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和脖子都传来一阵酸痛，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楚馆的家中。可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看见冷羽道带着好多御林军来，之后的所有一切都不记得了。
他坐起身，自己身上盖着被子，之前在那边脱下的衣服还被叠好放在一边。摸了摸后脑勺，这种疼痛明显是被打过的。
难道自己失控了？按照他们的行事准则，应该是会把我抓起来才对。
凌正准备下床，坐在床边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一只手被拴在了床头，他站不起来只能就这样坐着或者回去躺着。拴住手的绳子上面散布着法术的气息，看样子自己是挣不脱的。
有人开门进来，凌抬头看去是云烟。他的双手不再是羽翼，手里端着一小碗褐色的药。
“大人您醒啦！这里是一些镇痛的汤药，喝了会让你的头没那么痛。”
云烟将药往前递了递，凌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就接过来喝掉了。疼痛确实有些缓解，凌刚想开口问为什么拴住他，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哦，没想到我刚传音给他们就来了，想必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他们？”
云烟端起碗走到门前开门，好几个裹着斗篷的人站在门口，就好像谁雇来的杀手要将他杀掉一样。
等大家都进入的房间，云烟默默端着碗走了出去并关上门。大家都自己找位置坐好，但大体上都是围着凌坐下。左丘卿打头阵脱下斗篷，其他人也跟着脱下了斗篷，场面逐渐变得像审问现场。
左丘卿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凌手腕上的绳子开口：“嗯......很抱歉先将你束缚住，毕竟一方面怕你不愿意让我们问，另一方面也是怕你再失控。”
失控？我竟然又失控了么......没伤到什么人吧......
“你身上的那股黑气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是自我出生它就在我身上存在了。当我受到攻击或者生气时，它就会冒出来攻击进犯的人。老鸨说，它是诅咒也是祝福，我必须学会控制它。我现在基本能控制了，但是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当我大范围使用的时候便很容易失控。所以，我那天失控了对么？”
左丘卿点点头，历天悄悄问：“所以你平常对别人都淡淡的就是这个原因吗？”
凌嗯了一声算是回复，左丘卿看了眼历山，历山回想了一下要说的话开口：“那姓冷的带着御林军来，你一笑就招呼那黑气就去烧。还好那个什么云烟飞了过来，整只鸟从天上砸下来把你砸晕了，那黑气也就散了，这绳子也是云烟带来的。”
“当时你还说一起死，好吓人。”
左丘谨补充到，凌听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个疼痛感，难以想象自己脖子没有被砸断。而且......怎么左丘谨说出来什么一起死，好羞耻......
凌有些尴尬的用手指扣着床沿，左丘谨以为说得凌不开心了，连忙又说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时真的觉得很吓人，没有说凌不好。
其实左丘卿想问的也只有关于黑气的事情，凌本来犹豫要不要开口左丘元对他做的事，刚想开口心脏就已经隐隐开始绞痛。不知道左丘元是真的能听到他想说什么，还是心理暗示，凌最终闭上了嘴。
大概是察觉现在凌很平静，没有失控的风险，绳子自动解开了。见此左丘卿也起身带着其他人重新裹上斗篷离开。
那天他们所见的黑气着实让人感到精神和生理上的恐惧，也许左丘谨和历天不记得，但是他们的父亲还记得，这个黑气的形状，和当时查看凌记忆时最后朝他们冲来的头颅一模一样。
当时的场景远比历山说的要惊险，要不是冷羽道提前叫御林军散开并快速脱掉身上的盔甲，黑色的火焰就扑到他们身上了。
黑气似乎是以盔甲识别敌人的，直接略过了脱掉装备的御林军。但是找不到目标的黑气很快愤怒地在空中嚎叫，开始无差别攻击其他所有人。左丘卿众人完全不敢靠近，只得争分夺秒从黑气手上抢人。
凌站从大堂中央一步一步朝外走，他周遭的黑色火焰也跟着他在向外蔓延，连大堂外的池塘上都浮起了火焰。
他的脸上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左丘卿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边救人一边在脑海中拼命搜索。他想起来了，那是在他小时候，左丘元抱着他给他看过一个画本，里面画着作者所收集到的所有纹路。而凌脸上浮现出的，是那位传说中神君的独属妖纹。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升起。自从那场神魔大战，神君消失了近一千年，传言都在说神君进入了轮回转世，如果是这样的话......
