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山的桃花汛染红了溪水,程家村晒场上支起二十架新织机。沈冬扶着孕后初愈的腰,指尖金线在晨光中流转如虹。小石头举着缠彩绸的竹竿满场跑,惊得新孵的鸭崽扑棱棱扎进苎麻堆。
"诸位乡亲瞧好!"程发敲响铜锣,震落老槐树上的露珠,"今日这匹'霞天锦',要正反两面各绣二十四节气!"
沈冬苍白的脸透出薄红,孕痣随针尖起落明灭。绣绷上的素缎忽如活水荡漾,正面针脚走成惊蛰雷纹,反面竟显出清明雨丝。围观村妇的抽气声里,赵家媳妇突然指着绣样尖叫:"活了!蝶儿扑出来了!"
只见绣面春雨突然溅起水珠,缎面上墨色蝴蝶竟振翅落在她发髻。程发笑着举起竹筒:"这是染坊新制的'浮光绸',遇光则动。"他故意晃动布匹,那群蝶影便随着光影在人群间翩跹。
日头爬至中天时,晒场已堆满各色织锦。沈冬教村妇分拣蚕茧,忽然被小石头拽住衣袖:"阿麽!大马!"孩子指尖,江南织造的鎏金马车正碾过青苗田。
锦袍管事甩开车帘,腰间玉坠与灰衣人的信物如出一辙。他拾起地上的浮光绸残片,对着日头细瞧:"双面异色?"突然扯开嗓子冷笑:"私贩御绣形同谋逆!"
程发横身挡住孕夫,摸出盖着县令官印的文书:"程氏绣法三日前已入工部籍册。"他故意抖开文牒,右下角鲜红的"准"字刺痛管事双目。
"放肆!"管事扬手欲撕文书,却被沈冬腕间金线缠住。孕夫指尖轻挑,浮光绸突然映出鎏金马车昨夜停在醉春楼的画面。围观人群哗然,赵虎啐道:"原来是个逛窑子的假正经!"
马车调头逃窜时,程发嗅到阴谋的味道。他借口查看新染的茜草,拉着沈冬拐进祠堂后巷。果然未出半里,便见灰衣人从县令轿中钻出,手中捧着与织造局一模一样的玉坠。
"糟了,官商勾结。"程发将孕夫推进地窖,七星莲药香混着陈米味扑面而来。小石头突然指着粮囤夹层:"阿爹!铁怪物!"
扒开霉变的麻袋,精钢打造的织机零件泛着冷光。沈冬抚过齿轮上的缠枝纹,孕痣突然剧痛——这分明是当年娘亲被焚毁的提花机残件!程发用茱萸粉拓下图样,发现内部构造竟暗藏火铳激发装置。
地窖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赵虎媳妇扯着嗓子哭嚎:"官爷行行好,我家娃娃发热..."程发趁机翻出气窗,背光处瞥见县令师爷往水井撒药粉。
三更梆子响过,程家小院亮起幽幽灯火。沈冬将双胞胎哄睡,转身见程发在油灯下拆解织机零件。男人粗粝的指腹抹过簧片:"这根本不是织机,是袖箭机关。"
哥儿突然抽出发间木簪,旋开簪头倒出金粉。程发就着灯火细看,粉末里混着前朝军械监的鹰隼徽记。院外传来夜枭啼叫,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村民示警的暗号。
次日县衙公堂,县令指着堂下织机残件厉喝:"私造军械该当何罪!"程发不慌不忙展开绣品,牡丹花纹在日头下突然变形,竟显出县令昨夜密会江南织造的影像!
"青天白日!妖术!"县令打翻茶盏。沈冬忽然咳嗽,金线自孕痣缠住惊堂木:"大人可认得这个?"他亮出襁褓残片上的双面绣,背面赫然是当朝长公主的凤印。
风波暂平那日,程发在祠堂架起十丈织锦。霞光里浮动的不仅是二十四节气,还有程家村百年变迁。沈冬抱着双胞胎轻哼童谣,忽然发现锦面倒影中,现代消防车的轮廓时隐时现。
"当家的..."他笑着戳穿,"你改良的提花机,用的是云梯构造吧?"
程大川往他嘴里塞了颗腌梅子:"消防队学的可不止这个。"突然俯身耳语:"今晚教你现代织法..."
暮色中,最后一缕金线缠上老槐新发的花苞。暗处窥视的灰衣人正要落笔密报,忽见锦面映出自己的倒影,吓得跌坐在地——那影像里的他,竟戴着前朝逆党的青铜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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