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娆找到沈恪的时候他正准备离开操场。
沈恪还是那身运动服，短袖短裤，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精瘦紧实又不缺力量感。。
打住打住。
不能再没出息了。
江娆清清嗓子，出声叫住他：“你要回家吗？”
她这瞅瞅那看看，不由出声问道，“奖牌呢？我还想给你再拍张照呢。”
沈恪点头，很是惜字如金，“拿走了，要统计。”
要统计班里多少项目拿奖，还要拍照记录，学校用来宣传的公众号可能也会用到。
江娆知道学校一贯做法，没再继续奖牌的问题，“那么早就回家吗？”
她仔细回想一下，发现沈恪还真是基本上一放学就直奔公交车站。
“你家在哪，难道很远吗？”
江娆发誓自己只是随口一问，所以当她看到沈恪略带迟疑的神情时愣住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只是知道个地址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这么想着，江娆瞪大了眼控诉道：“你干嘛用一种防小偷的表情看我。”
住的是比较远，说出住在哪里又比较麻烦——
父母那样的身份，沈恪不怎么想被人提起，是因为这个才犹疑了一秒。
心下觉得好笑，沈恪抬眼看她，没反驳。
江娆见他不反驳，故作委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难道我会跑你家偷东西不成？”
沈恪看着她。
不到三秒钟，江娆泄气，“不告诉就不告诉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说完又补充道：“……就算偷我也是去偷人。”
这一句江娆说的很小声，可两人就是并肩走着，沈恪听不见也难。
少年终于忍不住了，语气带了些警告：“江娆。”
江娆抿嘴，不说话了。
沈恪叹气，声音辨不出喜怒，如往常一样平淡：“好好说话。”
对上他的视线，江娆心头泛起微不可查的涩意。
太熟悉的神情与对话。
可是听他的话，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漫天风沙，少年将军一身玄衣，如不细看就发现不了他袖口的血迹。
血滴答滴答的留着，又很快被黄沙覆盖。
江娆听到他轻声叫了自己名字，于是江娆知道，这是梦。
她听了他的话，日复一日的等。
等来的却是无穷尽的梦魇，将她困顿于深夜。
面前少女眼睫微颤，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沈恪微微拧眉。
他只不过是让她好好说话而已，这样就有脾气了？
俩人沉默的走着，马上要到操场口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赵晓灿的声音。
不适应的沉默被打破。
江娆回身去看，赵晓灿段泽宇他们都在。
赵晓灿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江娆身边，手挽上她的，“不是要跟我们聚吗？”
赵晓灿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打转，语气有些不怀好意，“难道你约了其他人，要临时变卦？”
江娆下意识看向沈恪，才发现他也在看她。
少年眉眼生得漂亮，眉微敛着，视线停在她脸上。
江娆垂眼，摇了摇头。
贺皓远这时也走来了，手搭上江娆的肩，“那就走吧，今天可是我段哥请客。”
段泽宇还是那副样子，默认了贺皓远这一敲诈行径，淡声问道：“想吃什么？”
江娆被贺皓远搭着肩往前走，心思还都在沈恪身上，说了句都可以。
几人走得懒懒散散，少女被亲近的好友环绕着离开。
手握紧矿泉水瓶，发出零碎声响。
沈恪收回视线，正想离开时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江娆挣开那个男生的手，朝他这边跑来。
她喘了两口气，抬头望着他，杏眼里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明天见。”
她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面对他时最常出现的笑容。
眉眼也弯着，眸里已没有多余情绪，只亮亮的看着他。
于是沈恪在那一瞬，下意识的给了她回答。
“好。”
沈恪听见自己回答道。
—
江娆回去，对上五个朋友齐刷刷投来的视线，略微心虚道：“干嘛这么看我。”
“我承认那个沈恪是有几分姿色，但你也不用这样吧。”贺皓远眯着眼：“要说长得好看，你身边缺长得好看的人吗？”
江娆斜眼，心里猜到他要说什么，但还是顺着问了一句：“比如？”
贺皓远拍拍胸口，“比如我。”
江娆：“……”
贺皓远确实长得不错，确切的说是漂亮。
这位贺少爷头发跟瞳孔都比别人浅，肤色又白，所以初中个子没长开时还被人认错过是混血的女生。
但江娆看贺皓远就跟看自己亲弟一样，除了拌嘴找不到任何相处方式。
所以她只悠悠道：“当我没问行吗。”
贺皓远不服气，又扒拉过来段泽宇：“我宇哥，南三追他的人能排到南一，这也不够格？”
段泽宇嫌他无聊，皱眉推开他的手，话都懒得说一句。
贺皓远平常是爱耍宝，但是今天是有点奇怪。
江娆瞧着贺皓远：“你抽什么风？”
贺皓远不知怎的，又笑嘻嘻的问：“我就想知道，好看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吊死在沈恪一棵树上了。”
他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江娆却被问的一怔。
旁边贺皓远还在催促：“你倒是说说这个沈恪有什么过人之处。”
江娆扭头往后看。
少年也已经出了操场，去的是教室的方向，夕阳下的身影与他们背道而驰。
“……什么过人之处都不需要。”
“只要是他。”
沈恪很好很好，沈恪有很多过人之处。
可是只要是他，她就会这么喜欢。
几人被江娆的答案酸的龇牙咧嘴，不再问了。
—
吃的差不多了，几个女生开始商量一会儿去哪玩。江娆才听了一句，就摆摆手说自己要回家了。
