第2章 军训

闹钟在六点十五分响起时,我正把脸埋在枕头里,梦见自己把皋翊那截红头发薅下来,塞进操场边的梧桐树洞。刺耳的铃声像生锈的锯子,硬生生把我从梦里拽出来,我摸过手机按灭,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骂了句:“操,这破军训比教导主任的脚步声还让人恶心。”

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九月的风裹着最后一点凉意吹进来,却吹不散空气里蠢蠢欲动的燥热。我翻下床,踩着拖鞋踢到了昨天发的军训服——灰绿色的布料硬得像砂纸,领口和袖口缝着粗糙的线,摸一下都硌得皮肤疼。套衣服时,领口蹭得后颈发红,我对着镜子扯了扯,看见镜里的人头发乱得像鸡窝,浅银白的发尾翘起来,和这身土气的军训服格格不入,活像棵长在灰堆里的白茅草。

背上书包出门,楼下早点铺的油条香飘了半条街。我买了根油条叼在嘴里,踩着自行车往学校赶。路上遇见不少穿同款军训服的学生,骑着车往星淳学校的方向挤,像一群灰绿色的工蚁。我叼着油条超过他们,车铃按得叮铃响,心里把学校骂了八百遍——高三开学搞什么军训,不如多给两节课睡觉。

到学校时,校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教导主任举着个大喇叭,嗓子喊得发哑:“高三各班到操场集合!按班级站好!别在门口挤着!”我刚把自行车锁在歪脖子梧桐树下,就被人撞了个趔趄,嘴里的油条差点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撞我的人连忙道歉,声音细细软软的,是个女生。她扎着高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袋上,手里攥着个没吃完的肉包,军训服的口袋里还露着半截纸巾。“我赶时间,没看见你……”

我皱着眉看她,灰绿色的军训服穿在她身上倒不算丑,就是脸生得很。“走路看着点。”我没好气地说,转身往操场走。

“凌皛!等一下!”她追上来,小步跑着跟在我旁边,“我是你同桌啊,苏昉初,昨天班主任点名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的,你还记得吗?”

苏昉初?我愣了一下。昨天班主任念名字时,我光顾着往后瞥皋翊那截红头发了,同桌长什么样我都没怎么看清,更别说记名字。“哦,等等,苏……苏什么初。”我含糊地应着,脑子里把“昉”字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还是没拼成完整的名字。

她倒是没在意,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苏昉初,昉是日字旁加个方,初是初一的初。你是不是记不住人名啊?我小学的时候也这样,后来我妈让我把同学名字写成小纸条贴在铅笔盒上,你要不要试试?”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从小到大我就这毛病,除非是打过架的,不然人名在我脑子里超不过三分钟就变成一团浆糊。就像昨天,班主任念了一长串名字,我只记住了皋翊——毕竟那截红头发和他那副欠揍的样子,想忘都难。

操场已经被划分成十二个方块,高三的学生们穿着灰绿色的军训服,稀稀拉拉地站在各自的区域里。我跟着苏昉初往三班的队伍走,刚站定,后背就被人戳了一下。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皋翊,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故意的挑衅,和昨天在教室里用笔戳我后背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没回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点。结果刚挪开,肩膀就被人按住了,掌心的温度透过硬邦邦的军训服传过来,带着点灼热的触感。“往哪躲?”皋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调子,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在逗猫,“校霸也怕军训啊?”

我猛地回头,他站在我身后,军训服的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领口,锁骨的轮廓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他的头发比昨天乱了点,那截红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肩膀,风一吹,就跟着晃两下。他的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却带着点戏谑,像是在看我笑话。

“关你屁事。”我甩开他的手,往旁边又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周围的同学都在偷偷看我们,眼神里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大概是昨天在教室门口,他拽我头发的事已经传开了,都想看看“校霸”和“年级第一”什么时候能打起来。

苏昉初站在我旁边,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别这样,军训呢,教官看着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视线转向操场中央——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个子很高,肩膀宽得像门板,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拿着根哨子,哨子上的红绳晃来晃去,应该就是我们的教官。

