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都、都交清了?”高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母离异后,母亲带走了还在襁褓中的妹妹,留下高途和父亲一起生活。高途十九岁那年,母亲遭遇事故离世,重伤的妹妹便成了压在他肩上的责任。

指望烂赌、酗酒的父亲负担昂贵的医药费是不现实的,但好在自十四岁起,高途就学会了兼职养活自己。多一个妹妹无非就是多打几份工的事。

但长期治疗的医药费比他想象中的昂贵,照顾病人也比预料之中辛苦得多。要不是沈文琅总出手帮他,他们可能根本熬不到手术的这天。

可高达八十万的手术费,让高途捉襟见肘。

就在他为妹妹手术费的事情忧心时,主治医生突然约他谈话。

心情忐忑地去了医生办公室,本以为是要聊手术延期的事情,谁知医生居然跟他聊起术前的注意事项。

高途以为是医生出面帮他协调了术后缴费的事情,谁知在听到他“一定尽快补齐费用”的承诺时,主治医生面却说:“291床的病人费用已经交清了......”

高途根本没有交过那么多钱。急匆匆赶去收费挂号处,却被告知,确实有人帮妹妹补齐了全部费用。

“会不会是有人交错床号了?”

被质疑了审核能力的收银有些委屈:“不会的。”笃定地说:“你妹妹住的HS集团员工家属病房,我印象很深。来缴费的先生是个很帅的S级Alpha,我还和他反复确认了很多次床号,不可能弄错!”

很帅的S级Alpha?

高途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沈文琅那张俊逸凶悍、帅得没天理的脸。

“他有说他叫什么吗?或者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收银飞快地查了记录,“有是有,不过我们的缴费资料都是保密的。”

.......

盛少游从来不接听陌生电话。

可那天,凑在一起喝酒,李柏桥却亲眼看见他毫无犹豫地接听了一通没有备注联系人的号码。

李柏桥凑过去,伸长耳朵试图偷听对话内容。

无奈包间里太吵,一句也听不清楚。

“谁啊?”他口型夸张地问盛少游,盛少游不理他。好奇心旺盛的李柏桥便光明正大地贴过去,想要听个究竟,被盛少游嫌弃地按着脸,一把推走。

“真小气!”李柏桥撇撇嘴。

今天他带的伴侣是个年轻的Beta男孩,见他不开心,端了杯甜甜的果酒哄他,李柏桥就着Beta的手喝完,边喝边色气地含舔他握在酒杯上纤长白皙的手指。

盛少游这次带的伴是个新面孔,是位身材窈窕,凹凸有致的年轻女性Omega,信息素味道闻起来偏花香。

一进门,李泊桥就打趣他。

“哟,总算记得带人了,前阵子我们玉树临风的盛总,总是一个人来赴约,又不肯从局里带伴儿走,害我这个‘老父亲’总要担心你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江沪二代圈这帮人,爱玩是出了名的。李柏桥爱犯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盛少游懒得管他。

此刻盛少游正接听电话,不理人。

李柏桥无聊便去逗盛少游身边坐着的那个Omega女孩。

“小美人,你叫什么呀?”

“舒欣。”那Omega笑容甜美,很大方。

与荒淫无道的私生活不同,李柏桥长了张很斯文的脸,闻言笑了笑:“长得赏心悦目,名字也好,叫人见着了就舒欣。”

舒欣是电影学院大一的学生,搭上盛少游没几天。今早临时被通知说要陪着盛少游出来会友,她激动了一整日,不停地跟闺蜜炫耀分享,恨不得昭告天下,终于拿下了闻名江沪的超级富二代。

能和盛少游玩在一块儿的,铁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角色,被斯文秀气的李柏桥主动搭讪,舒欣连心跳都跟着加速不少。

和舒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柏桥也没忘了继续关心接电话的盛少游,等他一挂电话,立刻凑过去,笑嘻嘻地说:“少游,你最近变化真大。”

盛少游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嘴角噙着笑,微微挑眉,问他:“怎么说?”

“不仅乱接陌生人的电话,而且连口味都变了!”

鼻子很灵的李柏桥,凑近舒欣嗅了嗅:“怎么突然就换成花香的了?你不是一直都只喜欢果香?”

私自去闻Omega的信息素,是妥妥的撩拨与性骚扰。

舒欣见李柏桥长得斯文,行为却放荡大胆,霎时羞红了脸,求助似的望着盛少游。

但盛少游看都没看她,慵懒地靠在沙发里,听李柏桥贱兮兮地继续贫:“老子前几年就一直给你科普花香味美人的妙处,你总不为所动,坚持只爱果香,怎么着,现在知道花香的妙处了吧——”

李柏桥越靠越近,作为Alpha,他的信息素等级也不低。

全然没有两性边界感的举止让舒欣害羞,扑鼻而来的Alpha信息素味道,让她快要软倒。

盛少游不知想到了什么,枕着手臂,朝着李柏桥笑了笑,露出一线白牙,品评道:“嗯,花香的,还行。”

见鬼了,见鬼了.......

