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那一声叫喊还是晚了。
只见少年破开重重黎明,身后是于一片墨蓝天际中亮起的漫天晨露云霞,宽松的黑色衣袖落在身后被拉成平直的一条线,落霞光之下染上了暖金的色泽。
和那温暖的色调不同的是,那双被称赞的浅色青瞳之下却翻涌着浓重的墨色。
是惊怒,是仇恨。
以及必将杀死的决心。
太阳,要升起来了。
时透挥刀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那声阻止而受到影响,少年突然俯身隐于四处弥漫的薄雾之中,以划垒方式骤然突进到鬼的后方。
“炼狱先生?炼狱先生!!”炭治郎在伊之助的搀扶下强撑着扑到炎柱身边,却惊恐地发现对方竟然连呼吸都没了!慌张之下他赶紧去摸他的脉搏——
没有!没有脉搏!
炭治郎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不……不是吧?骗人的吗?
此时的他早已分不清是炼狱先生的死亡带给他的冲击大,还是霞公子杀了炼狱先生这件事更让他魂不附体,只能用最原始的大叫表达他翻涌在心底的情绪。
听到炭治郎的哭喊,面色本就冷淡的时透神情更为冰冷,刺肌入骨。
他几乎整个人半贴在地上,手握刀柄,刘海被风扬起,露出整张素白好看的脸,宛若流霞。
但能被他人关注到的,大概只有那一双眼,一双冷漠到极致却因为燃烧着无穷愤怒而显得极为凌厉的,本该柔软的眼。
这边的少年突进而来,可被视为目标的上弦之肆却极为突兀地僵住了身子。
直到身后的日轮刀已经贴上他撑开的伞面,冰冷的刀气带着扑面的杀意刹那间涌入他的骨髓之时,他才恍然间反应过来。
虽然迟了些许,可对方的一招一式都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只见青年骤然收伞,以一个后跃试图躲过这一斩击!
可没想到对方手里的刀竟然在半空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凝雾成线,虽慢实快。
“霞之呼吸捌之型——停云。”
随着少年低语声的响起,钢铁铸就的冰冷刀刃于半道兀自改变方向,挟卷着大量浓稠白雾朝着恶鬼的面容直接挥砍而下!
刀光快如白线,难以用肉眼捕捉的斩击发生只发生在瞬间,随之而起的是一股因挥刀而形成的劲风。
“嘶拉!”
这是血肉被利器剖开独有的声音。
青年倒悬于半空垂着的雪色发丝被那刀风吹得瞬间朝后扬起,转眼又似大雪扬扬落下。只见他落地脚尖一点,身子轻灵如燕,眨眼便窜到了一棵大树旁。
单手撑地,露出一截带着翠玉佛珠的手腕。佛珠清透圆润,沾染上鲜红。雪白的袖子散在地上,和垂落的银发互相纠缠,最后齐齐被涌出的鲜血浸透。
这个还不被他们所知姓名的,陌生的鬼起身的动作里带着一丝踉跄——他恢复得要比无一郎之前遇到的上弦要慢上许多。
黑色长衣从中间被一刀割开,露出的苍白皮肤上翻起大块的血肉,鲜血浸润黑衣,将之染成比黑色更深的色泽。
青年于树林阴影处倚靠着粗糙树干摇摇晃晃地起身——他几乎被狼狈地一劈两半。
被时透无一郎。
一击不成的少年没有过多的表情扬刀转身,眼角眉梢的冰冷严丝合缝。
呼吸间下一招已在蓄势之中——对待鬼,他无需留情。
可当他终于正眼看清那个立于阴影下的青年时,一切的凌厉如霜都于转瞬间化为晨起的珠露,浸透了那高高悬于心尖的独一字——
“霞?”
鬼杀队最年轻的霞柱大人眼眸挣得极大,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声音支离破碎却又极端的小心翼翼,即便是重伤都绝不会放开自己日轮刀的手此刻却在轻轻颤着。
恍然间他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慌忙收起了身上的冷漠外壳,手忙脚乱的青涩模样像极了毛头小子,笨拙地捧出那仅属于一人的温柔炽热。
然而时透无一郎却不能接近那个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自己砍出的伤口一点点合拢,看着因自己而流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看着对方被自己几乎砍成两半却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长好。
身为鬼杀队的柱,他本不应该给对方如此之多的恢复时间。
但是——
青年终于是动了动,他做了一个动作,带着青玉佛珠犹在滴血的右手缓缓握住了左手冰凉的手臂。
他有些悲伤。
肩背微塌从胸腔中吐出一口缓而沉的浊息,流银的发丝隐住了青年大半的面容,青色的发尾却随着风微微晃着,蹭到了染血的白色羽织。
岚鬼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有些难过。
他很难过。
他很疼。
一种细细密密的疼痛感随着早已麻痹的神经逐渐蔓延到全身,然后由血肉一路蜿蜒至筋脉,最后浸透骨髓,再沿着细小的骨缝一点,一点透出来。
神经在牵拉着他做出颤抖的动作。
——可他连一声最清浅的呜咽都发不出来。
于是他抬头,唯独露出的一双异色双瞳令时透无一郎浑身都僵硬起来。
那是一双空寂,悲伤的——阴阳瞳。
刻着“上弦肆”三个字。
“是你吗霞!”
时透无一郎瞳孔倏然微缩,眼中明灭着难以明辨的光影,语气于空茫中难得带上一丝惊慌失措。
“蠢货!不要走神啊!”一声怒斥陡然插入那一片沉重之中。
“蛇之呼吸三之型——巢绞!”时透身后突然冲出一道身披黑白条纹羽织的身影,“集中注意!当心这是血鬼术在诱惑你!他可是上弦肆!不要相信他!”