虽然最后以一种滑稽的形式解决了危机，但是黑气带来的恐怖使得众人久久困于劫后余生的疲惫中。
看着云烟小心查看凌的情况，再联想到他的侍从身份，左丘卿对自己的判断更坚定了一些。虽然此次前来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凌很可能没有了前世的记忆。
但是没关系，左丘卿可以等。说不定凌就是他们两家脱离契约的关键。如果真的成功了，族中的孩子们也能过上不用拼命的人生了。
凌估摸着白天左丘卿他们都找来了，冷羽道必然是不会缺席的。果不其然，夜晚降临，有人在街上敲着锣叫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等到没有多少人时冷羽道翻窗跑了进来。
他毫不客气的往凌床上一躺，嘴里叨叨着处理妖盟的事务有多累，没听到凌的回应又坐起来看着他。
凌在灶台煮着粥，煮好后倒进碗里坐在桌边一点一点喝，冷羽道起身走到旁边坐下，抢过碗喝了一大口，被烫得连连惨叫。
凌叹了口气去给他找了些凉水，冷羽道把水包在嘴里试图让舌头好一些。
“回去吃点药，你这估计烫的不轻。所以今天过来又有什么事呢，捕头老爷？”
“唔唔......”冷羽道咽下凉水，“就看看你清不清醒，之前可差点弑夫啊。”
“弑夫？我哪来的相公。”
“额......我不是吗？”冷羽道指了指自己，凌笑了笑不说话，将碗里剩下的粥倒掉收拾了下碗和锅坐回床边。
“那你，让我娶你嘛。”
“捕头娶一个妓子，你也不怕被说三道四。”
“他们说就说呗，又不是没人干过，我干干怎么了。”
“人家又不是娶来当正妻，自然不怕。”
“我就当正妻，别人谁啊还管得到我了？再说，你不是有个养子身份，最多说我好男风咯。”
凌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盖上被子，侧过身去不看冷羽道。
“我累了，以后再来叨扰我好不好？”
他刻意放软了声音和语气，冷羽道果然吃这招，凑过来在凌侧脸亲了一下，嘱咐他好好休息，再次从窗户离开了。
凌本来闭着眼睛，等到冷羽道走远了又睁开，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隐约发着光。他坐起身，冷羽道走的时候老是不记得关窗，他下床伸手轻轻关上了窗户。
有人从房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凌回头看过去，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回想了一会想起来了是谁。
“哎......现在不接客，怎么一直来人呢。”
那人没说话，只是放了一个信封样的东西在桌上，随后就消失在角落的黑暗中。凌打开信封，里面大概写了一些邀请的话和会谈地点，落款的印章是微生氏的印章。
这么多年，偏偏在大范围使用黑气大闹一场后找上自己，什么意图也能猜到一二。虽然最近对于人际交往颇具疲惫，但是如果能替冷羽道获得一些线索应该也是好的。
由于凌的时常消失，许多客人也渐渐遗忘了白兰的存在，凌彻底转到后方，除了一些大活动出面外其余时间要么教导新人，要么就是放假。
而且那场宴会后也没人把他的身份说出去广为人知，大概是怕他报复吧。
会面的时间是第二天深夜，地址位于微生氏的一处宅邸。邀请函上还写着最好隐藏行踪，凌也照做了。到达宅邸的门口，微生芷像是猜到他会来一样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微生芷带着他走进去来到一间会客室，手朝空中一挥，凭空出现了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她给两人一人到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
凌看着茶没有动手，曾经栽在左丘元手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对于不太熟的人倒的茶一般都不会喝。
微生芷看他不喝也不强求，清了清嗓子开口：“许久不见了，深夜邀请您实在是抱歉。说起来上次见面是八十多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您还记得那个时候吗？淇和阿蕾都在的时候，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光......真是让人怀念啊......”
