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了,宁赫带来的那些人手陆陆续续潜入洞中,或在隐匿四周,而宁赫带着齐月与蒲奴便尾随着矿洞口的人群奔一座小镇而去。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大哥,沈爷让我们最近多加些小心,可这几日也没见什么陌生人靠近矿区啊。”
另一人说道:“还不是怕上面的人来查,我们只管听沈爷的交代就是了。”
“出了什么事,这都快封山的季节了,怎么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查矿?”
“这可说不准,对了,你可记得上次沈爷带来的那个客商吗?他好似又来了。”
“上次那些人奇奇怪怪,说要去做什么武器,非要先拿回去一些紫铁做试验,这有什么好验的,也不知道最后如何了。”
“今日我去见了沈爷,他只说对方又来了,倒是没提到那人要多少生铁。”
宁赫几人在后面听得断断续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正瞒着青垣城主做些私下交易生铁的勾当。如此说来,倒是可以把青垣国主监守自盗的嫌疑排除一些。
只是不知道上次死在野蒿坡小石潭中的刺客是不是也如他们口中的客商一般,是从这里拿走的紫铁了。
一到镇上,刚才还聚在一起交谈的众人便四散开去,向着不同的地方而去,想必这里就是他们居住的城镇了。
宁赫几人对这地方都不熟悉,不敢贸然追过去,害怕泄露踪迹,便又按着刚才跟来时的路线,折返回到那处矿洞。
避开一个巡夜者,宁赫几人便瞅准了时机,进到洞穴中去。
刚开始,洞口还有火把照明,越往深处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正当几人犹疑是否要再深入时,前方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虎儿,要不然你也趁着夜色跑了吧。”
“阿爷,我往哪里跑,我跑了,您可怎么办?”
“沈崇员背着城主私卖铁矿,我等虽是无知小民,却也不能背国通敌。”
“就算我跑了,又能去哪里,他们不还是一样干着这卖国的勾当?”
“你去王城检举他,王上早就下了命令,敢私卖铁矿者,必诛之。”
听到此处,宁赫心中有了新的主意,自己带来的人早已经按照最初的计划,潜藏在暗处。既然矿工之中有人不愿与那沈矿主同心,若是自己假扮青垣城主派来查案子的官员,或许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触那爷孙口中的“沈崇员”。如此一明一暗,想必能更快找出真相。
于是,他点亮火折子,顺着声音走上前去,见到了刚才说话的那少年。
爷孙二人一见对方是生面孔,也略有些防备的朝后面缩了缩。
“虎儿是吗,我若能将你们带到青垣城主面前陈情,你们可愿意?”宁赫问道
“您是?”对面老者开口问道。
“铁矿无端流落,王上派我等查探此事,如今夜探矿场,偶然听到你二人仿佛知道些内情,不知可否相告,也好尽快查清实情,报与国主听。”宁赫又道。
那老者听见,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宁赫衣袖说道:“大人,我等俱是那沈矿主的佃户,被他强拉来挖铁矿,然而每次来交易的那些人都说着外地口音,一听就不是青垣人,铁矿可是青垣的命根子,城主早就已经昭告全国,不许私卖矿产,沈矿主这么做,不是拉着我等也走上不归路吗?”
“那沈崇员的情况你可了解?”
“他是矿主,亦是我们镇上的地头蛇,去年无意中发现了这个铁矿,虽然上报了城主开发出来,却也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如今,我们被他压在此处做工的佃户有十几人,早就商议着要将这件事捅出去,可是,其他人要么失踪,要么遇上矿难,竟一直没能将这个消息送到国都去。”
“若我要找到他,应当如何?”
“镇上有棵高大的老槐树,一进镇口就能看见,沈崇员就住在槐树那条街上,宅子占了半条街,高门大户,很是好找。”
“矿上管事的都有何人?管的都是哪些事?”
