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金戈的杀伐声仍在耳畔铮鸣,我猛地睁开眼,冷汗已浸透中衣。
晨光熹微,窗外雀鸣啁啾,分明是安宁的拂晓,可指尖却仍残留着城墙垛口粗粝的触感。那些记忆——箭矢破空的尖啸、坠城时呼啸的风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如潮水般倒灌入脑海,疼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颤抖着掀开寝衣查看,肌肤完好无损,可肩胛、腰腹、大腿却传来幻痛,仿佛那三支白羽箭还深深钉在骨血里。
——原来刚刚是在梦中。
"顾…清晏…"
这个名字混着哽咽脱口而出时,我才惊觉泪已落满衣襟。那日城门下的穿心之痛,似比眼前的场景更为真实。
这竟让我一时之间分不清虚实。
我正值出神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小姐,您醒了?"
珠帘一挑,露出春桃那张圆润的脸。"小姐怎么哭了?"她慌慌张张扑到榻前,温热的手掌胡乱抹着我的脸,
我怔怔望着她眉心的胭脂痣——脑中忽然浮现出前世及笄之日,这丫头为掩护我和二皇子的密会装作了我,当我再见到她时,她身中数刀,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今日,如今竟活生生站在眼前。那天真的笑容……
我颤抖的指尖抚上春桃的脸,她仰头看我时,那双澄澈的眼睛里还盛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的喉间哽着千万句道歉,可最终只是低低唤道:"春桃……"
"小姐是魇着了吗?奴婢这就去煮安神茶..."春桃正准备退下时,我的目光掠过熟悉的闺阁——那缠枝牡丹屏风,案头未绣完的荷包还别着银针,连博古架上青瓷瓶斜插的海棠都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想到这里,脑中猛然涌起的大量回忆让我心中痛苦万分。
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急声道:"快把铜镜递我。"
"小姐现在要铜镜做什么?"春桃在珠帘前好奇地回头问道。
我心中却顾不得这些疑问,只是急切地又重复了一次:"取铜镜来!"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春桃连忙捧来铜镜,铜镜中,映出我熟悉的眉眼——柳叶眉、含情目,连颈后的那枚梅花印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老者的声音忽在耳畔回响:"此番轮回,你将带着一世的记忆..."
指尖猛地掐进掌心。若这一世仍是我记忆里一世的复刻,那阿渊临消散前说的"轮回境遇会一次比一次惨"......
此刻,无数疑问如流星般划过我的意识:
我究竟历经了多少次轮回的流转?
这一世,我真正该珍视的是什么?
而我又该做些什么?
春桃见我面色愈发苍白,连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姐,您脸色不大好……可还要去给老爷夫人请安?若身子不适,奴婢去禀一声,今日便免了吧?”
她的话如一道惊雷,蓦然劈开混沌的记忆——
前世,满门罹难,唯我独活。尸山血海中,我跪地恸哭,却再无人应我一声。
难道这一世……只要护住身边人,便能了却因果?
我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不必。”我抬手理了理袖口,声音轻却坚定,“梳妆吧,我这就去。”
——既然天意让我重活这一回,那么这一次,我绝不再让任何身边的人从我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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