李柏桥认识盛少游十多年了,两人一向分工明确。

李柏桥负责贫,盛少游负责冷眼旁观看他贫。

今天盛少游居然赏光,主动地接茬,这反常的举动让李柏桥整个惊掉下巴。接个电话而已耶,心情居然真的变得那么好啊?!

可恶啊!

李柏桥越来越好奇,刚刚那个他偷听失败的陌生号码,究竟属于何方神圣了!!!

......

花咏的第一通电话是被挂断的。

他放下手机,望着备注成「盛少游」的号码,素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个俊朗倨傲的Alpha连合作方秘书的名片都不屑亲自接,不接陌生电话倒也不稀奇。

这么想着,花咏抿着嘴唇,低头给盛少游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身份与来意后,他尝试着又打了一次。

这一回电话通了。

盛少游那头有一些吵闹,嘈杂的背景音乐夹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花咏蹙起眉:“盛先生,您在忙的话,我稍晚再打给您。”

“不忙。”盛少游说:“有什么事吗?你讲。”

电话那头静了静,那Omega好像在犹豫,浅浅的呼吸声放大在耳边,让盛少游有些心痒。但他没有说话,耐心地等着那朵欠了他人情的小兰花来自投罗网。

“盛先生。”花咏果然开了口,声音软软的,不像下午冲出电梯,说不介意做他的发泄对象时那样气势滂沱,显得很温顺,犹疑地问:“您是不是替我交了手术费?”

盛少游满意地听着这朵小兰花语气柔软地同他说话,见他不答又温和而急切地说:“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但真的很谢谢您。钱我会尽快还——”。

“除了钱,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了吗?”

花咏一愣,沉默下来,似乎在努力地想,他们之间除了钱到底还有什么好聊的。

赶在盛少游耐心花光,重新变得不高兴之前,他又软软地开了口:“请问盛先生这周六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周六吗?”盛少游唇角微勾,语气却有些为难:“我已经有约了。”

“抱歉,那么——”

“我约了朋友聚会,到时候你直接来我这儿吧。”抢在花咏开口改约前,盛少游这样说。

电话那头又安静下来。

盛少游知道他不愿意,笑着给他施压:“花秘书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不,方便的。请您把地址发给我。”那朵小兰花果然答应了。

江沪的周末从不缺聚会,往往热闹隆重,衣香鬓影,却都内在空虚。这次,聚会的地点在李柏桥的新会所,位于江沪地标的双子楼。

盛少游和花咏在负一层的入口处碰了面。

车库里停着大量名贵的车,礼宾和安保站在入口处一一检查入场邀请函。

这是一个小规模的聚会,来的宾客不多,总共三十多人,但打车前来的,大概只有花咏一个。

出租车被保安拦在地下通道门口,礼宾面无表情地检查了花咏的邀请函,邀请函上没有他的名字,只写了携伴。

保安是个高大的男性A级Alpha,他默默打量着花咏的脸,心里已对这个美貌Omega的伴游身份了然,礼貌但生疏地对他说:“抱歉先生,我们是私家花园,禁止运营车辆入内。”

花咏点了点头,从车上下来,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同样刚从车上下来的盛少游。

盛少游穿了一件过膝的长风衣,里头是最新一季的Cotes anglaises双领针织衫,手腕上露出罗纹滚边袖口,他身后的贵宾专属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黑得耀眼的幻影。

他比身后的保镖高了小半个头,下车后双手插兜站在入场区,礼宾和安保甚至不需要检查他的入场函。——这个S级的Alpha单凭矜傲的气质便已向全世界宣告,他生来便属于这里,是这个昂贵名利场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原住民。

盛少游显然也看到了花咏。

大概因为是周末,花咏没有穿平时的衬衣和正装。

这朵柔弱但又有些硬脾气的兰花穿了一件学生气很重的堆堆领毛衣,大半张脸都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显得脸更小,下巴更尖。

他打扮得不合时宜,换做其他伴游盛少游一定立马黑脸让人滚,但他今天却意外没觉得生气,甚至亲自对花咏说:“发什么愣?快点过来。”

花咏便立刻跨步向他走过来,脸上有些尴尬,解释说:“抱歉,您说是聚会,我以为......我不知道是这么正式的场合。如果不方便,我可以马上走。”

“走什么走?”盛少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埋在领子里的那张白皙脸孔被他望得瑟缩了一下,不由笑了笑,说:“就这样吧,挺好。”

花咏望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盛少游把这一眼理解为感激,心情更好了一些。

和独自被拦在停车库门口,需要尴尬下车的花咏不同,这一次,一路上没半个人问他们要过邀请函,盛少游的脸仿佛就是最好的邀请函,所到之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都是笑脸和寒暄。

盛少游对此早已习惯,倒是花咏好像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一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东看西看。

“沈文琅没带你出席过聚会?”盛少游问。

“没有。”花咏说:“我才刚入职不久,沈总一般都是带高秘书。”

“哦。”盛少游又想笑了:“那么今天你是第一次?”