果然,没过几分钟,那个教官就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手里的哨子“嘀——”地响了一声,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梧桐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叫赵刚,接下来一周,你们高三的军训由我负责。”他的声音很洪亮,像打雷一样,震得我耳朵嗡嗡响,“军训的规矩就一条:服从命令!谁要是敢调皮捣蛋,不管你是年级第一还是什么,我都让你尝尝罚跑十圈的滋味!”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班的队伍,在我身上停了几秒,又移到皋翊身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大概是我们俩的头发太扎眼了,在一堆黑头发里像两个异类。“你们两个,”赵刚指着我和皋翊,手指戳了戳空气,“头发颜色不符合校规,军训结束后立刻染回来,听到没有?要是敢偷懒,就别想参加期末考试!”

我没吭声,心里想着染个屁,反正染了也会掉成浅银白。皋翊倒是点了点头,嘴角勾了勾,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敷衍,只听见他懒洋洋地应了句:“知道了,教官。”

接下来就是站军姿。赵刚说站军姿是军训的基础,要站够四十分钟,挺胸抬头,收腹提臀,双手贴在裤缝上,连眼皮都不能多眨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可没过十分钟,太阳就变得越来越毒,像个大火球挂在天上,晒在身上像火烧一样。军训服的布料贴在背上,汗水渗出来,黏得难受,顺着脊椎往下淌,痒得我想伸手抓。

我站在队伍里,感觉头晕乎乎的,眼前的景物有点晃。旁边的苏昉初轻轻吸了口气,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她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军训服的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的嘴唇有点发白,身体微微晃了晃,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后背又被人碰了一下。这次不是戳,是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刚想回头骂皋翊,就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别乱动,教官在看你。”

我咬了咬后槽牙,忍住了。赵刚正站在队伍前面来回走,眼神像鹰一样,谁要是动一下,他就吹哨子警告。我能感觉到皋翊的胳膊肘还贴在我的后背上,隔着两层硬邦邦的军训服,却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和他的指尖不一样,他的胳膊是热的,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后背发紧。

“你到底想干嘛?”我压低声音问,尽量不让自己的嘴动得太明显,嘴唇只是轻轻翕动着。

“没干嘛,”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热气吹在我耳朵上,痒得我想躲,“就是看你快站不稳了,帮你撑一下。”

“用不着你假好心。”我没好气地说。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昨天在教室戳我后背,今天站军姿又撞我胳膊,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总爱找我的麻烦,像是不把我惹毛就不甘心。

又站了十几分钟,苏昉初突然晃了一下,身体往旁边倒过来。我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触到她的胳膊,滚烫滚烫的。“你没事吧?”我问,声音比平时软了点。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点虚弱:“没事,就是有点晕……可能是没吃早饭。”

赵刚正好走过来,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不舒服就出列,去旁边树荫下休息,别硬撑着。”

苏昉初咬了咬嘴唇,刚想说话,我就推了她一把:“快去休息。”她看了我一眼,随后点了点头,捂着胸口,慢慢走出了队伍,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汗。

她走了之后,我旁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赵刚走过去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对着队伍喊:“都站好!谁要是再乱动,就加练十分钟!”

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结果没过几分钟,皋翊又开始搞事情——齐步走练习时,他故意踩了我的鞋跟。我穿的是学校发的军训鞋,鞋底硬得像石头,鞋跟被他踩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我猛地回头,瞪着他:“你他妈故意的?”

他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点挑衅:“步子迈太大了,没看见。”

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兴奋,像是等着看好戏。赵刚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吹了声哨子:“干什么呢?!站好!齐步走练习,谁要是再搞小动作,就单独出来练!”

