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错撩君心

吴家村,村西,张家。

午后的阳光转移,慢慢偏西,一天了,正房里母亲的哭声仍未停歇,张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一天前这个院子的正堂是三间宽敞青瓦房,每间都摆满了诗书瓶器,彰显了张家的气派,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厢房,自己带着妻子李三娘住在西厢,夜深私语还想着明年要生个大胖小子,东厢则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库房,后院还有一排小房间,每间里都被木柴粮食各物堆得满满当当。

任谁来了,都要赞一声张家不愧是吴家村大户。

因而哪怕张家是后面才落在了这个离秋渠庄不远的吴姓大村里,村民们对他们家也是恭恭敬敬的。

可昨天下午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积蓄竟然是父亲私吞文家公产得来的,他震惊不敢相信,那个在家里老是憨厚笑着不敢反驳母亲的父亲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从小到大,备受家中宠爱的他一向懒散,面对这样的事情竟一时无措,待反应过来,那文家侍卫已经将父亲押去覆舟县县衙候监取审,并在当晚雷厉风行,将张家所有财物抄尽运往了秋渠庄,只留下了一些被褥等基本生活用具,唯一好的一点就是把柳老板的钱拿出来给他们还了。

三娘哭着不敢相信,当晚就收拾了嫁妆回了娘家。

母亲张阿花更是将自己关在房内一直哭、一直哭,他听得心头酸涩,知道母亲是担心父亲,在他记忆里,父母的感情一向不错,虽然在他看来母亲脾气不好,大部分是因为父亲一直让着母亲,但如今突发此事,想来母亲也是接受不了的。

张真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似一夜成熟了一般坚毅稳重了许多,他站在门外,听到房内不绝如缕的哭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出声劝道:“母亲,事已至此,莫哭伤了眼泪。”

房内的哭声一顿,传来张阿花哽咽的问话声:“可有人来寻我?”

谁人?父亲的亲友故交吗?像那王家吗?

这种时候,谁还敢登张家门啊?

张真以为母亲还想着有人登门相助,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人来。”

话落,房内的哭声转大,张真又劝,却怎样都劝不住。

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情绪,无奈、烦躁、迷茫,在这哭声中冲得他头痛。

实在是头疼得厉害,再也听不下这哭声,他转身,走出了张家大门。

哭声变轻,可正聊着天的村中人见他出门,眉头一皱,眼里带着嫌弃,立刻结束了口舌,转身回家,啪地一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路上遇到的人对他也是避之不及。

唉,张家的事看来传遍了全村,名声已坏了。

到了村口,那些年长的村族耆老更是直接坐在柳树下对着他指指点点,他看的心烦,正要走,却听到身后一声呼喊:“张兄弟,留步!”

转身看,发现是秋渠庄的王二,因经常送喝醉的张志牛回来,他们也算熟识,只见他扬起手里的土陶酒壶,“张兄弟,来喝一杯!”

张真正心中烦闷,见到酒欣然应允,两人走到村道边的一个小歇脚点,要了一盘牛肉,坐下喝了起来。

王二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举起酒杯和张真一碰后饮尽,率先开口道:“张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家如今局面是因为谁?”

张真垂下眼,摸索着酒杯边缘,叹口气,“是我父亲自作自受。”

王二砰地把酒杯重放在桌上,“不是!”

张真一惊,抬起头来。

王二咬牙切齿,锤着胸口道:“是如今那个管事孙宏业搞的鬼!张庄头对我有恩,既然我知道了,那必定要告诉你一声,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张真皱眉:“他?”

王二又喝了一杯,“你可知道他和你母亲的事?”

张真瞳孔变大,倏地站起来,指着王二道:“关我母亲什么事!王二,我告诉你,你小子别乱说!”

王二嗤笑一声,看向才十七岁的张真,眼里还带着三分惊讶:“这不是我不乱说就没有的。看来小兄弟还不知道啊,庄头也是用心良苦。”

张真身形摇晃,什么意思,父亲也知道?

“庄头自然知道,都十几年了。”王二站起来,把张真按坐在长凳上,把他面前的酒杯塞进他手里,给自己的也满上,端起碰了一下喝完,“别急,听我慢慢和你说……”

都十几年了?!!!

