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一月底，学校这几日遍地是落叶，打扫都来不及。南礼的冬天更湿冷，太阳高高悬着也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暖意，早间傍晚的风更是裹挟着凉意。

高三上学期也快要结束，老李中间又让他们换过一次班里的座位，不过江娆他们这个角落坐的人还是没变化，张沫赵晓灿是跟着江娆选，李浩正则是尝到了挨着学神的甜头。

这个月开始，学校大大小小的考试没停过，每周还要周测。虽说高三就是这样，但已经习惯了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不断，突然进入这高三特种兵模式，学生们难免有些不适应。

下了数学课，赵晓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往桌上一趴，声音有气无力的：“难以置信离学校最近一次的活动还有一个月，我快撑不住了……”

她说的是元旦晚会。高三再怎么学业紧张，南一一年中最盛大的元旦晚会还是要办的。

江娆正在背单词，她从上次考试成绩下来就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如果让赵晓灿给她画个动漫形象，那一定是个废寝忘食的校服小人儿，头上还要绑着个写着奋斗二字的红布条。

不过听了赵晓灿这么说，江娆倒有些好奇：“只剩一个月了，现在还没开始筹备节目吗？”

跟赵晓灿趴在一张桌子上的张沫愣了愣：“早开始了吧，上星期不是让报名节目了？”

说完一想，当时江娆好像是去办公室问题了。江娆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江娆长了一张多才多艺的脸，她倒是经常被文艺委员问要不要报名，奈何江娆实在“表里不一”，唱歌跳舞都不太擅长，每次都拒绝了。

有这个前提，她俩也就没跟江娆转述。

江娆听到这里，想到什么，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单词书，扭头找沈恪。

他也在写题，余光看到江娆转身过来，直接头也不抬答道：“不参加。”

江娆：“……”

江娆：“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赵晓灿和张沫在一旁憋笑，江娆本人倒是习以为常，只又问道：“真的不参加？学校元旦晚会形式很多样的，不止有唱歌跳舞，话剧小品相声的都可以。”

最好是演话剧，穿着戏服，带着妆发，演个骑士啊王子啊什么的，江娆都不敢想有多带感。

沈恪还是拒绝。

江娆觉得可惜，还想再说什么，被赵晓灿一把抓回来。

赵晓灿看看后面，压低了声：“他不参加，你就去报名一个呗。”

江娆当然知道赵晓灿憋什么屁，她难得有些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就选个简单的唱歌或者简单的舞上去刷刷脸，你长这样你有什么好可是的。”赵晓灿撞撞她的胳膊：“你不想让沈恪看见你漂漂亮亮上台的样子吗？”

江娆成功被说动了。

于是她下个课间就去找了文艺委员能不能再报名，文艺委员很诧异，但学校要求是每个班必须拿出几个节目，他们班节目确实还不够，而且江娆外形又好，平常讨论度就高，是个合适人选。

文艺委员问了江娆想报名什么，江娆也只是一时脑热，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答。文艺委员倒是没介意，两个人又找时间选了下形式，定了唱歌，又挑了曲目。

考虑到江娆没什么基础，选的比较简单，还加了几个舞蹈动作，风格也和她本人贴合。

于是江娆的十二月就变成了写题、排练、找沈恪这三个行程轮流。

报了节目的都是放学后自己去实验楼空教室练，江娆的节目就她一个人，没伴舞，都是张沫和赵晓灿陪着。

十二月中，离元旦晚会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参加演出的人要去小礼堂进行排练，江娆也是第一次看其他人的节目。

表演话剧的是高二的，演的是罗密欧和朱丽叶，这些学生应该原本就是话剧团的人，换了戏服，表演的时候丝毫不怯场，发挥得很好。

江娆饶有兴致的看完，心里想的是——还好没让沈恪参加。

她坐在台下，位置比较靠后，没太看得清男主角的样子，只能看出个子很高，姿态挺拔，罗密欧的服饰给他添了几分华贵，中途他拉着女主角讲台词的时候，江娆听到好多台下女生小声尖叫的声音。

江娆环顾一圈，再次坚定了还好沈恪没参加的想法。

沈恪长成那样已经够招人的了，这人设这服化道这氛围，江娆不敢想他要真的来第二天座位上能放多少封情书。

轮到江娆商场时，江娆倒是不太紧张了，她节目安排在了中段靠后的位置，她脸上带着简单的妆，没要求换演出服她就没穿，还是穿的校服。

她表演完，台下鼓掌声倒是不小，文艺委员上前接她下台，夸了好几句不错，又给她看了自己在台下录的视频：“唱得很好啊，就是注意要看镜头位置，到时候正式表演要切大屏的。”