我咬了咬后槽牙,只好转回头,心里把皋翊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挺克制的,没真的动手,可每一次互动都像在撩拨我的火,就等着我先忍不住动手,好让他有理由跟我打架。

上午的军训结束后,我饿得肚子咕咕叫,刚想往食堂跑,就被苏昉初叫住了。“凌皛,等我一下!”她手里拿着两瓶冰牛奶,小跑着过来,递给我一瓶,“刚才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摔地上了。”

我接过冰牛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白色液体滑过喉咙,舒服得我叹了口气。“没事。”我含糊地说,实在记不住她的名字,只好用“喂”来代替,“喂,你没事了吧?要不要去食堂吃点东西?”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叫苏昉初,不是‘喂’哦。我没事了,刚才在树荫下坐了一会儿,好多了。你是不是真的记不住人名啊?那我每天都跟你说一遍我的名字,你肯定能记住的。”

“嗯。”我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除非打过架,不然记不住。”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软软的:“那你记住皋翊了,是不是因为想跟他打架啊?我看你们俩一见面就掐,跟欢喜冤家似的。”

我愣了一下,对啊,我为什么能记住皋翊的名字?明明昨天才认识,明明没打过架,可他的名字和他那截红头发一样,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谁想跟他打架。”我嘴硬地说,把冰牛奶的瓶子捏得咔咔响,瓶身上的水珠沾在手上,凉丝丝的。

就在这时,皋翊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两个肉包,油纸包着,油乎乎的,香味飘了过来,勾得我肚子更饿了。他看见我们,挑了挑眉,脚步顿了顿:“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昉初笑着说:“没什么,聊凌皛记不住人名的事。我说他记住你了,肯定是想跟你打架。”

皋翊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嘴角勾了勾:“记不住人名?那你怎么记住我的?真的想跟我打架?还是说喜欢我?”

“不喜欢,因为你头发像个红灯笼,显眼。”我没好气地说,转身就往食堂走。他跟在我后面,手里的肉包香味越来越浓,我才想起自己还没买早饭,刚才那根油条早就消化完了。

“喂,凌皛,”他在我身后喊,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这还有个肉包,要不要吃?别饿着肚子,到时候站军姿晕过去,可没人扶你。”

我没回头,摆了摆手:“不用。”

“别客气啊,”他追上来,把肉包递到我面前,油纸蹭到了我的手指,有点油,“校霸也得吃饭啊,总不能饿着肚子跟我打架吧?那样打赢了也不光彩。”

我看了他一眼,他手里的肉包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馅料很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谁要跟你打架。”

他笑了笑,左边的梨涡露了出来,和他那副痞帅的样子有点不符:“行,不打架,那军训结束后,要不要比一场?”

“比什么?”我咬了一口肉包,肉汁溅在嘴角,有点烫,我赶紧吸了口气。

“摸底考啊,”他说,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点挑衅,眼神里闪着光,“你不是中考全市第二吗?怎么,不敢跟我这个全市第一比?”

我嚼着肉包,没说话。昨天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争第一,我嘴上说不,可心里却有点不服气。明明我以前也是年级前列,只是后来觉得那些题目没意思,考第一又不能换糖吃,才开始交白卷。凭什么他一个新来的,就能当年级第一,还敢这么挑衅我?

“怎么,不敢?”他又问了一句,眼神里的笑意更浓了,像只偷了腥的猫。

“谁不敢。”我把最后一口肉包咽下去,抹了抹嘴角的油,“比就比,到时候输了别哭鼻子。”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转身往食堂里面走。我看着他的背影,那截红头发在人群里晃来晃去,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心里有点烦躁——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挺克制的,可每一次跟我说话,都像在我的火上浇油。

下午的军训是练队列和口号。赵刚把我们分成几个小组,让我们练习齐步走和正步走,还要喊口号:“团结互助,勇争第一!”喊口号的时候,要求声音洪亮,要让整个操场都听见。我扯着嗓子喊,感觉喉咙都快破了,声音嘶哑得像老鸦叫。

苏昉初站在我旁边,喊口号的时候声音有点小,像蚊子哼哼。赵刚听见了,皱着眉走过来,盯着她说:“声音大点!没吃饭吗?高三的学生了,喊个口号都没力气,以后怎么考大学?”

