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表现很奇怪。”上弦三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模样,眨眼接近少年身侧,扬起的白发因为惯性蹭过对方的脸颊,“你认识我?或者说是熟悉我这张脸?”
时透无一郎在上弦三靠近的瞬间屏住了呼吸,可仍旧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顺着流动的风渗入脑海——那是他闻过无数次的味道,有些难以形容,像是紫藤干花混入磨碎的药粉,浮着一层浅浅的苦味。
青年毫无所觉地眨眨眼,极佳的皮相此时距离他很近,少年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给他一种专注而温柔的错觉。
就好似什么都没变,一切都还尚未发生。
恢复记忆的他可以肆意在这样的目光里,笑着扑过去抱住对方,然后对他说——我记得你。
但是事实却是他不得不将森冷的刀刃指着霞,甚至因为对方悄无声息的接近,脊背因此洇出一层冷汗。
好快的速度!不管少年内心如何拒绝,他仍旧遵照自身的职责挥刀砍向对方。
自然是砍空了,时透无一郎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到高兴。
从上弦三突然靠近时透挥刀抵挡到对方躲开,这一系列动作其实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秒之间。
因为闪躲而退出十步外的青年施施然收起自己的纸伞,伞面绘着对鬼来说厌恶万分的紫藤花纹,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个鬼着实与众不同。
除了过分的像人之外,一般的上弦鬼遇到鬼杀队的柱都不应该这么悠闲,甚至可以说他——毫无杀意。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上弦三掌心支着伞柄,语气颇有点轻描淡写的随意,却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你所认识的‘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
“你现在应该没有多少力气了吧?现在杀你简直轻而易举。所以如果你能认真回答,我说不定就饶你一命了。”
“嗯?还不回答吗?”青年表情淡淡,歪了歪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自然地倾向一侧,或许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伞尖敲了敲地。
“……恋人。”
“嗯?”
“我们是恋人关系。”
时透无一郎并没有收回自己的刀,嗓音由第一遍的艰涩到如今的顺畅,像是要强调什么一般,他用了“我们”这个词。岫玉般的青眸像是落雨的森林,此刻正直直地望着他面对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青年眉梢一跳:“所以你才会这样吗?看似拿着刀,却什么斗志都没有的软弱模样?”
“说实话,我很讨厌那些猎鬼人将我和其它鬼混为一谈,毕竟我效忠的仅有无惨大人。”时透看着对方环手立在远处,一丝杀气都没有露出来,“所以对杀了你们,我没什么兴趣,毕竟大人给我的命令只是‘在一旁看着’就行。”
“而且你的确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青年声音逐渐弱下去,消逝的尾音像是掉落的枯叶,被碾碎在风中。
凭空乍现白光,带着利器出鞘的声响,从未放下警惕的时透立即反应过来,青年冷冷地嗓音随后而至:“——这并不代表我不能杀了你。”
也就在这一念之间,时透无一郎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霞真的不记得他了。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的宛如针刺一般的杀意正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
少年忽然就觉得很讽刺,以前是他不记得他,现在突然就反过来了。
他感到难过,还有点无措。
不同于和玉壶交战,这次时透抵挡得很吃力。除了他已经精疲力竭,还有一个原因不得不让他三思再三思——霞如今到底记不记得他们?
先前通过主公的部分言辞加上炼狱大哥受伤情况的分析,霞其实在鬼舞辻无惨那边扮演的应该是“卧底”的身份,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鬼杀队窃取有利情报。
但既然是卧底就要避免暴露身份。变成了鬼无时无刻都要到被王监视,那当初自己伤了他的时候又为何要冒险半夜过来安慰自己?
难道霞本身已经脱离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
先不去分析那些,霞现在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这样纯粹的杀意,是不记得他们了吗?
无一郎感到有些混乱,加上之前被困在水钵里一个不察吸入部分液体,毒素早已扩散全身,他如今就是在强撑罢了。
还不能停下,铁穴森先生还在这里,我得保护他。
我是柱,所以要摒弃自己情感的影响,即便是霞也不能手软!
调动呼吸,无一郎,让空气尽可能充盈全身,压制毒素。
矮身,俯冲,用更快的速度!转身反刺!
霞之呼吸·一之型——垂天远霞!
“你很不错,天分很高,”青年一跃而起,细且长的伞剑瞬间出鞘泛着冷白的光,“但果然是因为力竭的缘故吧?”
