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香槟色的女子
午饭后,黑鲨对我说:“我不想一遍遍回忆过去的日子,我把过去全忘记了,但我知道它终究是属于我的。我不会抱着回忆孤独终老,你该为我开心才是?”
我冲他微笑。
黑鲨说:“但乐飞,你要记得你是值得被爱的。”
我点点头。
黑鲨说:“我与你虽然没有天长地久,但我会把你放心底,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我点点头。
下午,黑鲨突然说有贵客临门,我们在这里不方便,他赶我们走。
我和上官忆匆匆离开。
第十一日,我和上官忆已回到我们的家。我心情有些低落,上官忆看了我很久,然后狡黠的说:“大年初二许多地方都不营业,不如晚上我们去夜总会跳舞吧?”
我看向他。
他笑着说:“花花公子也可以带女伴,谁知道我们是夫妻?”
晚上我在马尾上别上桃红色的桑蚕丝丝巾。
我和他跳了几曲,就坐在座位上,看台上舞女唱歌。
忽然,奏一曲劲爆的舞曲,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装的舞女走上台。
她边唱边跳,舞的很有力,她穿的露肩紧身上衣,和同色紧身超短裙,搭配黑色丝袜。她戴着大大的黑色四叶草形状耳环,头发高高盘在头顶,发髻后戴一个大大的黑色蝴蝶结。她的腿真长啊,她怕有170。
我有些不开心,上官忆倒看的很入迷,不时鼓掌。
她的声音很细,有些娇弱,唱的挺好听的,舞的也妩媚而不妖。
离开夜总会时大概十点,我们去路边取车。却突然冲出一伙人,向上官忆打过来。一定是仇人!
上官忆应付几拳,拉着我狂奔。他拳头上的功夫依旧,腿上的功夫却变弱。
我忧心如焚。
跑过一个街口,那些人没追上来。却听夜总会的方向有女子惊呼。
上官忆迟疑一瞬,说:“乐飞,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看看。”
我拉着他,“上官忆,别去!”
上官忆说:“人命关天!”径直跑回去。
我想了想,追随着他。
却见那群坏蛋拦住一辆黄包车,车上有个女子,正花容失色。
上官忆打跑了那些人。
“谢谢先生……”那女子说。上官忆打断她:“你快回去吧!”
女子惊魂未定,“黄包车,快走!”远去。
上官忆四处看了看,见那些人已不知踪影,便拉着我寻回黑色轿车,开车回家。
“那些人应该是想打劫,或喝了些酒。我们太草木皆兵了。”上官忆在车上说。
“那个女子好像是方才穿黑色紧身衣的舞女?”我问。
“对。”上官忆颔首。
她的脸很圆,单眼皮。
第十二天晚上,上官忆又带我去那家夜总会。
过不多久,昨天那个舞女穿着桃红色毛茸茸裙子登台。
我把头发上的朱红色桑蚕丝丝巾解下来。
许是看到我们,歌罢,女子迤逦来到我们桌边道谢:“多谢先生,”又看向我,神色愣了愣,换上笑脸,“和夫人昨天的救命之恩。”
我神色稍缓,向她微笑。
女子向我们敬酒,她叫侍者开了一瓶葡萄酒,我们接受了。
“我叫司马蘼芜。”女子笑着说,她笑的自然些了,这次貌似是发自内心的笑。
“以后多注意安全,一人独行,要少戴贵重物品。”上官忆谆谆教导,又补充:“我们并非此地人,或许再无相见日,就不告知你姓名了。”
女子抿着嘴笑起来,告辞离开了。
短短几面,她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好,知礼大方。
“她的脸好圆啊,比我还要胖,她是杏仁眼。”我说。
上官忆心不在焉的应我。
后边连续2天,上官忆都推说晚上有生意伙伴请吃饭,有事商谈,让我自己用饭。
他回来的都很晚。
我没有多问。过年前他还会眼神发亮的抱着我,他的眼睛那么亮,听说练功的人眼神锐利,而他眼神发亮便意味着精力充沛,我感怀他伤口愈合,少受伤痛折磨。我要尽量减少他的伤痛。虽然他说让我依赖他,但我最近似乎太肆意了,我该收敛些,端庄些。上官忆这两天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闪,有些飘忽。
第十五天,大年初六,傍晚上官忆说:“乐飞,我不爱你了。”
我迷惑的看着他。
上官忆笑一声,“我爱上了蘼芜,这两晚我都去看她表演,送她回家。”他表情认真的看我一会儿,然后温文尔雅的说:“好了,你自己想想吧,我走啦。”
我拉住他,“上官忆……”他把我拉住的袖口撕掉。
我喝了点白兰地,逼着自己入睡。我很少喝酒,但这酒效果很好,喝下去就让人昏昏沉沉。这一定是一场梦。
第十七天早上,大年初七。我奔进大厅,见上官忆在吃早餐。我笑一笑。
我坐在上官忆对面,无声吃完早餐。上官忆坐在那里,似乎在等着我发问。
几分钟过去,终于,上官忆不耐烦的宣布:“我要和你离婚!”