她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赶紧提高声音,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在下次喊口号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提高了点,盖过了周围的人,也顺便帮她挡了挡赵刚的视线。

皋翊站在我后面,喊口号的时候声音也不大,却很有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像敲在钢板上。赵刚没说他,大概是因为他是年级第一,对他有点优待。我心里有点不爽,故意在齐步走的时候,往后面退了一步,肩膀撞了他一下。

他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帽子掉在了地上。他回头看我,眼神里有点惊讶,然后又变成了戏谑,嘴角勾得更高了:“凌皛,你故意的吧?”

“步子迈太小了,没看见。”我学着他上午的语气说,心里有点得意,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他笑了笑,没生气,弯腰捡起帽子,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在下次齐步走的时候,故意往我这边靠了靠,胳膊肘撞了我的胳膊一下。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结果他又撞了我一下,这次力道大了点,我差点走偏,踩到旁边同学的鞋。

“你他妈没完了?”我停下来,回头瞪他,声音有点大。

“你先撞我的。”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眼神里却满是笑意,“校霸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响。苏昉初赶紧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声说:“别吵了,教官过来了,再吵就要被罚跑了。”

我咬了咬后槽牙,只好继续往前走。赵刚走过来,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只是吹了声哨子:“都认真点!别在队伍里搞小动作!再让我看见,再让我看见,你们俩就围着操场跑十圈!”赵刚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我耳朵发麻。我赶紧收回视线,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心里把皋翊骂了千百遍——这家伙就是个扫把星,走到哪麻烦跟到哪。

接下来的队列练习,我故意跟皋翊拉开距离,齐步走时步子迈得格外标准,胳膊甩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调整着节奏。可即便这样,还是没能躲过他的“骚扰”。正步走练习时,要求脚尖绷直,脚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整齐的“砰砰”声。我刚把脚抬起来,就感觉脚踝被人碰了一下,力道不大,却让我重心不稳,差点栽倒。

“你他妈有病?”我压低声音,没回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身后传来皋翊低低的笑声,热气吹在我后颈上,痒得我想缩脖子:“脚抬太高了,挡着我了。”

“放屁!”我骂了一句,刚想回头,就听见赵刚的哨声:“凌皛!胳膊甩高点!没吃饭吗?”

我只好乖乖调整姿势,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最烦别人在训练时搞小动作,还一次次挑衅,简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苏昉初休息了半个下午,气色好了不少,重新归队后站在我旁边,小声问:“你没事吧?刚才教官好凶。”

“没事。”我含糊地应着,目光瞥到她军训服口袋里露出来的小本子,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你口袋里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把小本子拿出来,笑着说:“是我写的军训日记,每天记一点,以后回忆起来也有个念想。对了,我今天把你的名字写在本子上了,你看,凌皛,这样你下次就能记住我的名字啦。”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本子上的字写得工工整整,“凌皛”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银白发小人,旁边写着“同桌,记不住人名”。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人还挺有意思。“知道了,苏昉初。”这次我终于准确叫出了她的名字,她眼睛一下子亮了,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小孩。

傍晚的时候,赵刚让我们练军体拳。十几个动作,拳打脚踢,看起来挺威风,练起来却累得半死。我和皋翊被分在一组对练,赵刚喊“开始”的瞬间,我就感觉他的拳头朝我面门挥过来,速度很快,带着风。我下意识偏头躲开,拳头擦着我的耳朵过去,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凉意。

“你真动手?”我皱着眉,心里有点惊讶——这家伙刚才还克制,怎么突然来真的?

他挑了挑眉,拳头收回去,动作干净利落:“对练不认真,怎么练军体拳?校霸不会怕了吧?”

“怕你个鬼。”我咬了咬牙,一拳朝他胸口打过去。他没躲,硬生生接了我一拳,眉头都没皱一下。我手骨有点疼,这家伙的胸口硬得像石头。

“力道不行啊。”他笑了笑,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我没法动弹,“再用点力,不然怎么打赢我?”

“放开!”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他的手心很热,攥着我的手腕,像铁钳一样。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苏昉初在旁边急得小声喊:“别打架啊,教官看着呢!”

