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一走,温同书更加无法无天起来,赖在师兄身上,又蹭又蹬地让师兄给他揉屁股。要是换了个人,司空靖老早一脚踹飞出去了,可是温同书在他这里,从来是有求必应的。
司空靖一手环着他的背,一手托在他屁股上轻轻按揉着:“这么一点伤也哭,丢不丢人?以后你去京城考进士,行卷的时候我便到处去说温同书被打屁股就要哭,看人家笑不笑你!”
温同书恼怒地“哼”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个陌生的词,问:“行卷是什么?”
“这都不懂,笨!就是在考进士前把你做的好文章整理出来,送给京中的达官贵人,打响你的名声,这样一来,高中还不是手到擒来?”
温同书神情缓缓变了,不撒娇了,甚至不觉得身后两团肉疼了,巨大的困惑占据了他的头脑,让他根本没法顾及其他。
“行卷……那岂不是谁去行卷谁就可以考中?”
司空靖笑他单纯:“哪有这么简单?你会行卷,别人也会,满京城的人都在行卷,说到底还是看你文章写得好不好,当然,也看你的文章能送到谁的案头上,不过你且放心,有我爹在,你的文章定然是送到章丞相那里去的,要是写得不好,章丞相说不准还要打你屁股呢!”
温同书眨眨眼睛,有些失神。原来,这天下间所有读书人趋之若鹜的一场考试,竟是才情与人脉的战争。即使拔得头筹,谁又敢说自己文笔天下独绝?他有师父,可以被引荐到章丞相面前,那别人呢?或者说,如果他没有幸运地进入司空府呢?如果他一直留在学堂里,是不是就算他写出世上最好的文章,也未必敌得过文兆荣之流?
怎么会这样呢?
“想什么呢?”司空靖看他呆呆的,晃了晃他,“说章丞相打你屁股,怕了?”
温同书忽然充满了无力感,不说话,缓缓靠进了师兄怀里。司空靖摇摇头,抱他到榻上去了:“先歇会吧,师兄让人蒸梅花糕给你吃。”
温同书恹恹点头,司空靖帮他盖好被子便出去了。
安静的房间里,温同书趴在榻上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自己进府后吃过的新鲜玩意儿。赤豆汤圆、桂花酒酿、冰过的甜瓜、荔枝、荷花酥、荷叶羹、梅花糕……说白了这些东西就跟被引荐到章丞相面前的机会是一样的,是司空府才会有的。但是,为什么是他呢?说到底,他只是比别人多幸运了一点,可如果,那日在学堂,师父没有说要带他走呢?那他是不是一辈子也吃不到这些东西?也一辈子都不会好好地给世人看看他的才情。
也许,还有很多很多人作文章比他还厉害,但是他们没有碰到一个司空澹一样的师父,于是这一生就埋没了。
和氏璧终于沦为了石头。
温同书为此事哀伤了两三日,直到前院小厮来传话,府君已经回来,要见两位郎君。温同书顿时高兴起来,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司空靖也忍不住笑:“跟你师兄在一块就成天拉着张脸,一听我爹回来了就高兴了?”
温同书有点不好意思,却不说话。载形拿了披风过来给温同书系上,温同书嫌热:“师兄,不穿了,今天好暖和。”
外头雪都化了,也出了太阳,万里无云,的确暖和许多。司空靖自己没穿披风,却不敢由着他来:“别闹,外头吹风呢,穿到前院再脱,不然着凉了又受罪。”
温同书撅着张小嘴,任由载形帮他系好了披风,很不高兴地拉着师兄的手,说:“你自己都不穿。”
司空靖拿着他们前日作好的文章,牵着师弟的小手迈出房门去:“我已经长大了,等你长大,你也可以不穿。”
“你也只比我大三岁。”温同书不服气地反驳。
“那就等你过几年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
温同书一路上只顾着跟师兄置气,压根没想到要去前院做什么,以至于一见到前院书房里的场景便傻眼了。
书房里,司空澹端坐案几后,神情严肃,胡管家和几个小厮站在书房右侧,恭恭敬敬不敢造次,胡管家身后的那个小厮手上捧着一柄成色很新的戒尺——正是当日司空澹送给温同书的其中一柄。
司空靖见了这场面,心也不住突突跳,忙撩起袍子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孩儿给父亲请安。”
温同书怕得有些傻了,见了师兄的动作才赶紧跟着跪下磕头:“同书拜见师父。”
“爹,这是我与同书按您的吩咐作的文章,请爹过目。”司空靖跪直来,双手捧着卷好的纸张,头却垂着,不敢直视父亲。
胡管家见状,上前取了两卷薄纸,送到府君案头,悄无声息退回原处。
司空澹瞟了一眼,道:“不忙,我有事问你们。”
“爹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司空澹淡淡地扫过两个孩子,最后把目光停在温同书身上,问:“既作了文章,便是知道我那日说什么了,可还记得那日胡伯传的话,同书?”
温同书心如擂鼓一般,从踏进门那一刻起,直觉就告诉他他要挨打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呀!现下师父问话,想来是与此有关,温同书不敢多言,只乖乖重复着那天胡伯的话:“府君命二位郎君就救灾一事各作文章一篇,另,为使二位郎君勿忘黎民之苦,谨记匡扶社稷澄清天下任重道远,各责戒尺四十。”
“倒是记得很清楚,那你该知道为师为何要责你。”
“我……我知道……”
“既知道,为何不受责?”
温同书猛地抬起头,他不是挨了吗?怎么能说他不受责呢?倒是司空澹反应快,知道父亲在说什么,立刻道:“爹,是我作主抱着同书挨戒尺的,是我没规矩,请爹责罚。”
“我问你了吗?”
