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大殿出来后的第二天，锦衣卫便在搜查柳华在鸿泸寺住处时，发现了许多同琼柔交往的书信。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信件中藏着许多涉及京城地形图，攻防图纸的勾勒注解。

虽然柳华已死，可大凉境内，公然泄密，通敌内乱之罪，诛九族，灭全门。

加之于她住处院内，发现诸多蛊虫，似乎以人血灌养。

未得朝廷允准便私自豢养蛊毒，也是法度所不容。

死人不追，可活人难逃。

很快便将阿卓带去锦衣卫问话。

牢狱之中，阴沉潮湿，阿卓挺着肚子，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木凳之上。

审话的锦衣卫面容凝重:“公主殿下，您是否知道柳华豢养先令君河傀儡一事。”

阿卓眼中闪过寒光，声音冷漠道:“谁告诉你我姑姑豢养傀儡？况且睁开狗眼看清楚，给你们的胆子审我！”

审问的锦衣卫不由一楞，随后遮掩轻咳道:“将你抓来，自然有证据。”

“证据？谁给你们的证据，我姑姑死了那么长时间，你们别的时候不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查到了证据？”阿卓反问为主，质问锦衣卫。

锦衣卫面露窘迫，一巴掌拍在桌上，呵道:“法规面前众人平等，阿卓公主，不管您之前是什么身份，既然到了这里，我们问什么您就如实交代什么便好，耍滑头没有好果子吃！”

阿卓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不屑，道:“呵，多少法子不用，便要用这种龌龊的法子，连带着你们这些蠢货，唯命是从！”

锦衣卫不再理会，稳了稳心神，继续审问道:“你兄长奇尔赤那，如今身在何处？”

阿卓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道:“腿在他身上长着，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据鸿泸寺的侍从所言，自从你们的姑姑出事后，他便一直没有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此事你是否知情？”

“不知道。”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便问你些知道的问题，传闻你跟穆明私交甚好，是有此事？”

阿卓挑眉:“穆明？穆明是谁？不认识。”

“朝廷要犯穆明，越狱潜逃，闻你同二殿下订婚宴上，她还曾去——”

阿卓情绪突然激动，一巴掌拍在木凳把手上。

“你费什么话，我既然说没有，便是没有，难不成在你们锦衣卫大牢里，黑的要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审问锦衣卫见阿卓激动，鉴于她有孕在身，也不好在往下开展。

正当审问一筹莫展之际，牢狱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只见太后被侍从环绕簇拥着进来。

锦衣卫见太后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太后轻轻点头，抬眸望了望木凳之上绑住手脚的阿卓，环视周围环境，嗤之以鼻地捂住嘴。

皱眉佯装呵斥审问的锦衣卫:“你们这些蠢货！阿卓公主多么金贵的身子，怎么容得了这么差的地方！”

锦衣卫赶忙陪笑，道:“太后娘娘息怒，奴才也是秉公办事……”

太后冷哼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走到阿卓面前，伸手轻轻摸摸她冰凉发白的脸蛋。

故作疼惜地语气，指尖力道却是暗暗加重，道:“可怜的孩子，你受委屈了，乖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哀家定然会到陛下面前，替你求情。”

阿卓抬眸看向太后，眼神满是蔑视，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需要太后娘娘为我说情？”

此言一出，太后眼神一顿，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不识抬举。

嘴角依旧带着体面笑意，道:“傻孩子，光你姑姑之前所作所为，都够你们一家子人头落地了。”

阿卓不紧不慢，道:“哦？您说的一家子，也包括我父亲吗？”

敢让琼柔奇尔大将军人头落地的，天地下真没几个人敢说。

太后脸上笑容顿时僵住，意料以外阿卓身上棱角这么锋芒。

“你别忘了，王子犯法也需与庶民同罪。”

阿卓歪头，近乎挑衅的眼神扫过太后，道:“太后娘娘，您高抬我了，什么公主王子的，这个时候，谁又能分得清。”

太后眸子彻底冷下来，起身沉着脸色，同审问的锦衣卫道:“接着审。”

此番话后，外场人心中有数，既然太后开口便要特殊关照。

待太后走后，便带连夜不停地审了一宿。

天色未亮，就听牢狱门口一阵吵闹。

“韵王殿下您不能进去，太后娘娘吩咐，您不能进去！”

看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将韵王拦在门外。

韵王眉头紧皱，眼底满是戾气，一脚踹开堵在前面的锦衣卫。

怒气冲冲将大门一把踹开。

阿卓经历一夜审问此刻脸色已经惨白，虚弱地倚靠在木凳上。

韵王见此场景，脸色顿时铁青，走到阿卓身边，准备为她松绑。

还未伸手便被审问的锦衣卫们拦住。

“殿下，阿卓公主如今是重点审问对象，您不能将她带走。”

