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谢临渊醒了过来。

他大汗淋漓,不住地喘着气,喉结像是突起的峰峦,急剧地耸动着。

谢临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光怪陆离的梦境成了袅袅青烟,随风而散,但梦境里的那些画面却越发清晰起来。

女子柔软雪白的身体,可以被随意折成任何姿势的身体,他一只手便可捏碎的脖子,一只手便可折断的腰,长发流泻过他五指,潮湿粘腻的皮肤粘连着两人汗水……

还有,那双泪雾氤氲的眼睛。

她在哭。

哭着喊……临安。

谢临安。

他兄长。

谢临渊冷冷哼了声,他摊开的手又紧握成拳。

方才还沾着几分梦里迷离欲色的眼睛骤然冷寒深重。

果然是惯会勾引人,竟是能魅惑人到如此地步了么?

手段了得。

她是山中精怪么?

勾引兄长为她而死,如今,这伎俩又用在了他手上。

当真是好手段。

不知羞耻。

可他不是谢临安,他是谢临渊。

既然是她自己主动招惹他,那便别怪他。

他可没有他兄长好愚弄。

兄长,你便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放弃了整个家族么。

整整挡了二十四刀。

兄长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如何会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耽于情爱,连命和家族都能不要。

但谢临渊和谢临安不一样。

天生不一样。

谢临渊扯过一旁的发带低头咬在嘴里,挽起垂落的长发,侧脸轮廓透着如剑的锋利。

他俊美昳丽,容貌虽生的比女子还要漂亮,但也确确实实地浸满了杀气和戾气。

令人见之胆寒。

即便是在战场之上。

谢临渊用发带束起长发,长睫低垂,眼底荫翳深重。

他挥手拂开纱帐下了床榻,屋外已是天光大亮,春色明媚了。

恰好此时,侍卫青山在门外禀报:“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不知……”

“进来。”

青山听此方才进了房间。

他进去,眼皮子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整间房,只有他家主子一个人。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只垂首禀报事情:“主子,那日寺庙作乱的山匪都自尽了,大理寺以山匪作乱结了案。”

“主子,要不要派人再去查查?”青山试探着问。

“不必。”

谢临渊走到了屋内的兵器架前,一排的刀枪剑戟,散发着无形杀气。

“天子脚下,皇家寺庙,却有山匪作乱,全寺上下无一活口,就连香客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除了那女人。”谢临渊的手在长枪上停留,指腹渗出血来。

“兄长用命护着的女人。”

他极轻的笑了声,眼尾垂下,厌恶和嘲讽显露无疑。

似乎每次提到那个女人,他皆是如此。

青山跟在谢临渊身边多年,自然是懂得揣测主子心思,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是……”

谢临渊忽然拿起兵器架上的长剑。

长剑出鞘,铮鸣声起,剑光凛冽,锋利无匹。

这是随他上过战场的剑。

谢临渊没有回答,青山却立马懂了。

他不再多言,转而道:“禁卫军统领吴子濯来了,说是替圣上来吊唁慰问,等着主子。”

“噢。”谢临渊收了剑,眼底透着极其冷寒的笑,“稀客,有趣。”

他穿上素白常服,配上方才的长剑,正要跨门而出时,却是话锋一转,忽然问:“那女人今日可曾出来?”

他次次对于这个所谓的嫂嫂,从来都只有那女人三个字,就算谢临安在世时也是如此,好似那三个字不配从他嘴里说出。

他连提起都觉得低贱。

青山自然知道他家主子口中的“那女人”指的是谁,随即低眉敛目,恭敬回答:“见着是往春晖堂那里去了,应是去请安了。”

谢临渊冷冷道:“她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青山着实不解。

这苏姑娘不是天天都这样,怎么今日就跟没事人一样?

