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樾在阳台上坐了一宿,第二天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起床都困难,更不要说去参加元旦晚会了。她还记得晚会上要表演节目,挣扎着给刘婷婷打了个电话,解释了几句,又不省人事了。刘婷婷虽然气恼,可也没办法。
元旦晚会在市里的大剧院举行,柳江源作为视察领导,一早就来了。几天前他看了节目单,知道俞樾会表演节目。他的座位在第一排最中间,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情况。
虽然柳江源还是去年那个柳江源,可身份不一样了。市长亲自来参加局里的晚会,这还是多少年来头一次,张东阳受宠若惊,坐在旁边端茶倒水,同时兼职讲解员,说台上现在表演的是底下哪个单位的谁谁谁。每年的节目都一样,无非是唱歌跳舞诗词朗诵,看了这么多年,柳江源都能倒背如流了。他之所以此刻还坐在这里,无非是想看俞樾罢了。可节目表演到最后,都快结束了,还没看到俞樾上台,柳江源有些坐不住了。他假意看手表,问张东阳还有几个节目,几点结束。
张东阳知道柳江源此行目的,为了让市长满意,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俞樾一开始还不想表演节目,是他旁敲侧击,让博物馆一定要凑够三个节目。他以为市长还有要事,忙去打听,叫了主持人来问,才知道俞樾生病了没有来。他立刻回去说了,柳江源心里咯噔一下,好端端地怎么生病了,他起身径自离开。张东阳看了眼,跟了出去。
钟斯年也在台下看节目,何鑫特意邀请他来参加单位的元旦晚会。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说今天晚上俞樾和刘婷婷要一起唱歌,他听说了昨天晚上蒋山在阿俞家里闹事,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他以为阿俞生病了,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她道歉,便答应来看看。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柳江源也来,听旁边两个女生八卦才发现他也来了。他看柳江源急匆匆地往外走,意识到情况不对,以为他要去找阿俞。他不能让阿俞继续错下去,他起身着急往外走,被何鑫拦住,问他去哪里。
钟斯年没时间回答,甩了手让她松开。何鑫不肯,问他是不是又要去找俞樾。钟斯年懒得回答,说了句,“再不松手,我们就分手。”
何鑫不敢,默默松了手,看他跑出去,随后跟了过去。
从江城追到上海,从上海跟到北京,再回到江城,李静文雇佣的私家侦探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一开始以为柳江源有了其他女人,可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他每天不是出差就是加班,身边除了秘书就是司机小刘。她又找了机会套小刘的话,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她这才意识到,柳江源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她不能离婚,离了婚就什么都没了。
李静文等在家中,她知道柳江源的软肋,就像爸爸说的那样,柳江源只要还想要前途,还想做江城市长,他就不敢离婚。只要他不敢离婚,他就肯定得回来。所以她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等。
柳江源是自己开车来的,下班的时候他让小刘提前放假回家了,张东阳追出来,只看到夜色下疾驰而去的车屁股。
钟斯年将速度加到120码,很快超过了柳江源,他也不减速,直接冲了过去。他在人才公寓楼下等,等他来。等柳江源来了,他要问清楚,问他凭什么喜欢俞樾,又为什么让她这般痛苦。
柳江源刚下车就在大门口看到了钟斯年,几个月不见,钟氏企业的掌门人成熟不少,他差点没认出来。他看钟斯年的神情,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急着去看俞樾,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柳市长。”钟斯年上前一步,将人拦住。
柳江源停下脚步,以他一贯的微笑,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更确切地说,是情敌。他问,“斯年,你怎么在这里?”
