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建钺春宵

弦月如弓,暗夜无边。

建钺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载着沉甸的货物悠悠前行,奇怪的是却无人牵引,只见两只健硕的壮马在缓慢行走。

静籁的暗夜中,唯有一哒一哒的马蹄声。

官道两旁的小驿馆,乡下酒肆也沉浸在一片鼾声中。

屋顶上,一道黑影蛰伏在瓦檐之上,那黑影背着一把钢刀,目光紧盯着两马所过之处,喃喃自语:“奇怪,人呢?”

静夜无声,风过留痕。不远处的草丛似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黑影侧耳倾听,却又没了声,心下一沉:有诈。

旋即一个翻身,立在了屋檐之上。只见那隐身之处的瓦片被震飞,一个褐衣绑腿大汉从眼前的窟窿中劈刀而上,与此同时,黑影身后的草丛也窜起一个男子,亦是提刀便要砍上来。

那黑影身形纤细,蜻蜓点水般一蹬,一个空翻从大汉头顶跃过,朝大汉脖颈伸手一划,鲜血喷涌而出,而黑影早立在他的身后,几乎未染一滴血。

一旁的男子怒目圆瞪,当即撒开飞镖朝黑影刺来,黑影举着匕首左右挡来,连连后退。

那男子顺势提刀来砍,黑影迅速后仰,下腰朝男子裆部狠狠一脚,那人吃痛脚滑,从屋檐跌落,慌忙站起向马车处跑去,飞镖向缰绳刺去,一镖砍绳,一镖划破一马脖颈。

男子飞身而上另一马,跨马而奔。

身后黑影咬牙,拿起死马旁的飞镖,朝前方马儿的后蹄刺去。伴随着一声嘶鸣,连人带马滚落草丛。

黑影飞奔赶到,那男子爬在地上,眼看逃不掉,连忙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黑影拿钢刀抵着那男子胸口:“东西呢?”

那人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心生一计,指着她身后道:“就在那些货里。”

那女子把刀架上他的脖子:“带我去找,要是没有......”

“绝对有,雇主千叮咛万嘱咐。”

起身走了几步,男子见她放松警惕,胳膊肘狠狠撞开她,那女子踉跄两步,随即拔出匕首扔向那人背部,男子倒地,不在动弹。

女子走进,拨开那人,顿时一惊,那人嘴角溢出黑紫的血,像是毒发身亡,脉搏也停止了跳动,“该死。”

那女子不再管他,径自朝散落的货物走去,忽地脚步一顿,闪电般朝身后刺去一刀,只见原本倒地的男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看着鲜血直流的胸口,缓缓倒地。心脏刺穿,死透无疑。

“自作孽。”

女子随后悠悠地走向那堆货物,她挥着钢刀朝那些麻袋戳去,可流出来的只有一地沙子,怪不得那么重。

她思索一番,疑惑地走到死马旁,寻常拉货怎会容许配两匹马?

她踱着步子,似是想到什么,走到另一匹马旁,摸摸马鞍,手一顿,从下面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密信,点蜡下方隐约印着米粒大的两个字——口今。

建钺城中,依旧歌舞升平,笙歌不止。

这里算是一座边陲城市,夜市也是应势而起。赌坊、春坊日日都赚得钵满盆满。落雁阁是建钺小有名气的春坊,不像梦闺楼那般生意兴隆又财大气粗的样子,经常经营一些地下小生意。

建钺是朝阙与邻国的边境要塞,常年有他乡之人旅居于此,鱼龙混杂,出了名的盗乱之地。当地人大多会些武功,纵有宵小作乱,三两莽汉便能将其制服,捆扎实了直接一屁股踹进衙门。

即便如此,盗窃也时有发生。异国他乡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拥挤的闹市往往令人垂涎。

这里的每一天似乎都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上演着野蛮的一幕。

落雁阁后院主卧内

一女子弓身前倾,恭敬地递上一封信,原来是刚才杀人劫物的黑衣人。

女子一身利落的短打,未施粉黛,眉宇间也无方才的戾气。相反,清澈明亮的眼眸像一汪清潭,波光流转,微弱的烛光摇曳,映得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都泛着轻盈的光泽,脸蛋像挂在枝头待摘的水蜜桃,清丽可人。

良久,对面浓妆艳抹的女子轻轻接过那封信,悠悠开口:“干得不错。”开口声音清亮,声调婉转,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可谁知她落雁阁阁主已是半老徐娘。

她将那封信按在几上,红润的唇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神一闪,勾起她的下巴,端详一番,似是想到什么人,缓缓道:“......欠些火候。”

忽然,楼外的街道上一阵骚动,有铁器铿锵之声,还有整齐有序的脚步声靠近,那短打少女忍不住开口:“阁主,这信......”