皋翊看了我一眼,嘴角勾了勾,松开了手。“逗你玩的。”他说,语气里带着点戏谑,“真动手,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放屁!”我瞪了他一眼,揉了揉手腕,心里却有点没底——刚才他接我那一拳的样子,确实不像装的,这家伙好像真的会点什么。

赵刚走过来,看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喊:“都认真点!对练不是让你们闹着玩的,是让你们熟悉动作!”

接下来的对练,皋翊收敛了不少,动作虽然标准,却没再故意挑衅。我也松了口气,要是真在训练场上打起来,不仅要被罚跑,还要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想想都头大。

晚上的拉歌比赛是军训的保留节目。十二个班坐在操场上,拿着手电筒当荧光棒,扯着嗓子唱歌。赵刚站在我们班前面,指挥着我们唱《团结就是力量》,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其他班。我扯着嗓子跟着唱,喉咙疼得厉害,却莫名觉得有点热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唱歌,虽然有点傻,却不讨厌。

苏昉初坐在我旁边,唱得很认真,脸颊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时不时看我一眼,发现我在看她,就笑一下,露出两颗梨涡。我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天上的星星,心里有点别扭——这人笑起来太甜了,看得我有点不自在。

皋翊坐在我后面,没怎么唱歌,只是靠在梧桐树上,手里把玩着一根草,眼神飘向远处的教学楼,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银白色,只有那截红头发,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拉歌比赛结束后,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走出操场,就看见皋翊靠在我锁自行车的那棵梧桐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在指尖转来转去。

“你怎么在这?”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警惕——这家伙不会是想堵我吧?

他抬头看我,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眼尾有点下垂,看起来比白天柔和了点。“等你。”他说,把烟揣回口袋里,站直身体,“明天摸底考,你打算认真考吗?”

“关你屁事。”我没好气地说,弯腰开锁,手指碰到冰冷的车锁,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我就是好奇,”他走过来,靠在自行车上,挡住了我的路,“中考全市第二,却交白卷,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想明白。以前觉得考试没意思,考得再好也没人在乎,可自从遇见皋翊,看见他那副挑衅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生出一股劲,想跟他比一比,想让他知道,我不是只会交白卷的校霸。

“我想考就考,不想考就不考,不用你管。”我避开他的目光,把书包甩到自行车后座上,“让开,我要回家了。”

他没让开,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我看不懂的东西:“凌皛,你别浪费自己的天赋。”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推着自行车,想从他旁边绕过去,结果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车把,力道不大,却让我没法动。

“我不是操心你,”他笑了笑,左边的梨涡露了出来,“我只是不想跟一个交白卷的人比,那样赢了也没意思。”

“谁要跟你比。”我嘴硬地说,心里却有点动摇。我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像星星,那截红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肩膀,看起来一点都不讨厌了。

“行,不跟我比。”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你也别交白卷,考个好成绩,让那些说你是‘不良少年’的人闭嘴。”

我没说话,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他没跟上来,只是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我。我骑上自行车,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那里,像个剪影,那截红头发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骑到半路,我才发现口袋里多了一颗糖,薄荷味的,包装纸上画着个笑脸。我愣了一下,想起拉歌比赛时,皋翊好像碰过我的口袋,当时我还以为他又在搞小动作,没在意。

我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薄荷味的清凉瞬间蔓延开来,喉咙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我骑着自行车,迎着风,嘴里含着糖,心里有点烦,又有点说不出的甜。

第二天的摸底考,我坐在教室里,看着眼前的卷子,没再犹豫。拿起笔,笔尖划过纸的声音,和后面皋翊的写字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奇怪的歌。我想起他昨天晚上说的话,想起他那截红头发,想起他故意挑衅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考完试后,苏昉初跑过来问我:“凌皛,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含糊地说,收拾东西准备走。

皋翊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考得怎么样?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出教学楼,阳光正好,落在我浅银白的头发上,有点晃眼。我想起军训这几天的事,想起赵刚的哨声,想起苏昉初的笑脸,想起皋翊的红头发和薄荷糖,心里有点烦。

操,我什么时候才能甩掉皋翊这个臭傻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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