得到肯定的评价，江娆心里更放松了些，正想再问些有没有其他要注意的，却被人打断——

是那个演罗密欧的学弟，他戏服还没换下：“学姐。”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示意江娆看他的手机界面：“能加个微信吗？”

江娆：“……”

文艺委员颇有眼力见儿的离开了。江娆没什么表情，很干脆的拒绝，拒绝完犹嫌不够，还交代了让人好好学习。

自己的节目结束，江娆拿出手机跟文艺委员说了一声，想先离开。

收了手机一抬头，江娆怔住了。

沈恪立在门旁，倚着墙，也正在看她。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放学不久了，沈恪怎么会来？

难道是专门找她的？

江娆欢欢喜喜的跑过去，脸上又挂上面对沈恪时常有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沈恪把手里的水杯和外套递给她：“赵晓灿她们有事先走了。”

这些天实在是冷，江娆是多带了件外套，她接过后就披在了身上。知道赵晓灿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江娆心里给她点了个赞，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刚刚也彩排完了，那我们一起回去？”

“嗯。”

江娆又问：“那你看到我彩排了吗？”

沈恪摇摇头。

江娆说那也好：“这样元旦那天才能给你一个惊喜。”她倒是不谦虚，也不怕会不会将人期待抬高：“她们都说我彩排表现不错呢。”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什么：“不过还好你没参加，我刚刚看他们演话剧的彩排，那个罗密欧的服装还挺有质感……”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沈恪，表情很认真：“你本来就好看，穿上那个，再给我招来一堆潜在情敌，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沈恪：“……”

敏锐地从她话里捕捉到什么信息，沈恪收回视线，没再看她：“演罗密欧的……”他嗓音低慢，听不出什么语气：“就是刚刚给你要微信的那个？”

江娆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你看到了？”她看着沈恪的表情，少年表情还是淡淡的，也没看她。

也对，喜欢一个人才会在乎这些，就像她会在乎、不想沈恪被其他人看到一样。

但沈恪他……

江娆心里有些失落，还是开口解释：“我没给他。”

她声音有些低，也不知沈恪听没听见。

傍晚风有些凉，江娆把披着的外套穿好，也不再说话，只有脚下偶尔被踩到的落叶发出细微声响。

—

这周周末就是圣诞节，学校倒是不会再办什么活动，但学生们私下倒是挺热衷，用礼盒装着的苹果和巧克力随处可见。

最近实在太忙，江娆中午就没回家，几个人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些。

江娆一进班门，就眼尖的看到了沈恪桌子上堆叠的礼盒。

从运动会之后，沈恪也能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哪怕他除了这次之后不怎么参加活动，邀约追求也都拒绝，但脸摆在那里，沈恪追求者还是一波又一波。

江娆起初心里当然是不舒服，她也没有什么立场管，也怕沈恪觉得她多事。但看多了沈恪收到情书连接都不接、通常两句话就拒绝得彻底的样子，她也稍稍放心了些。

说到底，还真没哪个像她这样敢缠着沈恪这么久的。

江娆坐下，李浩正看着她表情：“都是刚刚送的，有的是本人来，有的是托咱班人放的。”说到这儿，他举起双手自证清白：“我可没帮着放啊。”

赵晓灿看着满桌的礼盒，啧啧两声，示意江娆看她自己的抽屉，里面放着几盒包好的巧克力。

赵晓灿状似宽慰——忽略掉她打趣又欠嗖嗖的语气的话：“不用眼红，你也有人送。”

她哪里是在眼红，颇无语的把东西给四周同学分了，江娆坐在桌前，心情不佳的样子。

赵晓灿这下倒有些意外：“其他人都送了，你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准备。”

“准备了。”江娆怏怏地往桌子上一趴：“之前不是给你看了，就那个围巾……但是我还没织好。”

给沈恪的圣诞礼物她早就开始准备，这些天考试不断，她还要彩排节目，实在忙不过来。而且织围巾是个细致活，她不想织得四不像就给了沈恪，还跟着周婶学了好一阵。

这边正愁着，沈恪也回来了。

他看着桌上那些礼盒，微不可查的皱皱眉，看向江娆。

李浩正在旁又跟他解释一遍，沈恪听完，看了看这些也没写着名字的礼盒：“那你们分了吧。”

李浩正似乎早就料到，也没客气，捧着就要跟四周同学分了。

不等他起身，沈恪突然出声：“等等。”

江娆一愣，以为他是改变主意想收下这些，手无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杯。

可沈恪却没说要收，这沉默太难捱，江娆抬头去看沈恪，发现他也在看她。

他手撑着外侧的桌角，视线在一桌子的礼物上看了一遭，又看向江娆。

江娆不明所以，沈恪却率先垂了眼。

“没事了。”

他坐下来，打开了一本练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