“那刘三爷是总管事,挖矿的事他要管,卖矿的事他也要管,老朽几次见他带不同的人前来此处,想必拿住了他,您要查的事也就有眉目了。”
“如此,便多谢老伯了,你们且在此等候,我定将此事告知国主,日后前来解救你们。”
那爷孙二人望着宁赫,掰了再拜,连同身后不远处的齐月与蒲奴等人都跟着磕了几个头。
出来矿洞之后,蒲奴一脸崇拜地望着宁赫道:“殿下,您真是天才,您说的青垣话听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宁赫瞥了蒲奴一眼,目光最后落到了齐月身上,齐月虽然也感叹他的能说方言,给几人打开了新的局面,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恭维他的话,只是沉默着,很快,宁赫也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去,几人沿着那条乡野小路,重新去往小镇。
再次抵达小镇入口,站在不宽的土路上,一块石碑立在当处,被半人高的枯草遮掩着,蒲奴走上前去,大手随便一挥便拨开草去,露出“崖口镇”几个大字。
“殿下,这里是崖口镇”蒲奴轻声回禀,
宁赫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又安排余下的几人再次分开行动,宁赫与蒲奴、齐月三人在明处,其余几人躲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
一夜休息,次日一早几人按照昨夜那老者所说,去寻找镇上最高的槐树。
齐月一抬眼便有了结果,距离众人此时所处的位置约莫有一里地,老树高耸,枯败的枝丫从低处望去犹如四散的黑皱魔掌,正印在灰白色天空中。
三人沿着小路堂而皇之的进镇,刚进入镇中不久,便被人拦下了去路。
几个村民摸样的人手里拿着农具,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几人,为首的一个警戒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崖口镇有何事?”
宁赫立在蒲奴与齐月身前,率先回话道:“我们需要一批铁矿,正想与沈矿主合作的,正想向诸位打听沈矿主住在何处。”
那几人将信将疑,只是随手指了个大致的方向,又上下打量了宁赫几人,倒也没拦着他们继续前进,。
尽管已经唬住了他们,继续向前而行,那几人却还是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蒲奴侧头看了一眼,对宁赫轻声道:“殿下,他们一直跟着,可需要末将挡下他们?”
“不用,见到沈崇员之前,我们务必坦然一些,之后再做打算。”宁赫回道。
齐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等到终于来到大槐树下,也顺利找到沈矿主的宅子,宁赫三人又被沈宅门口的小厮挡在门外。
“你们是什么人,来沈府何事?”
又是同样的问话,宁赫同样的回答了一遍。
过不多久,果然见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快步从宅内走出。
只见那大汉一作揖,满脸堆笑问道:“不知大人您是?”
宁赫知道,青垣城主身边有一中盾将军,非常得到城主器重,常常令他处暗访青垣城,在青垣城内颇有些威望。
自己曾经与之打过交道,知道中盾本人与自己身量相仿,加之近日父王生辰,除了如自己一般不允许回王城之人,封地所有城主都应当前去祝寿的,中盾本人此时应当与城主一起。
此时,中盾随城主前往乌兰王城,并不在青垣城内,自己若是假借他的名头,想必一时也无人知晓。
宁赫抱拳便道:“末将中盾,受国主之命来此”
“大人见谅,小的不识大人身份,倒把贵人拦在了门外,大人快请”话罢倾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邀请宁赫等人进门。
落在身后的大汉耳语又对身旁的小厮道:“快去派人前往国都,打听中盾将军的情况。”
那小小厮一溜烟的便跑了。
及至厅内坐下,沈崇员将宁赫奉到上座,恭谨问道:“不知国主有何吩咐?”
“沈矿主也知道,各地早对青垣铁矿虎视眈眈,最近倒真是出了些事情,需要各处矿主配合调查”
“哦?出了何事?”沈崇员欠了欠身子继续问道。
“有一桩刺杀王族案,牵涉到青垣境内崖州谷独产的紫铁,城主命你等协助调查,看紫铁是怎么流出去的,又最终去往何处。”宁赫半真半假的说着。
“大人,小人的矿场可是严格按照城主诏令采矿,绝不曾私下贩卖铁矿于他人啊!”沈崇员立即怼天发誓,自证清白。
“沈矿主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既然敢向你全盘说出事情,必然没有怀疑于你,只是一则要查清从你手中出去的紫铁,到底经过了哪些人手,二则还要看看矿里是否存在一些阴私,瞒着沈矿主做下了私相买卖的勾当。”宁赫一并说着,一边观察沈崇员的反应。
只见沈崇员先是惊惶,再是平静,最后眼珠转了几转道:“大人考虑的是,不知小人应当如何配合?”
“这一则,若要查看从沈矿主手中流出的铁矿去了何处,就要沈矿主拿出以往矿铁交易的账册;这二则,若要查看矿中是否有人私下买卖铁矿,那怕是要多费一番功夫了“。宁赫不疾不徐的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无论上差如何要求,沈某都没有什么可说的,自当全力配合。”
沈崇员快步走到厅堂门口处,挺直了腰板,朝外面大声喊着:“师爷,快快把矿上的账本都抬过来,让上差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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