“既然念及旧情，也不用说您了。怪膈应的。”凌低头看着茶杯，手指摸了摸茶杯的边缘，微生芷轻笑了一声连忙说好。
“前段时间听说左丘家认了个出色的养子，可惜当时我不在京城，没能亲自到场恭贺，实在抱歉。”微生芷从身旁变戏法般拿出一个盒子递到凌的面前，“虽然已经送了贺礼，但咱们好歹是朋友，总得单独给点，你别嫌弃。”
盒子里是一些纯金打造的饰品，凌打开看了一眼便关上放到一边。这些东西对于凌来说可有可无，除了演出见客他也不爱打扮自己，眼下的情形也只得暂时收下。
“看来他们宣扬的有够远的，你不在京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想来花了不少心思吧，在得知我养子身份这件事上。”
凌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是任谁被知根知底的调查都不会很高兴。不管凌有没有真的生气，微生芷也得做出求人的态度才行。
“你别生气，在下没有刻意调查你。是当时宴会上有在下的几个友人，他们给我看留影石了，所以在下才能认出来。放心，在下不会宣传出去。”
“所以，还有留影石？”
阿芷知道凌什么意思，伸手掏出石头拿给他。留影石的类型是不允许转移影像的型号，那么基本可以保证就是当时录像的石头。
凌当着微生芷的面把石头捏碎了，微生芷笑着看他做完这一切，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热茶。微生芷可能会有多个留影石录了下来，凌自然想到这点，但是捏碎石头只是表达个态度。他看似主动，但是局势已经有些被动了。
“这是补偿，请你收下。”
又一个盒子被微生芷递了过来，凌打开里面无非也是一些钱财。他是真不太感兴趣，这么多年的演出，他早已累计下不少的资产，但是再多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说了这么多，谈正事吧。”
“那在下就不卖关子了，不知阁下是否知道妖盟？那是由妖族和半妖组建的组织，目的是为了解放妖族人身上的封印，解放被压迫的妖。可惜他们的行动一直不顺利，八十多年前由于一场失败的反攻，它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想必你应该也听说了，妖盟最近又开始行动了。这一次的行动是全国范围内的，包括京城也有。妖盟在暗中积蓄力量，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它们的。可能你不太理解。你足够强大，这件事上也比较幸运，但你见过底层的百姓生活得有多艰难，这是一样的痛苦。”
“没想错的话，你也在妖盟，对吧？”
“我吗？你调查过微生氏，应该猜到微生氏和妖盟有关系了。的确，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支持妖盟的行动，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千千万万的拥有妖族血脉的族人，毕竟我和我妹妹，都曾是封印的受害者，我们都明白这个东西的危害有多大。”
凌一副思考的样子，微生芷拿出几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微生氏名下的产业与妖盟来往的情报，其中包括财务来往以及情报来往。
“这些证据，随便一条都可以对微生氏和妖盟造成损失。若你信不过，可以用这些证据举报我。我保证，这些都是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加入的事。我会严格保密，也可以不让除了自己以为的其他妖盟的人知道你的存在。”
凌接过那几张纸，叠起来收到了自己怀里。
“真假我会自己判断的。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没法现在就答应你。或者说，我认为我没有慈悲到如此这般心系天下，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所以请容我拒绝。”
“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也不会强求。如果哪天回心转意，我会一直在这等你的。”
凌思索了下将之前微生芷给他的盒子又送回去，他觉得既然拒绝了别人那这礼也不能收，原封不动送回去比较好。但是微生芷摆了摆手，说着送出去的礼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也就当交个情谊。
离开微生氏的宅邸后的第二天白天，凌将证据交给了冷羽道。按照证据上的消息查了两个地方，还真的查出了东西，说明微生芷是拿出了诚意的。
冷羽道问凌要不要查完，凌想了想说算了。微生氏的势力早就比表面展示的要广得多，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的交出证据来谈判，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