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他觉得过了好久，做了好多梦。

他梦见小时候父亲坐在床边照顾他，一边给他讲故事一边哄他睡觉，可是明明小时候父亲没有哄过他睡觉，更没有给他讲过故事。

画面一转他又肚子疼的紧，父亲抱他去床上给他打镇静。

就这样半睡半醒半真半假，他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梦。

梦里他还能听见有陌生的声音叫他，清醒一些了他就止不住的抽搐，浑身上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他知道他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但是没有力气睁开眼，提起鼻子想闻闻都是谁，空气冲过鼻腔进入肺部，除了咳出水之外闻不到任何味道。

好不容易有力气睁开眼，他看见许多的仪器管线，错综复杂的连在他身上。

雪白的四壁和床品，包括头顶的输液器都在告诉他，这里是医院。

“艾斯塔？感谢圣母，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塞西斯紧张的捧着他那只输液的手问道。

“咳咳……”提气想说话的艾斯塔先咳了出来，又是一阵两眼发花，再睁开眼满眼都是向中心聚拢的雪花。

“教皇先别急。”欧文在一旁熟练地倒了一杯水，捧着艾斯塔的后腰，熟练插上吸管递到了他嘴边。

喝了一口水，艾斯塔觉得整个胸腔都堵堵的涨疼，刚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肋骨，却被夹了一手的乱七八糟的管线阻拦住了。

“怎么了？”塞西斯显然还是很紧张，“是不是哪儿疼？告诉我那里疼？”

说不清那里疼了，他身上浑身都疼。连小肚子都在疼，下身还湿漉漉的。

怎么回事，他想低头去看，可是动一下就疼，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治好求助道：“……我怎么了？”

“吸入性肺炎，肋骨也断了两根，有一根磨破了肺，已经正过骨了，艾斯塔的身体很好恢复能力也很强，这些天骨折已经初步修复好了，但是肺炎和呼吸道感染实在是……有些麻烦。”欧文一边打开手环发了消息，一边跟艾斯塔解释着。

“下面怎么了……”艾斯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歪在枕头上喘着气，梦里的肚子疼应该不是假的。

“下面？”欧文愣了一下，示意艾斯塔不要动。

从脚下掀开被子一看，登时白了一张脸，马上连接了威廉斯汀的通讯，抬手让大家稍等就出去了。

这样的反应明显刺激到了塞西斯，立刻起身，从床边探进一只手，摸到了艾斯塔的大腿根，是有些湿涩的触感，拿出来一看，满手鲜红。

艾斯塔撇了一眼塞西斯的手就知道是出血了，出的还不少。

看见这个他心里也一沉，自己心知肚明是哪里流出来的，可是肚子明明没有受到重创，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呢？

正在怀疑着呢，塞西斯已经坐不住了，掀开被子看见床上被子上满是鲜血，还有黑褐色半干涸的。

再抬头就看塞西斯暴躁的点着手环，按开通讯故作镇定安抚的拍了拍艾斯塔，刚想几步出门又顿住了，觉得不能把艾斯塔一个人放在病房里，于是拉开通向露台的玻璃推拉门，用极其严肃的表情说了两句话就挂了。

“别怕艾斯塔，欧文还年轻没什么侍奉虫母的经验，威廉斯汀马上就到了。”拉开玻璃门走进来，塞西斯忧愁的看着艾斯塔，手肘抵在枕头上摸着他的头发，心疼的附身想去吻他。

可这一吻却空了，艾斯塔别过了脸:“呼吸困难……”

顿在那里的塞西斯愣了一下，也没有强求，只轻轻吻了吻他的脸就坐回去了。

“吸一会氧气吧？”塞西斯拿出面罩温柔的带回艾斯塔脸上，英俊的眉目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以前他被这种眼神俘虏了很久，现在他再看见塞西斯这种眼神只想扭过头，劝自己少看这种诱惑力极强又得不到的月亮。

“很难受么？”塞西斯拍了拍他问道。

“还……咳咳……”艾斯塔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呛了一下，一咳嗽鼻子嘴巴都在往外溢水。

眼明手快的托住艾斯塔的后背扶他起来，塞西斯拿过纸抽，迅速抽了几张给他接住咳出来的脏水，半抱在怀里给艾斯塔一个支撑。

“咳出来吧，咳出来就好了，别闷在身体里。”塞西斯的声音很难过，但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塞西斯话里有话。

但是他又困又累，感觉睡了那么久也没有恢复过来，他不想再和塞西斯纠缠了，不爱就不爱吧，他还能绑着谁非爱自己不可么？

威廉斯汀对他不好么？查尔斯对他不好么？干嘛非要难为自己？

安慰好了自己，咳出了一些水，艾斯塔的两只眼皮又往一起够。塞西斯见状却开始紧张了，也不顾吵不吵的了，直接按开通讯。

等待音只响了一下就被接听了，对面是威廉斯汀匆忙的声音：“上楼了。”

“快点过来，艾斯塔才醒又要昏过去了。”塞西斯皱着眉头催促道。

放下电话，塞西斯抱着艾斯塔紧张的轻轻拍拍胳膊：“艾斯塔？还能坚持一会儿么？能听见我说话么？”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应该让威廉斯汀去参加什么会……”塞西斯的埋怨还没说完，房门就被匆忙打开了。

匆匆而来的威廉斯汀一身白色长衫，后面跟着欧文，二话不说先低头翻看了一下艾斯塔的眼皮。

所有意识都在昏昏沉沉的艾斯塔被翻开眼皮，亮光闯进来他被迫看见了威廉斯汀，打起精神让自己睁开了眼，看见眼圈深重略显潦草胡茬凸显的威廉斯汀，泪水一下子就灌满了眼眶。

“威廉斯汀……”也不知道为什么，艾斯塔看见威廉斯汀，满心的委屈和险些生离死别的恐惧全都涌了出来，眼泪汪汪的一伸手，威廉斯汀就立刻抱住了他。

“很疼么？”威廉斯汀皱着眉头，手只敢搂艾斯塔的腰，抱着艾斯塔一侧头朝欧文说，“去加一针止痛。”

“好的老师。”欧文记下来一按笔就推门出去了。

两个人相拥在病房里，明明是温馨又自然的画面，但塞西斯却笑不出来。

他没想到，威廉斯汀这么自然的就从他怀里接过了艾斯塔。

而以往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艾斯塔，不但没有拒绝，还是主动伸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