我有些恍惚,然后说:“上官忆,这不可能,当初你尚且没有选择凌月光。”
上官忆说:“我娶新夫人,还需要考虑你的喜好吗?”
他看我不说话,笑着说:“你觉得她是舞女,就觉得她卑贱,看不起她吗?”
我说:“我不相信。”
上官忆说:“她今年20岁,去年母亲刚病故,她已是孤儿。我现在还未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斟酌了一下,说:“这太荒谬了,我不是有什么门第观念,而是我完全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好,若说她是哪个高官的女儿……”
上官忆打断我,“她洁身自好,可就算她出卖过自己,那也是生活所迫,我并不在乎。你也并不是纯洁的!”
他的话那么冷酷!我哭着说:“不不不,上官忆,你曾为我挡刀,为我残缺,为我去决斗而被烧伤,你爱我这么多年……”
“可你又对我做过什么呢?”上官忆打断我。
我语塞,然后鼓起勇气说:“我曾不怕危险、不计生死的,陪你去报父仇。”
上官忆嗤笑道:“如果要这么计算,我为你受的伤,我救过你的命,已足够偿还了。”
我看着他,他是我少年时的爱侣……
上官忆轻佻的笑着说:“不错,在我意外落水后,你必定痛苦了很久,但你并没有死,你在半年后和黑鲨成婚了。后来我奉‘邪恶势力’之命来接近你们,我打扰到你们,最终黑鲨忍痛割爱——那我把你还给他好了!”
我真想打他一巴掌,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上官忆开心的笑,那笑容那么邪恶。
我说:“上官忆,我记得当初慕容婧算计我们,你为了救我,甘心受她摆布。所以现在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司马蘼芜是女间谍还是刺客?”
上官忆冷酷的说:“不是。”
我着急道:“上官忆,你是不是伤口恶化了,或者你得了什么病?”
“别咒我!”上官忆低吼道:“我什么事也没有。”
过了会儿,上官忆说:“当初你我分离前,我交给你保管的钱,仍然是你的。你和我结婚半载,我现在的财产也分你一部分,你并不吃亏。”
上官忆已经处处想好了,只是通知我?
我低头流泪。
上官忆说:“我本来就是恶棍,黑鲨才是君子。如果当初你死了,或我死了,这份爱或许能永存,但现在它只能消散。抱歉,你抛夫弃子,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我犹自喃喃:“上官忆,你是好人……”他句句抢白,正中核心,我无力反驳。
上官忆笑着说:“你并不是好人,你自私,不管他人死活,你怎么能要求我是‘好人’呢?生活并不是爱情童话,没有谁是圣人。”
我说:“我不相信。”
上官忆说:“我一直是恶人,只是你不清楚。我不想填补你的伤口了。现在真相揭开,我以后会用类似的方式伤害你,因为男人是不会改变的。”
我懵懂的看着他。
上官忆笑的那么耀眼,像盛夏的太阳,“你再祈求、再赎罪都改变不了,你和我的悲剧,从我们结婚那天起就决定了。”他提高音量,“你别胆小的麻痹自己,或逃避,接受血腥的现实吧!”