“——完全不够看啊。”
眼眸微眯,黑色长衫因为快速的动作而贴在身上勾出青年柔韧的腰线。
白雾弥漫,诡谲迷踪。
“血鬼术——霞云坠月。”
随着血鬼术的发动,一时间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唯有明月高悬。
如今唯一能自由活动的铁穴森此刻根本一点忙也帮不上,除了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他甚至就连靠近战场都做不到,知道薄雾散尽,才勉强能窥得一二。
时透无一郎保持着转身挥刀的动作,另一人却早已绕至身后,一手钳住对方的肩膀,纤薄的长剑稳在少年脖颈处,近乎是贴着的危险距离,血液顺着倾斜的剑身一路淌至尖端,最后缓缓滴落。
从远处看,两人靠得极近,可以说是后背贴胸膛了。
可事实上,无一郎此刻根本动弹不得,整个人都是僵住的,身上的要害都被青年把控住,他什么也做不了。
原本,时透无一郎会被杀死的。
至于是什么让霞最后选择收手……
青年将目光移向被剑尖挑起的御守上。
青色缎面绣云霞纹路,更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御守上面有他的气息。
很熟悉,熟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而正是这个呼之欲出在不停地警告他。
警告他绝对不能伤了这个少年。
霞捂着突然疼起来的头抽身急退,将身子半隐在树影下,身上攀爬着斑驳且细碎的影子,像极了被一点点啃食的猎物。
他深深地望着少年,异色双瞳被长长的睫羽掩盖了眼底转瞬即逝的异色。一切再次归于缄默,直至他好似感应到什么,眨眼便消失不见。
时透无一郎在这一刻才彻底昏迷过去,直到他在蝶屋醒来,才得知此次的战果——除了他单独斩杀的上弦六,上弦五半天狗被恋柱甘露寺蜜璃联合炭治郎、祢豆子、实弥共同斩杀。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灶门祢豆子成功克服阳光的弱点,成为第一只不怕阳光的鬼!
一连串令人兴奋的好消息等传到无一郎耳朵里的时候,他的病房里早已经变得吵吵闹闹。
炼狱杏寿郎双手叉腰,声音洪亮:“唔姆!时透少年休息的怎么样!这次你可是立下大功了,厉害,真厉害啊!”
“炼狱先生,时透君的伤还没好哦,我的建议是最好声音小点呢!”端药过来的蝴蝶忍笑眯眯地说着。
“我承认你小子这次有够华丽的啊!”宇髄天元带着宝石护额走了进来,一脸高傲的模样,“不过还是没拥有三个老婆的我来得华丽!”
蝴蝶忍:“宇髄先生,三个老婆可不是你华丽的理由哦。”
……
感受着身边的吵吵嚷嚷,无一郎忽然的就有些高兴,甚至胸口莫名有些酥酥麻麻的,让人感觉很舒服,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
“无一郎要试着学会道谢哦。”青年手里拿着称量药材专用的黄铜戥秤,微眯着眼睛盯着长杆上的刻度,嘴里仍不忘说道,“不礼貌的孩子是要被讨厌的。”
休息时间难得没有去训练场的时透无一郎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不远处的凳子上,将自己成功窝成一朵青色的蘑菇,闻言眨了眨眼睛:“什么?”
束起长发的青年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戥秤,摘下一只手套就那么直接点在少年的鼻尖,多少用了点力将对方推得稍稍后仰。
“因为无一郎或多或少一直在被照顾啊,虽然这是其他人自愿的,但既然麻烦了对方,自己就要有所表示。”
一下子说了那么长一串话,真正听进去的也许一个字也没有,无一郎只能老老实实地眨眼睛。
浅青色的眸子雾蒙蒙的,让青年一下子没了脾气,只能自己鼓着脸伸手用微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点着对方的额头。
随着青年的动作,药材清苦的味道顺着垂下的羽织袖口迎面而来,加上额上触感微凉,时透当时不知是什么心理,也没阻止,只是顺着青年的力道一下一下像个不倒翁一般的后仰——弹回——后仰——弹回。
乖得要命,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宠着谁了。
一直等到霞玩够了,这才用很小的力道拍拍少年的额头,顺带无奈地笑着:“无一郎,一直被人爱着啊。”
“所以果然还是要感谢大家呢。”
……
回忆至此,时透抬眼望了一圈,兀地就明白了青年那句“一直被爱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喜欢鬼杀队。
他喜欢自己的伙伴吵吵嚷嚷的。
被伙伴环绕的时候感觉很舒服,轻飘飘,软乎乎的。
这或许就是“被爱”的感觉吧?
“谢谢……”
少年有些羞涩地低着头,在闹闹嚷嚷中,他的声音算得上很小了,可周围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长发男孩身上。
时透无一郎本身就拥有着一副好样貌,只是过去的他因为缺失记忆,因此一直冷着脸,像是一座玉雕。
众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也是会暗暗担心的。
这个云雾般的少年,太脆弱了。
除了杀鬼这个本能以外,他一直在拒绝着。拒绝接受情感,拒绝帮助,看似无坚不摧,实则如履薄冰,惶惶而不自知。
可如今,众人望着那灿烂灵动的笑容,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像说什么都太浅薄,上万个文字怎么组合都不合适。
不过——周围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果然,少年人就应当灿如朝霞。
悬着的心踏实下来,流浪风筝的一端终于被牢牢拴住。
或许这种感觉就是——心里一直牵挂着的孩子终于成长了的欣慰吧?
解释一下,现在的霞是失忆状态。
可因为对鬼的生来厌恶,导致他处于——虽然是鬼,但也讨厌鬼。听命于无惨,让他杀人就会杀人其他什么都不会干,甚至会下意识放过鬼杀队。
形容一下就是——混沌邪恶?
之前无限列车,霞宝是有记忆的,但是因为身边有鸣女眼球的监视,所以只能演戏。
可是他本身是和珠世一样,能脱离鬼王本身监视的。
要问原因,就是我给儿子开的金手指,之前在珠世和愈史郎的谈话中有解释过。
——————————————
以及这一章,我想表达的就是,虽然大家都不怎么说,可是无一郎就是一直被大家明着暗着照顾担忧的。
总是鬼杀队全员天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羁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