“你回吧,取信的人要来了。”宿娘不紧不慢地对着铜镜换下发簪,回头望了望厅中转身离去的人,忙开口:“阿徽,今夜无事不许出门。”

“明白。”说完,便立刻穿过走廊,回到二楼厢房中。

噪声更甚,不一会儿,就涌进了落雁阁。

阿徽快步走到打开的窗前,眼瞧是一支不足百人的军队,正从东面赶来,看样子快要包围整个落雁阁。阿徽在窗台上摸出了些许泥巴,心道:走之前窗户并未打开啊。

随即掩好窗户,她解开腰带,随手将外衣丢在屏风上,踱步至书案,捏起香夹盛上一块浅紫色的香丸放入香盒。阁中噪声愈发清晰,还未来得及将盖子合上,脖颈上一阵冰凉——一把长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帮我。”身后传来男声,透着冷冷的杀意。

“来抓你的?”阿徽也不急,玩笑似的开口。

香盒飘来一阵幽香,淡淡的,萦绕鼻尖,钻入七窍,使人头脑昏沉,飘飘欲仙。

“不要废话。”背后冰冷的声音多了几分急促,手上的剑又紧了紧。

阿徽抬手,捏着剑锋,转身说道:“你若是一直这样,我可帮不了你。”

许是烛光太过昏暗,她竟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不由地让她有些胆寒。

阿徽定神,撩起珠帘,走到床沿坐下,勾勾手:“过来。”抬眼却看到对方迟疑的目光,阿徽佯装为难:“怕小女子轻薄你不成?”

忽听门外一声令下:“给我搜!”

郁寻策不再迟疑,抓住阿徽的手腕滚入床铺,自己则躲在她的身后,从后方环住她的腰身。阿徽做好配合,伸手放下帘幔,素臂琢玉笋,皓腕凝霜雪,郁寻策垂下眼睑,身下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门外的将领,一脚踹开房门,带着一支小队伍冲进来,众人一副肃穆凶狠的模样。却嗅了一鼻子酥酥麻麻的香,又闻里屋娇笑连连,木床咿呀,继而喘息声起起伏伏,好不欢快,如上云端。

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兵似是站不稳了,步伐游走不定。为首的将领强作镇定,干咳一声道:“愣着干什么,搜人!”

士兵见状纷纷行动,一阵翻箱倒柜。

阿徽听着外头一阵噼啪作响,默默地捏起了拳头。

她掀起床帘一角,露出芊芊玉指,略作惊慌状,颤声道:“军爷,您这是做什么?”

“楼里进了逃犯,是个佩长剑的白衣男子,不知姑娘可看见了?”为首的将领隔着外屋的珠帘粗声向内喝道。

阿徽忙倒吸一口凉气,慌张道:“什么?楼里进了逃犯?那还要劳烦军爷好好搜查一番,免得日后落雁阁不得安宁。”说得仿若真真受到了惊吓。

那将领拨开珠帘朝里屋走,微眯着眼,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帘后的床榻,低笑一声:

“那是自然,既是好好搜查,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闻言,郁寻策身后按住剑的手又紧了紧。察觉脚步靠近,阿徽伸手将他按住剑的手重又放在自己的腰上。

果然,为首的一把掀开帘幔。不料眼前竟是一对酷似榫卯结构的肢体掩映在白色的绫罗薄褥之下,相互紧贴。两人具是一惊,扯着薄褥朝床里瑟缩,阿徽垂下头,沉声道:“望军爷给阁主些许面子。”

那将领放下帘幔,抽动嘴角,鼻翼一张一翕,神色迷惑又懊恼。这时,一士兵隔着珠帘上报:“督尉,无可疑之处。”

那督尉快步走出,临走前扫视一下屋子,粗声道:“打扰二位雅兴了。”直到脚步声逐渐走远,阿徽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那人怀中,不由身形一僵,嚷声道:“还不松......”

还未说完,郁寻策将食指按在她的唇上,眸光微闪,欺身靠近,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耳语:“人还未走,姑娘莫急。”湿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萦绕,耳廓不自觉红透。郁寻策顺势掐住她的腰,她不禁吃痛唤出声。男人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上扬。

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又渐渐消失。

郁寻策旋即松开手,整好衣衫,抱剑而立,默默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留下一句“再会”便又翻窗向楼顶爬去。阿徽眼见那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离去仿佛从未来过。

夜色已十分的暗淡,她掩好窗,忽瞥见那床薄褥下似是多了块铜质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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