我大哭出来!生命像被打上一个死结。我一直希望我的人生是正确的,没想到它是错误的。
如果连上官,连和我肌肤相亲的挚爱之人,都不可信,那我的人生还有光吗?
我的头脑快要爆炸,我的心在泣血,上官忆当然知道他话语的杀伤力,但他确实还在伤害我。
我问:“我痛苦,你不在乎吗?”
上官忆冷酷的笑着说:“我的腿已残废,”他终是流下一滴泪来,“过去我以为爱情很重要,我爱你若命,现在我却觉得往事像黑暗的深渊,我已得到你,不过如此,爱情是很普通的东西,我却付出那样大的代价!”
我哭着看着他,无力的跌坐到地上。
上官忆说:“我并不像你,有不知名的伤口,有梦魇,我们初相识时,你那样难以接受我,或许与此有关。但我却不一样,我只是父母早逝,我去报仇就是了,这是正义的,有迹可循的。”他发狠的看着我,咬牙切齿,“我恨你让我爱上你!”
我掩面哭起来。
上官忆恨声道:“所以别再问我是否怕你伤心,我没立刻把你扫地出门,就对得起你!我也没让你赔偿我一条腿、满身伤痛”他笑了几声,“怎么样,你害怕了吧——它们把我变成这样的魔鬼!”
我抽泣着,说:“上官忆,如果你真的是爱我的话,我愿意赔给你——哦对,你是爱我的!”
上官忆冷笑道:“看,你也在算计!就算我不那么爱你,你也该赔给我,你说是不是呀?——你一定是命里带煞,所以带给我这么多悲惨,在我报仇的途中,你并没出过太多力,你没法和敌人打斗,换成别的女子也能和我同行。——当初在海面上,我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让黑鲨带你走?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就好了!”
我脑中浮现一丝清明,我说:“上官忆,别这样贬低自己。”
上官忆终于停下来,喝一口牛奶。
我说:“为什么你突然不喜欢我了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忆悠然道:“你一直紧绷着,拼尽全力也像颗光秃秃的树干。过去我不明白,结婚后我也不明白,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遇见蘼芜,她活力四射,她的人生容得下繁华与俗艳,而你连我买给你的珠宝也不喜欢,似乎是装作喜欢来讨我欢心。我们何必过的那么苦,那么伤悲,你太过清高!”
我没说话。
过了会儿,上官忆说:“你觉得只有你才是高贵的、美好的吗?你能忍受凌月光占据我,你也对慕容婧多加赞许,甚至黑鲨的情人们,他应该有过很多女人,你应该也是祝福的。但你却独独看不起贫穷的司马蘼芜!”
我想了很久,说:“如果任何人都能取代我,我为什么要保持自己的端庄优雅呢?男人为什么要争夺权利和财富呢?”
上官忆没有回答我,而是拂袖离去。
我又想了很久,终于想到:相较于黑鲨当日坐拥幽灵会的成就,我相当于池塘中的一颗小石头,是渺小的。所以同样的,上官忆为什么不能真爱司马蘼芜呢?
我又继续想了会儿,想到:就算上官忆不爱我,就算他变心了,可他救过我,他是我的恩人,况他给予过我美丽的恋爱体验,若他要我还命,我会还的。欠了,就要还。我已与黑鲨他们分隔开,我还我的债,并没有祸及他们。
至傍晚,上官忆回来了。
我有些开心,我笑着说:“上官忆,你想向我要债吗?我愿意还你,无论你是挥刀还是怎样,即便你再也不爱我,即便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上官忆离我有些远,斜靠在门边。他神情有些落寞,说:“你只是有些内疚,想留在我身边补偿我吧。我已找到新欢,你可以离开了。”
我不走,万一上官忆有别样的苦衷呢?我可不能冤枉了他。
上官忆等了会儿,不耐烦道:“你若不走,我也不会赶你。过几天带你办手续。”说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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