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汀拽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街,走到寂静无人的倒闭多年的旧游乐场,贺汀一直抿着嘴,神情严肃。
“你别拽我了,很痛。”江因月甩了一下胳膊。
没甩掉。贺汀更用力地拉住了她,将她搂进怀里,头埋进她的肩颈之间,像一只流浪的小狗一样低声哭起来。
江因月感受到她滚烫的眼泪,和巨大的哀伤。江因月想不到其他可以安慰的话,只能一直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贺汀抱着她哭了很久,最后小声问她:“有纸巾吗?”
“好像有。”江因月摸了摸书包的小兜,掏出来半包纸,拿出来替贺汀擦眼泪。
“对不起,我就是很想很想我姥姥。”贺汀边说着,眼眶又湿了。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在殡仪馆的时候,蹲在墓前的时候,她都表现得异常冷静,好像她已经长大,是个坚强的人了。但是在抱住江因月的瞬间,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不那么强大,她可以脆弱一点,像个孩子一样落泪。
“你还有我。”江因月亲了亲她的嘴角,轻声说。
她们两个人坐在废弃的秋千上,江因月一直阻止贺汀晃太高,她担心这个年久失修的秋千会突然崩坏掉。
“真的没问题吗?我看顶上的螺丝钉都少了一颗。”江因月紧紧抱着贺汀的手臂,担忧地问。
“如果真的掉下来了,你摔我身上。”贺汀笑着说。
“才不要。”江因月闭上了眼睛。月光很亮,似乎可以透过这一层眼皮,照射进她的心里。
贺汀扭头亲了她一口,说:“乔诗是我初中时候认识的学姐,一直都很照顾我,这次姥姥的后事,也是她在帮我打点。最近她店里忙不过来,我也想帮帮她……”
“只是学姐吗?”江因月睁开眼睛。
贺汀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好吧,她是我的第一个单恋对象。”
“果然。”江因月嘟起了嘴,又问她,“你告白了吗?”
贺汀点点头,说:“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她说她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待的。”
江因月看着她:“那你们现在……”
“我以头顶的月亮起誓,我现在只爱你。”贺汀举起了右手,“未来也是。”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江因月笑了起来,“我只要你现在爱我,这就够了。”
胡钰拿着车钥匙,催促江因月快一点。
“过了这个假期,就要高三了,你一定要咬紧牙关,熬过去回头看就会发现都是值得的!”胡钰对她说。
“知道了,妈妈。”江因月背好书包,冲到门口去穿鞋。
胡钰替她把翻折的书包带整理好,告诫她说:“你最近状态都挺不错的,要保持住,绝对不能骄傲自满。”
“好的。”江因月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肯定回应。
大半个暑假过去了,江因月都在紧张的补课中,几乎没时间见到贺汀,终于在七月底,周尔尔迎来了十六岁生日,她邀请了许多朋友参加她的生日派对,江因月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胡钰虽然觉得挺浪费时间的,但还是准许江因月去参加了,还带着她上街给周尔尔挑了一份礼物。
江因月惊喜地发现贺汀也被邀请了,还有苏小米。
大家三五成群玩游戏或者k歌的时候,江因月和贺汀坐在角落里,贺汀因为苏小米唱歌而笑喷了,她之前以为最多就是不那么好听,但没想到真的能跑调成这样。
“这么多天没见了,想我没有?”江因月抠着贺汀的右掌心,小声问道。
“想到头发都白了。”贺汀指了指太阳穴上方的头发,“你仔细看看,这里是不是有根白头发。”
江因月翻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半截白半截黑的那一根。
“拔掉吧,见到你我就圆满了,不需要它了。”贺汀说。
江因月听话地拔掉之后,拿在手里把玩,突然想到不对,望着贺汀说:“啊,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
贺汀放声大笑起来,急忙把手上的水杯放下,生怕被自己抖掉了。
高三上学期开学典礼,江因月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贺汀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江因月,忽然意识到她们之间无法跨越的差距。江因月会有灿烂的前程,而她呢,她只有比普通人还要糟糕的人生,她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这段关系迟早要崩坏,她很清楚不能沉迷其中,这一切终究都会消失,即使无限放慢,也终会有到来的那一天。不如在崩坏之前有一个人主动结束,那么至少日后再回忆起来,全部是与爱有关的回忆,而不是最终因为鸡零狗碎的争吵和越来越大的差距而分开的痛苦。
贺汀知道江因月会嫁作人妻,生儿育女。会挽着丈夫去看新上映电影;会和丈夫去去各地游玩,拍许多漂亮的照片;她的丈夫总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江因月一定能遇见一个爱她的好人,全心全意地爱她,宠她,还能陪着她直到白头。
但是贺汀不行,她预感到这辈子拴在这一棵树上了,吊死了也只剩自己一个人。她知道伟大的人都能忍受孤独,她也能。
贺汀开始疏远江因月,江因月找她的时候她就找各种借口搪塞,甚至开始答应费筠筠的一些邀请。
她和费筠筠一起去咖啡厅,因为费筠筠说想要去尝一下新品,双人有半价优惠。
“贺汀!”江因月给她发了个短信,只叫她的名字。
贺汀扭头,看见站在玻璃之外的江因月,阳光照在她身上——江因月好像古时圣洁的女神,她的神情悲哀又落寞,好像在为世人的灾难而哀伤。
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值得她这样伤心。贺汀很想冲出去抱住她,亲吻她,安慰她,但她狠下了心,若无其事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又继续与费筠筠聊刚才的话题。
“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
“你不出去看一下吗?”费筠筠问她。
贺汀不说话,尝了一口咖啡,说:“挺好喝的。”
“她走了。”费筠筠告诉她。
“抱歉,利用了你。”贺汀真诚地对她道歉。
“没关系。”费筠筠耸了耸肩,“能被你利用,我挺开心的。但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贺汀扯出一丝苦笑,说:“继续讲那只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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