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被京杭大运河横穿的小城市来说,春天往往伴随着洪水的记忆,若是几场春雨暴烈了些,第二天起床,家里就会被洪水淹没,所以上学的路上但凡经过的堤岸旁边,总能看见成堆成堆的沙袋,沙袋堆砌在一起,楚孟乔小时候爱爬上去又跳下来,她可以重复这个动作一直到天黑,长大之后,她渐渐明白那个童年的小小的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心理问题。
一如她不爱回家,喜欢逼仄的小小空间,下雨的傍晚,她喜欢躲在窄窄的屋檐下,看雨滴从瓦片上滴滴答答地下落,她觉得那样有安全感,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不知道“安全感”三个字,只知道那样做可以让自己心安。
所以当她今天一如既往享受春雨屋檐下的孤独时,她甚至闭了会儿眼睛,在那个黑暗世界里,她觉得平静又坦然,只是等她睁开眼,竟然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男生。
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左边眼睛略小,头发湿漉漉的,校服搭在手腕上,里面是白色的T恤。
楚孟乔难得好脾气地笑笑,“没带伞?”
陆修文没作声,只是和她一同靠在斑驳的墙壁上,雨时大时小,那会儿城市小得犹如一座小镇,芭蕉叶在这场春雨里猎猎作响,桃花和柳叶儿在风中胡乱飞舞,楚孟乔的头发被吹散,她起先还用绳子勉强扎住,后来发现绳子的弹性不足,索性就解了,任它们去了。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等雨停,往常的春雨很快便停了,今天却奇怪了,从放学后便缠绵悱恻的样子,时断时续,雨势小的时候楚孟乔想跑来着,可惜才跑出去百来米远,雨滴马上转成倾盆,她又捂着脑袋跑出来,果然便在陆修文的脸上看见两道纹路。
她翻他白眼,“笑什么笑?”
陆修文还是不作声,纹路淡下去,他们已经一块儿站了大半个小时,衣服也湿漉漉起来,潮气从鞋底一直蔓延到发顶,楚孟乔的头发不再四处飞扬,渐渐服帖下来,搭在脸颊上,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拂开,她被惊到,抬眼去瞧陆修文。
那会儿天快黑透了,路灯在雨幕里聊胜于无,楚孟乔的眼睛被雾气笼着,不知是不是她没看清,她似乎看见陆修文的喉结滑了滑。
愈发尴尬。
陆修文却不觉得,只是在天彻底黑透前,将手腕上的校服扔在她头上。
楚孟乔气不打一处来,她完全不想欠他人情,也不想披着一件男生的外套回家,她把校服从脑袋上扒拉下来,扔还给陆修文,“我不要,你快回家吧。”
果然感受到怒气,那个死人也终于肯开口说话,“你一个女孩子,站在这里,你有没有脑子的?”
楚孟乔马上接话,“没有脑子,全部都是海绵。”
那人被气炸,索性将楚孟乔拉近,用校服囫囵将她的脑袋包住,一点出气的缝隙都没给楚孟乔留,拖住她手臂就往外面扯。
校服里面传来闷闷的抗议声,“陆修文你想闷死我啊?”
忽然就传来几声惊雷,轰隆隆地逼近,楚孟乔打小怕打雷,所以果断闭嘴不再废话惹毛眼前这个祖宗,只是雷声里她似乎听见陆修文嘟囔了句,“要是真能闷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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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着雨回家,楚孟乔这种体弱多病的体质第二天就生病了,她有了理由自然理直气壮地请了病假,她打电话给刘静让她帮忙带作业,又在家里看了会儿香港片,后来太阳开出来,她妈让她出去晒太阳,她便出门遛弯儿晒太阳,遇见几个老头老太婆在聊天,她也凑上去听,反正就是些八卦,谁家的孩子考上清华了,谁家闺女南下广州了,叽里咕噜一大堆,楚孟乔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就看见楼上宁谢的妈妈提着菜篮子冲她们这方向走,一脸的喜气洋洋,边走边喊,“瞧我今天运气多好,在二中过来的小弄堂里捡到一把雨伞,看看,质量多好,纯黑的,正好我们宁谢的伞坏了,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呀。”
楚孟乔一撇嘴,“切,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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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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