韵王冰冷的眼神抬眸看他，道:“不想死的话，赶紧让开。”

锦衣眼神犹豫，但还是没有让开，低头解释:“卑职只是按命办事，您将人带走，等会掉脑袋的就是卑职和兄弟们。”

韵王心中烦躁:“曹缘在哪？本王亲自跟他说。”

一旁的锦衣卫开口解释:“殿下，曹指挥使被派遣出京，并未知情。此事并非他所令。”

韵王皱眉，锦衣卫的含糊其辞下。似乎明白了幕后主使是谁。

转头看看身后面容憔悴苍白的阿卓，拳头紧攥。

“你的意思是，人本王是带不走了？”

锦衣卫点点头，硬着头皮道:“殿下，您还是去找陛下讨来圣旨，再来吧。”

韵王心中又气又恨，咬着牙叹了口气，转眸看着昔日手下，道:“好啊，你们好的很，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姓什么都忘了。”

转身拍了拍阿卓的肩膀，声音凝重，刻意柔和下来，道:“阿卓让你受委屈了，忍耐一下，我救你出来。”

阿卓面容憔悴，勉强从嘴角扯过一丝笑容，闭眼摇头。

仿佛在跟他说，不必救她。

韵王心中沉重，转身跑出出牢狱，便楚王寝宫方向去。

此刻恢宏的宫殿外，已经围满了卫兵。

见韵王靠近赶忙拦住。

韵王眼疾手快，直接抽开卫兵腰侧佩剑，呵道:“滚开！”

“殿下！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瞬时间更多卫兵围了上来，生怕韵王在此处闹出什么事端来。

眼看寝宫外面越来越热闹，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楚王的贴身太监缓步走到人群面前。

“陛下吃了药，听到殿下在外面，请您进去。”

楚王亲自发话，其他人也不便阻拦，只好放他进去。

寝宫之中，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香炉中燃的龙涎香也因此变得厚重。

“政儿你来了。”内室里传来楚王沧桑疲惫的声音。

韵王跟着太监走到床榻前，看着龙床之上，脸色苍白，发续尽白的父亲，似乎瞬间明白了一切。

楚王手臂一挥，示意内室中的侍从全都下去。

屋中只剩父子二人。

空气变得安静，两人沉默许久。

高政抬眸看向父亲，眼神中带着复杂，道:“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楚王费力支起身子，靠在床头上，苍白的脸色浮起一丝笑意，语气无奈，自嘲:“先皇还在时，你嘴上常常说做大凉皇帝是天底下最没出息的事，如今这没出息的事到了我头上，现在我也变成了没出息的人了。”

高政微皱眉头，听出了他话里的故作轻松，神色凝重，想了许久才开口:“阿卓被抓入锦衣卫牢狱，被连夜审了一个晚上。”

楚王收敛笑意，捂住嘴轻咳两声，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下旨救她，阿卓现在还怀有身孕，何况高彬还没回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楚王抬眸看着面前这个义愤填膺的儿子，眼底闪过一丝感慨，但还是沉着声音提醒他:“政儿，如今敌暗我明，迈错一步，便是不可回头，我们不能冲动。”

“可是阿卓是高彬的妻子，况且她还是琼柔的公主，一旦她有什么闪失，两国战火，将一触即发。”

楚王费力喘气，胸口的每次起伏似乎都万分痛苦。

“有些事情不是凭你我之力，可以改变的，你当初那么恨我，恨我没有救你的父亲，可你忘了，你父亲的死，也是为了避免当初战火爆发，可最终战火依旧来袭，百姓流离数以万计，生灵涂炭。”

高政年少轻狂，在皇宫长大，从小便是众星捧月，平坦顺遂，及时知道楚王并非是他亲生父亲，心中满是怨怼，却也终归没有脱离皇族，依旧金尊玉贵。

在他眼中，对错分明，自小便崇拜那些力破千军的英雄。

可太过黑白分明的性格，终归要吃大亏。

楚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嗓音沧桑沙哑。

“你要见死不救？”

“不是见死不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政儿，这个时候需要忍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阿卓有阿卓的路，而你亦我自己的路。”

高政不再言语，只是深深低着的头，搅乱的手。

少年人的成长之路荆棘满地，单薄的肩膀终要担起重责。

这个过程会流血撕肉，但谁也没有办法，是宿命亦是轮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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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