“啊、嗯。”花咏因为紧张靠他更近,像第一次和主人一起出门遛弯的猫,甚至无意识地抓了抓盛少游的手臂,问他:“盛先生,我穿成这样,会不会不好?”

“什么不好?”

花咏静了静,说:“给你丢人。”

盛少游今天想笑的次数好像特别多,他觉得这朵兰花相当有趣,忍不住逗他,板下脸佯装生气:“是有一点。”

花咏果然上当,脸色变得羞赧,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才说:“要不,我还是走吧?改天再请您单独吃饭。”说着,他停下脚步,松开挽着盛少游手臂的手,往后退,似乎想要逃跑。

被盛少游一把按住,洁白的手背光滑细腻,果真像素心兰的花瓣那样柔软。

“去哪儿?”盛少游哄他:“来都来了,没事儿,我面子挺大,被你丢一点也不碍事。你的饭过两天再请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穿成这样已经够给我坍台了,要是再跑了,我一个人出席就更丢脸。”盛少游骗他:“左右都是坍台丢份,也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不过,下次我喊你出席聚会,你得穿得像样一点。”

花咏低着头想了想,轻柔地说:“下次就算了吧。”

盛少游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眯了眯眼:“算了?”

“嗯。”花咏坦然地说:“我没有什么合适出席的衣服。”

盛少游的心像被猫抓了一下,又痒又疼,但听花咏并不是不想和他出席而只是没有衣服,又松了一口气,笑道:“衣服还不简单,等改天让陈品明带你去挑两身好的——”

花咏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些什么。但有位许久不见的熟人从后拍了拍盛少游的肩膀,同盛少游寒暄起来,他便不好再说。

入场后,盛少游座位边前来打招呼的人就没断过。

李柏桥的座位紧挨着盛少游的左手,作为东道主,他在场上招呼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座位,笑着对盛少游说:“妈的,这聚会我周周办,你不来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扫过盛少游右手边,李柏桥明显一愣。

花咏垂着眼端坐在盛少游的右手边,宴会的灯光下,他冷色系的皮肤白得发光,哪怕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也仍旧难掩耀眼的惊人美貌。

“这位是?”

听到李柏桥问,花咏缓缓抬起眼睫看向他。

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还是瞧得李柏桥心猿意马,用手肘推了推盛少游,问:“你哪儿捡来的宝贝?”

盛少游笑了笑:“你管我从哪儿捡的。”

“哎,不是——”李柏桥站起来,走到花咏身后,低着头嗅了嗅,惊喜道:“这个也是花香?”

花咏被他的轻浮吓到,一下子站起来,肩膀撞到李柏桥的鼻子,把他撞得捂着鼻子往后退。

“卧槽,好辣!”

“抱歉。”花咏冷冷地向他道歉,脸上却并没有歉意。他的鼻子长得非常纤秀,鼻尖很尖,显得美貌更为直白锋利,匕首一样地刺进每一双凝望着他的眼里。

李柏桥被这样犀利的美貌冲撞得没了脾气,捂着鼻子笑道:“哎呀,我就是闻闻味道,小美人,你别生气。”他还想再挨近,但花咏脸上流露出的明显拒绝让人却步,李柏桥只好在胸口举起双掌,做出投降的姿势,说:“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吧?”

“花咏。”花咏边说边看了一眼盛少游,眼里有轻微的不满和求救。

李柏桥嘴上说不靠近,人却又靠上来,伸长手臂想要揽他的肩。

盛少游欣赏了一会儿花咏阴晴不定又碍于他的面子不能立刻发作的表情,赶在李柏桥搭上小兰花僵硬的肩膀时,站起来挥开了他的手,佯怒道:“当着我面骚扰我的携伴,李柏桥,你能正常一点吗?”

不是,他怎么不正常了?

手背被盛少游那大力的一挥打得通红,李柏桥讪讪地缩回手,心想,骚扰朋友的携伴不是他的常规操作吗?

盛少游以前也没说什么啊?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大?

嗐,这回捞着个天仙了,连闻一闻都不行?这细皮嫩肉的高岭之花,脾气倒是挺大,摸一下是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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