“爹……”
“闭嘴!”司空澹呵斥一声,直直瞪着他,直到他放弃辩解才转向温同书,“同书,你自己说,为何不受责?”
听了师兄的话,温同书自然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也没办法隐瞒,只好如实道:“我、我害怕……”
“为师记得,同你说过许多次为何打你,更何况,这次责你的原因说得清清楚楚,数目也不多,你竟还是要逃罚么?”司空澹不由得有些失望,“你这般不受教,将来如何成事?”
不是不受教,温同书当真觉得那些话他都能记住,为什么一定要打他?
“你既入我门下,便要受我的规矩,从前你师兄不听话,我也不讲道理,打到他服就是。如今我同你讲的道理也够多了,也该是你学学规矩的时候了!”司空澹竭力压着怒火,却还是忍不住生气,胸膛一起一伏,“胡伯。”
“是。”胡伯应了一声,将书房右边一张空的案几挪了过来,放在府君与小郎君中间,“小郎君,褪裤吧。”
温同书看看那张案几,又看看师父,惊恐地摇了摇头。
司空澹不为所动,平静道:“初次受责抗罚,翻倍再罚,你既不知该如何受罚,我今天便让人帮你。”
温同书听不懂这个“帮”字到底何意,还怔愣着,便有两个小厮上前,一个抓住他两边手腕往前一带,让他趴在桌上,另一个则粗鲁地扒着他的裤子,用力扯下了他的外裤。温同书挣扎起来:“不要,师父,不要这样……”
司空靖更是震惊万分:“你们给我住手!”可是那两个小厮并不听,仍在解温同书的腰带,一把扯下他白色的亵裤,将一个白皙圆润的屁股露了出来。
这太折辱小孩了!司空靖慌慌张张膝行上前,恳求道:“爹,不能这样,您要打他也不能这样啊!”
司空澹见小孩被扒了裤子跪撅在案几上,虽竭力扭动,却被两个小厮抓着手,按着脖子和后腰,还压住了小腿,动弹不得,当即道:“打。”
手执戒尺的小厮上前来,什么话都没有,扬起戒尺就抽了下去,“啪”一声在小孩白皙的屁股上留下一道红痕,温同书既惊又痛,“嗷”地哭了出来:“师父救命,我知道错了!师兄!师兄救我!”
“啪啪啪啪”,身后戒尺接二连三落下,胡乱砸在屁股上,一会是臀尖,一会是臀腿,不过片刻,便把整个屁股打出一大片凌乱尺痕。温同书只觉得身后火辣辣地疼,想伸手摸一摸,可是手被抓住了,想动一动逃开这戒尺,可是全身都被制住了,只能撅着个屁股,被迫承受更多的责打。
司空靖看着这戒尺“噼里啪啦”地落下,急得眼眶都红了,不住求父亲:“爹,求您了,别这么打他,您会吓坏他的!爹!”
司空澹却道:“给我重重地打,胆敢打轻一下,便将你们都拉出去挨板子!”
那施罚的小厮听了,恨不得拿出全身力气,原本就已经是**分了,这会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戒尺高高扬起,兜着风重重抽落,“啪”地在小孩已经通红的臀上留下一道更深色的尺痕。?“啊!师父呜呜呜……我知道错了……啊!!啊!!不要打了,师父救我!啊!!啊呃!”温同书边求饶边哭,泪水淌了满脸,小脸涨得通红,真是再可怜也没有了。
而那接受责打的屁股,早就是尺痕斑驳,伤重的臀尖已经泛紫,伤稍轻些的臀腿也是通红,星星点点的血痧密布其下,跟大腿处的白皙形成了鲜明对比。整个臀腿一片**痛麻,如同被烧滚的油浇过一般,万分难耐。
但戒尺没有停,打过四十、五十,还在继续。温同书几乎哭哑了嗓子:“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
“爹,”司空靖继续哀求,“您就看在同书初犯的份上,饶过他一回吧!同书自从进了府,身上都没几日是好的,您难道不心疼吗?”
司空澹轻哼一声:“他身上没几日是好的,你倒是数一数,哪些打不是他自己要讨的?!”
“师父,我不敢了……”温同书疼没劲了,连哭喊的声音都弱了,“唔……求师父……啊!师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听话——啊!师兄呜呜呜……”
司空澹倒也不是不心疼,只是这孩子太过任性,若此时不加规戒,来日到了京中虎狼环伺之地,他如何能保全自己?故而即使不忍,也还是强忍着,眼睁睁看着小厮把那八十尺结结实实地打完了。
小厮松开手时,温同书只觉全身都是麻的,疼得没知觉了,只有眼泪还在淌。司空澹看了儿子一眼,道:“去教他谢罚。”
司空靖忙跑到温同书身边,扶着他跪好,让他穿好衣裳。温同书见了师兄,心中委屈更甚,刚要开口,却见师兄摇摇头,让他别说话:“快穿好衣裳,眼泪擦一擦。”
刚挨了八十尺,温同书哪里敢不听话,伸手便要扯裤子,只是身后已经破皮,一碰到就火烧火燎地痛,眼泪连连滚下。
“快一些。”司空靖小声催促。
温同书咬着下唇,拼死忍着穿上中裤,又拉上外裤,系腰带的时候却是老半天弄不好,两只小手抖个不停,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司空靖不能帮他,只能看着,好容易等他整理好,才道:“磕头,说同书谢师父责罚,以后不敢再犯了。”
温同书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向始终冷脸的师父,心中一阵悲怆,双手贴额直嗑到地上,哭道:“同书谢师父责罚,以后不敢再犯了。”
司空澹给胡管家使了个眼色,道:“扶小郎君到旁边去,传板子来。”
司空靖手指一蜷,想,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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