伊黑小芭内金绿异瞳中燃烧着愤怒的神色,只见俯身朝前急速突进,于电光火石间挥出蛇行般的弯曲刀路,复数的斩击轨迹就如同盘绕着的巨蟒一般,准备将敌人绞杀在正中央。
“你竟敢易容成他的模样!恶鬼!死吧!”
小芭内很少这么生气过,不但是因为炼狱被杀,还有面前无耻的鬼居然易容成小公子的模样!
那可是温柔无比的!
鬼杀队小公子啊!
“抬起头来,小芭内。”
“你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小芭内……”
“……我可是,非常相信小芭内会变成柱的哦!”
黑发青年的面容于夜半烛火中温柔的过分,和自己相似的黑白异瞳里流淌着橙黄的光。
那可是……
会非常温柔地笑着,说着不着调的玩笑话安慰自己,一遍遍和自己强调自己并不自私,是值得尊重的!
——小公子啊!
一桩桩一件件,每每想起都让他忍不住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不可饶恕!居然把他在意的人!!!
“破坏杀·空式!”远处的猗窝座突然发难,向伊黑的方向打出难以看清的六连击,大笑着,“这是又来两个柱吗?正好,就让我都杀掉吧!”
话音刚落。
恍惚间树林中竟然响起摇铃声。
岑寂片刻,猗窝座不防,居然直接被突然出现的冰锥从下至上穿透了整个身体!
伊黑和时透顺势跃至树梢,暂时躲过了地上的尖刺。
“我最讨厌,把我认成别人。”沉默了许久的岚鬼突然一把将发丝捋到脑后,露出殊丽淡漠的眉眼,“不要妨碍我,猗窝座。”
细剑纤长,其尖端直指时透无一郎的脖颈。
青年异眸寂灭,似皲裂的冰面,涌动着破碎的光,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唇缝里逼出来的:“我要,杀了他们。”
天边的朝霞愈发红艳,万物复苏,清晨来临。
【血鬼术·森罗万象】
只听见“轰”一声巨响,更多巨大的,尖利的冰锥拔地而起!
地面在震动,林子里栖息的雀鸟被惊动纷纷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树木倒塌,新鲜湿润的泥土从地底被翻了出来,带来一阵草木泥土的气味。
太阳已然升起,阳光普照大地,可对于鬼来说却是他们最为避之不及的事物。
“岚鬼你在干什么!”原本想直接跑掉的猗窝座冷不防因为失去树木遮挡而被阳光照到赶忙回身去找有阴影遮蔽的地方。
然而早就有人等候在此。
黑红长发,火焰斑纹,红色小褂被风吹得鼓起。
他面容严肃温柔,眉目自有慈悲相,手持那把刻着“滅”字的日轮刀肃穆庄严。
“日之呼吸叁之型——烈日红镜。”
只一招,带着辉辉红焰的斩击直接转瞬来到他的面前,红日成线,于刹那砍下他的头颅。
那扑面而来的压迫和恐惧令猗窝座根本无法反抗!只是闭眼睁眼的时间,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眼中的世界就已经颠倒过来!
倏然间,他仿佛再次看到了被风簌簌吹动的竹林。
那日月明星稀,月光照亮前路一片。有一个红衣恶魔提刀而来,周身的气势浓烈到令人颤抖。
他到底是谁?
我要……死了吗?
不行!我不能死!我必须亲手杀了他们!
然而身体在崩坏,头颅暴露在阳光之下正一点点化为灰飞。
猗窝座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住。
那是一双小小的,软软的,带着令人沉沦的温暖的手。
【请你住手吧,狛治哥哥……】
“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我必须变得更强,敢阻拦我者,杀无赦。”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变强呢?】
“那是因为……如果我不想办法变得更强,就没办法把用来治病的药……”
拿给,老爸了。
“如果我不想办法变得更强……老爸就没药治病,不治病,老爸就……”
——啊,我记起来了。
【你的手上已经各有三条扒窃的刺青了,再有下次,就砍断你的双手。】
“我必须变得更强,更强,更强!”
【请停下来吧,狛治哥哥!】
“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我必须保护恋雪!保护师父!你懂吗!!!”
【我知道哦,狛治哥哥,但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位身穿雪花粉色和服的女子缓步走来,双手捧起了猗窝座的脸颊,眉目温柔。
【够了哦……真的已经,足够了,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对不起,恋雪,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父亲……”
最后的最后,众人所看到的,便是双膝跪地,随风消碎的——男人。
上弦叁——猗窝座。
成功击杀。
藏身在远处的岚鬼面色复杂地看着那化为灰飞的地方。
大概,他之后也会去到地狱吧……
青年眯了眯眼,打算悄悄遁走。
“蛇之呼吸贰之型——狭头之毒牙!”毒蛇于暗中倾巢而出,伺机而动,目标直指对方的脖颈!
“别放松!死了一个上弦叁,还有上弦肆呢!”伊黑小芭内率先出手。
因为刚才攻击的缘故,周围大多的树木都已倒塌,这里根本没有太多可以躲藏的地方!岚鬼当机立断撑开自己的青伞打算遁走,太阳升起,他已无心恋战。
这时,被赶来的隐做了紧急处理的炭治郎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见状忍不住大吼:“等等!伊黑先生!那是霞先生!是霞先生啊!”
伊黑听到了炭治郎的话,可是他仍旧没有放下自己的日轮刀。
“就算是小公子又如何!”伊黑小芭内猛地回头,金绿异瞳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痛,“就算是小公子也得杀了他啊!”
“在他造成更多罪孽之前!”
“杀了他啊!”
终于从小黑屋挣脱出来了!
这张真!难写!
所以我能在评论里看到小天使的爪子吗!!!
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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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罪孽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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