张真脸上霎时浮现出错愕、震惊和茫然,顺着王二力道坐下,抬手一口饮完杯中酒,只觉得这个世界都透着不真实。

这么大的持续了十几年的事情,他竟然一丝也不知道,还觉得父母关系很好。

“……就是他!他跟着张妈妈,也贪了不少,为什么就他没事,还当了管事,一定是他说服了张妈妈,让张妈妈保住了他,反而把张庄头推出去顶了罪……张庄头不值啊。”被撸职的愤怒、对张庄头的同情、对孙宏业敢怒不敢言的憋屈等等情绪随着讲述一一被激起,都化作了杯中酒,一杯接一杯,不一时,王二已醉的趴睡在了桌面上。

张真却是神色越来越清明,竟渐渐琢磨出了这事怕是真的,难怪他总觉得母亲对父亲的态度有些奇怪,那可能不是因为母亲脾气不好,而是她嫌弃父亲!可父亲不仅十几年如一日地待她,还在昨天那么紧要的关头一人揽下了所有事!母亲怎么能这么对父亲!她哭着在等的人到底是谁?!

张真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腾地站起来,大步往回走,越走越快,走到最后跑起来,跑到自家正堂,听到里面的哭声,怒火更旺,直接一脚踢开了房门。

坐在床边掩面哭泣的张阿花,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到自己儿子那带着愤怒的双眼,心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站起身,双手想去抓张真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推开,跌坐在床上。

张真怒吼:“你在等谁?!”

张阿花低下头,突然有些不敢答,但还是撑着说:“没……没等谁。”

然而张真进门来看到自己母亲那一瞬变色的面容后便明白了一切,根本不受此话影响,瞪红了眼,努力忍住眼中那股涩意:“你在等你的相好!你背叛了爹爹!”

张阿花无法反驳,俯身趴在床上痛哭不已。

张真眼里闪过厌恶,咬着后槽牙,心中只想到了一个名字,孙宏业!

之前他未注意这个人,如今他倒要看看这个毁了他张家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突然转身,他往门外跑去。

“真儿!”将张阿花的呼唤抛在身后。

暮色涌起,张真跑到秋渠庄附近后,脚步慢下来,看着面前高高的院墙,心中烦躁更甚,可恶,他如今进不去秋渠庄!

只能在庄子外面等,看孙宏业今天会不会出庄来。

如此等了约半个时辰,天色都暗了,他瞥见庄子侧墙边走出一个提灯的青色身影,可不正是昨日见过的孙宏业!

身量确实很高,但面相看着极不好相处,就这个人?让母亲甘愿为了他毁了张家?

张真愤怒地盯着孙宏业身影打量,却见他提着灯笼左右看了看,似乎确认了无人看见,孤身一人离开了庄子,提着灯笼走进了左边的密林里,张真心中泛起疑惑,连忙跟上,接着夜色藏匿身形,悄悄地跟在那点烛光后面,势必要看看那孙宏业在搞什么名堂。

天黑后这山林空寂无人,因而孙宏业提着灯也无人发现,沿着小道两人走了约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小山头,远远地能看到林子外面村子的光亮,张真看着孙宏业灭了灯,走进了那个村子,他左右看了看,隐约辨认出似乎是覆州县最东边的一个村子,叫什么……,突然他看到村头的粗壮槐树,想起来了,叫古槐村,就是因为这棵千年槐树而得名。

这离秋渠庄可很远了,这孙宏业来这里做什么?

疑惑压过了愤怒,张真远远地跟着孙宏业,见他拐了两道后到了一座小院子前,抬手扣门,张真藏在墙角,听到门内有一道清丽的女声答道:“来了。”

然后等了一会,吱呀一声门响,木门被从里拉开一道缝,一个年轻貌美的怀孕妇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孙宏业后,瞬间笑起来,将门拉开:“孙郎,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最近要一直住在庄子里面吗?”

孙宏业也跟着笑起来,估计是他不常笑,笑得很难看,张真皱着眉继续看,只见他将手放在那妇人肚子上,开口说道:“杨儿,孩儿可还乖?柳弟呢?可去给张阿花送钱了?他应当跟你说了,今日我心情好,抽个空回来见一下你,不进去了,说完就走。”

如此一说,那妇人面上显出娇羞,拉着他进门,两人就站在门边,她手放在他的手上,让他感受着胎动,柔柔地答道:“很乖。哥哥带着老吴已经去了。”说着,抬起头,对着孙宏业撒娇:“那么大一笔钱,为什么还要给那个婆娘送回去?”

孙宏业双手握住这妇人的手,却答非所问:“不用担心,今日之后,我同她就会断了……”

老吴?那个婆娘?柳弟?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柳老板!!!

这是一个局!父亲欠债原来是孙宏业设计的!而且他还在外面养了个小。

这个局母亲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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