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因月沉默了半分钟,贺汀也不说话,电话里只能听见她们彼此的呼吸声。
“你把定位发给我吧。”江因月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这个声音不像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好像是别的地方传过来的别人的声音。
“好,我等你。”但是贺汀的声音和开心的语气却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让江因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而并非是夏夜的一场梦。
江因月去前台付了钱,然后把自己的另一个手机交给吴凌菲,拜托她说:“我朋友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去帮忙,麻烦凌菲你帮我把这个手机带回去充电。对不起,要你们自己打车回去。”
“没事啦江宝,你朋友的事情更着急嘛。”吴凌菲安慰她说,“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那个车子近光灯有点失灵,你多调几下。”
“这个手机电量不是挺多的嘛?”周尔尔拿过手机,奇怪地问道,“还是我这就醉了?不会吧,也没喝多少……”
江因月解释说:“旧手机电量掉得快,我妈妈会看那个手机的定位。我怕她看到我太晚了还没回去,又该担心了。”
“江宝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带回去,不让阿姨担心。”吴凌菲马上说道。
“你妈还是管你这么紧啊?”周尔尔有些不满地问道。
“嗯……妈妈她也是关心我。谢谢你们!我先走啦。”江因月跟她们挥手道别,赶往她心神向往的仲夏夜。
贺汀向左侧卧着,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么晚了,她把江因月叫来,意欲何为呢?她难道还爱着这个自私且冷血的人吗?还是得知江因月失忆,所以不甘心呢?不甘心只有自己还耽溺于过往的痛苦,不愿意江因月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自己,又或者是她想要证明,无论从来多少次,江因月还是会一样爱上她呢——事实上,也许是她自以为春天过去,夏天会不一样。但四季流转是常态,爱与恨却是对立。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
雨声惊醒了贺汀,她从地毯上起来,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还是拿起手机出门了,在电梯里就开始打电话给江因月。
“温小姐,我快到了。”江因月接听了电话,匆忙解释道,“遇到了所有的红灯,正在等最后一个,还有十秒……”
“不着急,你注意安全。”贺汀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横竖你都会来的,所以我不急。”
“好。”江因月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等绿灯亮起,松开脚刹,往前开了几百米,右拐进了地下车库。她看着指示牌,欢快地说,“我到楼下了……我好像看见你了,温小姐,你怎么下来了?”
贺汀没有挂电话,她靠在停车场的承重柱上,看着车子逐渐靠近,轻声说:“车库有的灯坏了,总是闪,我怕你会害怕。”
“谢谢,可是你都喝酒了……”江因月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快点停好车子然后陪着温钺上楼。
但是事与愿违,江因月越是着急越是停不好车,贺汀看了一会儿,便挂掉电话走了过来,拍拍车窗,示意江因月下车:“我来停吧。”
“不用,我马上就停好。”江因月整张脸都红透了。
贺汀也不勉强,提醒她说:“你往左边多打一点,就能进去。”
“好,谢谢。”江因月于是按照她的指示停好了车。
贺汀笑着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抱歉,要你等这么久。”江因月又道歉。
“我本来就是要等你啊。”贺汀抓住了她的左手,身子微微斜靠过去,有些虚弱地说,“但好像确实有点站不稳了。”
江因月扶着贺汀上楼,进门发现已经摆好了两双拖鞋。
“任小姐今天怎么不在?”江因月忍不住问道,问出口了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为什么要问?又以什么身份在问呢?今天晚上匆忙赶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里我一个人住。”贺汀说,“拖鞋是之前买的,预备着来客人时候穿的。”
“你和任小姐……”
“我们只是好友,之前住在她家里是受她所托,现在我搬出来一个人住了。”贺汀微微颔首道,“之前骗了你,我很抱歉。”在江因月来之前,贺汀原本是打算继续骗下去,同她说自己失恋了,让她心疼自己……但是此刻面对着江因月,贺汀又忍不住和盘托出,迫不及待要告诉她自己没有爱上其他的人。即使江因月已经忘记了她,忘记了过往她们之间的所有。
“是我过问太多了。”江因月摆摆手说,“温小姐,你不需要道歉的。”
“但我确实是同性恋。”贺汀盯着她说道。
“……我不介意的。”江因月说完又觉得有歧义,解释道,“我尊重且理解你的性向……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恋。”
“哦,不讨厌吗?”贺汀突然露出哀伤的神情,靠近了问她,“你讨厌我吗?”
“没有!没有讨厌。”江因月慌张后退,差点没站稳。
“小心一点。”贺汀拽住了她,注意到她的慌乱,又很快松开了手,问她,“喝点什么吗?”
“白开水就好。”江因月说,“晚上吃烤肉有些咸。”
但是贺汀拿来了一瓶酒,轻声求道:“陪我喝点酒吧。”
“可是,你不是很难受吗?”江因月总算记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因为我难受……”贺汀把酒倒进两个杯子里,递给江因月一个,追问道,“所以你才来的吗?”
江因月接过来酒杯,她没法拒绝——贺汀太迷人了,她周身环绕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气息,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真诚、有哀求、有热情、有委屈、有深不可测的隐藏情绪,因为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与微启的红唇,甚至是下巴来不及拨开的发丝,都叫江因月移不开眼。
贺汀给她倒了一杯接一杯的酒,江因月越来越兴奋,讲了许多学校里的趣事,在她完全断片之前,恍惚听见贺汀低声说:“江因月,我好想你。”
贺汀把江因月抱到床上去,给她换了睡衣,亲吻了她的右眼。江因月的呼吸很平稳,贺汀却毫无睡意,坐在一边的地上失眠。她反复问自己——爱与恨,真的只能是对立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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