江娆给的理由很充分正直：“我要学习。”
贺皓远看了看江娆，又诚恳的看向其他人，“我觉得江娆很可能是鬼上身了，你们说呢。”
赵晓灿也很诚恳，“这个要怎么治，找道士？”
江娆：“明天就要考试了。”
“so？”
江娆：“你们不复习？”
“……”
张沫嘴角抽了抽：“绝对是鬼上身了。”
贺皓远跟她默契击掌。
江娆不为所动，已经拿手机打车了。
在其余四个除段泽宇之外一脸愕然的注视下，江娆留下一句这次考试咱们仨谁这次名次低谁请吃饭扬长而去。
—
出乎江娆意料的，今天江父居然在家。
江父就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实打实的白手起家。
人前雷厉风行的江总现在换下笔挺的西装，一身家居服翘着二郎腿陪老婆看狗血韩剧。
俩人听见门口的动静，见是江娆也有些意外。
高新月：“不是说和灿灿她们去玩吗，回来的这么早？”
江娆低头换鞋，闻言嗯了一声：“我回来复习。”
“……”
没得到回应，江娆换好鞋，往客厅那儿走去。
江父江母齐刷刷的看着她。
高新月打量她一会儿，平淡问道：“你跟哪个男的在一起了？你们班的？我见过吗？”
江斌这下把惊讶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老婆身上，显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句要复习推导到这里的。
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女儿的反应似乎证实了高新月女士的话。
江娆和高新月对视三秒，有些泄气的塌了肩膀。
她还能说什么，知女莫若母。
江娆只好换个话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了句废话：“爸爸，你今天不忙啊？”
江父很配合：“最近那个大合同谈拢了，审批也差不多下来了，后面就没那么忙了。”
考完试就是十一假期，江父这段时间又比较空闲。
江娆语气雀跃：“那我们十一要不要出去旅游。”
江斌干脆的拒绝，“我要和你妈两个人去。”
江娆：“……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江斌哈哈两声补救道：“十一假前两天北城有个婚礼，你陪爸爸妈妈去。”
“婚礼？”江娆狐疑：“以前不都是我妈陪你去吗？”
婚礼那么无聊冗长，江娆下意识就想拒绝。
江斌解释：“朋友儿子的婚礼，叫你去是因为这个儿子是明星，好像还很招你们这些小姑娘们的喜欢。”
“叫什么？”
“沈怀瑜。”
江娆这下觉得耳熟，也没再拒绝，不过嘴上还是道：“这也弥补不了你们旅游不带我给我造成的伤害。”
江斌拿了手机，又给江娆转了笔钱。
江娆：“……”
江斌现在有了些发福的趋势，笑起来显得很宽厚，继续加码道：“明天爸爸送你去学校？”
江娆这才屈尊降纡的点点头。
下一秒又听见她爸一本正经的声音：“正好让我见识见识你那个男同学。”
江娆：“……”
江娆不想理他们了，扭头就往楼上走。
—
考试那天早读查的不严，学生们大多是布置完考场再自己复习。
南礼一中的传统是小考试就在自己班拉开桌子考，期中期末和联考才会按考场论。这次考试对上了十一假期，学校的安排是考一天半，然后直接放十一假。
往往到这种时候，学生的心根本压不住。
“还考明天那半天干什么，不如今天一口气考完。”赵晓灿把桌子往外拉，低头确认桌子对上瓷砖缝隙，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宁愿今天晚上考到十点。”
说到这儿，赵晓灿想起什么，扭头去找江娆的身影，“十一什么安排啊，要不要去玩儿。”
江娆还在收拾桌子。
平常不觉得，每次考试前要把桌面清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买了那么多没用的文具。
把一个买来半年都没拆开的小记事本塞到书包里，江娆才头也不抬的答：“不确定呢。”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赵晓灿啧了一声。
“我爸妈要带我去北城参加一个婚礼。”江娆无奈解释道：“去两天。”
他们两家关系好，父母共友也多，赵晓灿倒是没听说自己父母要去参加什么婚礼，于是多问了一句：“谁的婚礼？”
问完这一句，半晌没人回答，赵晓灿若有所感，嘴角抽了抽，转身。
果然，本来还在自己座位皱着眉满脸不耐烦收拾东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出来，正笑盈盈的跟沈恪打招呼。
赵晓灿：“……”
得，她还是自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面前的人一头深栗色长发随意的扎成了低马尾，白净的脸上全是笑意，对他说早上好。
沈恪视线扫过她的眼尾，莫名想到昨天她说明天见的场景，低低应声。
江娆侧过身，有意想遮住自己杂七杂八摆了一堆东西的桌面，面上还是笑着，“考试加油。”
沈恪点头，没回这句话。
江娆又说：“十一假期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沈恪：“……”
在旁边偷听的赵晓灿：“……”气得磨牙。
江娆当然只是口嗨而已，说了就过了，笑嘻嘻的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搬桌子？”
赵晓灿都无语了。
就是在本班考的小考试，桌子数量都是刚好的。不需要往外搬，就是拉开桌子摆成几排几列和前排人对齐的事。
沈恪表情也凝固了会儿。
江娆本以为他又要沉默，没想到少年视线越过她，在她身后的桌子上停了一瞬，明明声音无波无澜，可偏偏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嘲讽：“你先收拾好自己的吧。”
“……”
江娆嘴角的笑僵住了。
而后她看到了沈恪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时就气消了。
算了，江娆想。
谁让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