按道理来说,他是可以这样唤钟斯年的,他比自己年轻十几岁,钟老还在的那些年,他也曾经常去拜访。面对这样的一个后辈,柳江源努力抑制心里的汹涌澎湃。
“这正是我想问您的。”钟斯年笑,客套得像同生意对手唇枪舌剑,“柳市长,这里,好像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钟斯年喜欢俞樾,柳江源心里清楚。曾经他也想过,如果俞樾选择了钟斯年,那他愿意祝福她,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就一直做柳市长,忘了那个叫柳江源的家伙。很明显,俞樾没有选择钟斯年,所以他也不能放弃。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个说不清对错的路,是他和俞樾一起选择的,他不能做逃兵,他要同俞樾一起走到最后。
这是柳江源四十岁的生日愿望。
“斯年,我今天有急事,我们改天再聊。”柳江源担心俞樾,不想在此浪费时间。
钟斯年毫不退让,他一想到俞樾此刻正在家里等着柳江源,一想到他们搂搂抱抱的样子,他就怒火中烧。“柳市长,我的脾气您知道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柳江源坚持要走,这一路上他一直给俞樾打电话,可都没人接。他担心俞樾是真的出事了,他只能告诉钟斯年,“你要的答案晚点我会都告诉你,现在请你让开。俞樾出事了,我必须去看看。”
“柳市长,容我提醒您,您是有妇之夫,您有家庭有孩子,还有市长这个头衔。”钟斯年到底还是担心俞樾的,他让出来,让柳江源过去。
柳江源顿了顿,立刻往楼上冲。
这一切都被随后赶到的何鑫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她想起去年的元旦晚会,想起俞樾遇见柳市长的态度和表情,想起屡屡被拒的钟斯年,恍然大悟。
原来俞樾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柳江源。
俞樾家的锁是指纹锁,柳江源在门口敲了很长时间,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打电话,还是没有反应。隔壁邻居开门出来,看见有人,“你是不是来找那丫头的,她好像一天一夜都没出来了。昨天,对,昨天晚上,有好几个人在她家里吃饭,好像吵架了,后来那些人都走了,我再也没看见她出来。”
柳江源更担心了,敲门的动作不自觉加快了很多。可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都想撞门了。隔壁大爷关门前说了句,“物业,物业那里有备用钥匙。”柳江源刚转身准备去找物业,听见门吱呀一声,俞樾站在门口,摇摇欲坠。
“樾樾,你怎么了?”他冲过去将人抱住。
“你怎么来了?”俞樾眯着眼问,“不是元旦晚会……”
柳江源一摸,头很烫,立刻将人抱起来要送去医院,被俞樾拦住,“不去,不去,他们认识你。”
这句话当头棒喝,柳江源冷静下来,他给钟斯年打了电话,“斯年,俞樾生病了,要去医院。”钟斯年很快赶来。
俞樾还是不肯去医院,她不想麻烦钟斯年,她也不想让何鑫误会,可最终还是挪不过,被抱到了车上。柳江源没走,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想起昨天夜晚有人在这里吵架的事情,他想钟斯年要的答案,自己还能不能给的出来。他这才体会到为情所困四个字的含义。
俞樾是发了高烧,在医院掉完点滴后已经好了很多,她看见钟斯年坐在身边,让他回去。钟斯年不肯,要向她道歉。
“斯年,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欠谁的,这世上的喜欢和爱,从来都是毫无道理没有缘由的。就像你喜欢我,我喜欢柳江源,何鑫喜欢你一样。喜欢一个人能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喜欢罢了。”
她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斯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你是最喜欢我的人。可我不爱你,这是我也无法控制的事情。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喜欢柳江源了。我这一生,不奢求荣华富贵,只想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你懂了吧。”
钟斯年点头,这世间的情爱,谁又说得清。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却偏偏又惹出这么多是非。今日阿俞这样说了,必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阿俞,你选了柳江源,可知前路凶险,困难重重。”
俞樾点头,这其中艰难险阻她何尝不知,只是“人这一生,若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情爱。”
“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我也说不清他到底哪里好,只是喜欢而已。喜欢一个人,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就同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一样。”俞樾说完叹气,“那三十万,我是一定要还你的。”
钟斯年没说话。
“你快回去吧,何鑫应该一直在找你。我已经好很多了,等会输完液我打车回去。”
钟斯年也跟着叹气。不想走,却又找不到留下的理由。阿俞同他,终究是萍水相逢。
俞樾回到家,看见柳江源在厨房里忙,她凑过去贴着他的脸,“你怎么还没走?”她好了很多,脸色也红润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
“不能送你去医院,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怎么还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离开。”柳江源的惭愧和内疚,都要溢出来了。“樾樾,我没用,我对不起你。”
俞樾看得清楚,只要是这样,只要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她踮起脚尖吻他,想将满嘴苦涩全都度给他。他回应着,将人抱起来,走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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