但青山很懂眼色,也知道他家主子脾性,没有多说一个字。

谢临渊大步跨出房间,一身萧萧寒意。

青山欲言又止,还是老实闭了嘴。

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

苏暮盈其实是被谢母叫了过去。

这几日她身体不适,都没有去请安,今日她方才起来,便有人来她们院子通传,让她去春晖堂。

她惴惴不安,不知谢临渊会不会将昨晚之事告知谢母。

昨日之事,他显然是厌极了她。

若是谢母知晓,怕是就算有谢临安遗言,就算谢临渊愿意将她留在谢府,她也难逃一死。

苏暮盈心里担忧,面上却不显,并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对策。

她该尽早打算了。

到了春晖堂,苏暮盈被丫鬟领着进了内间。

她进了内间,却不见平日里候着的嬷嬷和丫鬟,只有谢母一人,斜靠在罗汉塌之上。

她一身白色素衣,头发整齐盘起,金银珠翠都卸了下去,额间有一白色抹额。

经历丧子之痛,容华也已不在,谢母看上去格外憔悴,但她气质雍容,面若玉盘,一看便是高门显贵的主母。

她母族亦是百年士族,实打实的大家闺秀。

因而她极是看重门第,讲究门当户对。

当年苏暮盈拿着不知多少年前谢父许下的婚约上门时,她是看不起,也是极力反对的。

不知从哪来的小门小户来攀高枝,又一副狐媚相貌,生的极其不正经,怎么配入他们谢家的门。

但无奈谢临安坚持认下这纸婚约,力排众议,她只能让这女子入了门。

谁知果真是祸水,她那大儿子自小便规行矩步,读书入仕皆是出类拔萃,本有青云之途,谁知为了那个女子步步走错,最后竟是命丧黄泉。

他能文能武,在那等境况,若他一人逃生足以保命,可他偏要用命护着那女子。

全身都是刀伤啊,为了护着那女子,他整整被人砍了二十四刀。

二十四刀……

她看到时,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都可看到,早已断气。

那女子却是毫发无伤。

而他更是留下遗言,要临渊娶她,让这女子入门。

在他死后,他都要护着这女子。

不知是被灌了什么**汤,连命都不要了。

她这个母亲,他的兄弟,整个谢氏都不要了。

就为了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孤女。

而如今,她怕她的二儿子谢临渊也重蹈覆辙。

虽说她这两个儿子心性天差地别,二儿子性子乖戾冷漠,手段强硬,未必会和她那个温和的大儿子一样,但谢母看着苏暮盈这张不施粉黛也美得过于妖艳的脸,还是不放心。

谢母上下打量了苏暮盈一眼。

一身白衣,仅以玉簪束发,却还是一副狐媚样。

临安为她死了,也不见她有半分伤心。

苏暮盈进了内间后,对谢母恨不得剜了她的眼神视而不见,她款款行礼请安,礼数周到,挑不出半分错来。

苏暮盈行礼后,谢母仍旧姿势慵懒地靠在罗汉床上,不无讥讽地说了句:“你还真是好命。”

“临安为你身中二十多刀,临死前还不忘为你找好后路,让你嫁给临渊,留在谢府。”

苏暮盈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节发白,她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站在谢母面前,虽面容美艳生媚,但姿态温婉规矩,谢母念了两句后便也没有接着往下说,转而道:

“既然是他的遗愿,我也不会为难你,这些日子,我会让你舒舒服服地留在谢家,与临渊成婚,当他的妾,但我有个条件。”

苏暮盈虽然猜到了谢母会找她,却没猜到会同她说这些话。

条件?

苏暮盈抬起了头。

谢母坐直了身子,面前的博山炉里飘出缥缈烟雾,弥散在房间之内。

她看向面前这个她儿子舍命相护的女子,丧子之痛又涌起。

她鬓角生了几丝银发,看着面前的苏暮盈时,看似极为慈悲地给了她一条活路:

“你必须为谢家诞下子嗣,延续血脉。”

“为我们谢家诞下子嗣后,你要立即离开,”

“谢家饶你一命,但你永不能出现在谢家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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