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最近总是会做梦。

他之所以特别注意到，是因为梦的内容大都零碎，有些醒来之后还会记不大清。

梦里他看不清主人公的脸，场景跳脱，对话也像是拼凑出来的，前言不搭后语，回想起时像是电影里那种被打碎的画面一样，混乱又分裂。

可偏生是这样的梦，他醒了后会觉得心里沉闷。

沈恪把这归因于自己突然又换了环境。

今天难得天晴了些，沈恪坐起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手机。

江娆呀！：【恭喜用户沈恪，您已抽中大奖，请扫描二维码领取奖品吧。】

江娆呀！：【图片】

她还真的搞了个二维码出来。

知道她大概又是想了什么鬼点子，沈恪很配合地打开了图片，长按后扫描。

扫出来的界面很简陋，四周是看着有些廉价又很古早的绿色藤蔓框框，中间一行大字。

【恭喜您获得和宇宙级别美女视频电话云看春晚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请珍惜~】

沈恪：“……”

沈恪沉默地看着这个像是诈骗广告一样的界面。

他不由有些故意的问：【你说和你吗？】

江娆呀！：【舍我其谁】

江娆发了几个自恋的表情包。

发完她又扮可怜问道：【就我一个人，你不陪我难道要我孤单一人看春晚吗。】

江娆：【这下真是以乐景衬哀情。】

沈恪：“……”

今天是除夕夜，她怎么会是一个人，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想打电话过去，手指微顿，还是先发了一句话。

沈恪:【你家长呢？】

江娆呀！：【在客厅啊。】

沈恪：“……”

他还以为她真要孤零零一个人过年。

江娆呀！：【他们忙着搓麻将，今晚才没空陪我看春晚。】

沈恪：“……”

但他想了想，沈家从前在这一天时晚上除了家宴也没别的安排。

沈恪：【好。】

江娆看到这条消息，放下了手机，笑容跟浸了蜜糖一样。

高佳雪刚从楼上下来就见自己外甥女这样，她走过去，坐在江娆旁边的扶手上，语带打趣：“跟谁聊天呢笑成这样。”

在南礼的考古项目一直忙到了年底，高佳雪干脆准备在她姐家过年。

江娆收了手机：“小姨，你在我们家住到几号啊？”

“怎么，赶我走啊。”高佳雪故意逗她，又说：“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待不了多久，这次项目比较忙。”

江娆笑了：“我能盼着你早走吗，你压岁钱还没给呢。”

“省省吧你。”

江娆闻声抬头，就见高新月端着咖啡过来，轻拍了下江娆的脑袋：“今年过年不许找你小姨要压岁钱了啊。”

江娆捂着头：“为什么？”

她也没成家立业呢，实打实高中生一个，怎么收不了压岁钱。

高佳雪感动，伸手去握自己亲姐：“姐……”

高新月喝了口咖啡：“你小姨孤家寡人一个，她给你你也好意思收。”

手举在半空中的高佳雪：“……”

江娆：“……”

成吧。

江娆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她想起什么，又问道：“今晚我们没别的安排吧？”

高新月斜眼看她：“你还想要什么安排。”

江娆心说没有就好，没人能耽误她和沈恪打视频电话了，就听到高新月悠悠道：“但是我们打麻将，你得在旁边坐着看牌。”

江娆看着高新月，高新月面容平淡，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娆没忍住：“你是想让我给你看别人牌吧。”

高新月：“……”

扫了一眼旁边神色震惊的高佳雪，高新月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少造谣我。”

江娆：“那我不要坐在旁边看。”

“你随便。”高新月呵呵一声，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赢多少决定了某人压岁钱是多少，你小心你压岁钱减半。”

江娆：“……”

怎么还带这样威胁的。

在一旁看热闹的高佳雪这时适时出声拱火道：“没事娆娆，你妈妈那份小姨也替你出了。”

说完这句，高佳雪生怕她姐来一句“你个挖坟的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起身，一溜烟儿跑了。

—

晚上和沈恪打电话时，江娆把这事添油加醋跟他讲了，她特意把自己说得可怜了些，好让沈恪知道她为了和他打电话做了多大的牺牲。

沈恪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当时江娆故意作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的样子，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江娆讲完，才发现自己和沈恪打过去的是语音电话。

她忘了微信视频能直接再打开摄像头：“挂了重新打吗？”

沈恪没有意见：“好。”

这边江娆刚挂了电话，她就看到自己和沈恪的聊天界面多了一条转账消息。

数目还不小，江娆以为他发错人了，又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沈恪很快接通。

江娆一愣，怔怔的看着屏幕里的人。

少年面容如玉，穿了件深色的毛衣，更显得他气质内敛深沉。

江娆舍不得错过一帧，只看着他道：“……头发稍长一些了。”

沈恪没否认，他注意到屏幕里自己这边光线有些暗，拿了手机，坐到书桌前。

男生黑色的碎发垂着，一双眼漆黑深邃，光线在高挺的鼻梁侧投下一道阴影。

江娆没忍住，伸手——

“咔嚓”一声，两个人都愣了。

江娆：“……”

她怎么忘了这手机截图时也会有声音。

沈恪看着她，眼神平淡，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个弧度。

江娆装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转移话题：“你转错钱了吗，转给我做什……”

沈恪：“没有。”他顿了顿，又说：“不是说压岁钱被克扣了？”

江娆又看了眼数额。

江娆沉默，觉得沈家可能是对沈恪实行溺爱态度，不然他一个高中生手里哪来这么多钱。

她没收，只说是和沈恪开玩笑，沈恪不置可否，倒也没说什么。

江娆看了看时间，春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她没关房间门，依稀能听到楼下搓麻将的几个也正放着春晚当背景音。

两个人还真的都打开了春晚，沈恪一开始不知道直播怎么找，还是江娆教的。

打开后他就听着江娆开始点评。

江娆：“这个相声有点一般。”

江娆：“这舞蹈好看，领舞好漂亮啊。”

江娆：“我看不懂这个绿色珠光眼影。”云

他看着手机，屏幕的女生专心致志的盯着平板看，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点评，侧脸弧度柔和，眉微弯着，碎发垂在柔白的颈侧。

江娆看着小品，里面很多眼熟的演员，她想到什么，边嗑瓜子边问：“你哥上过春晚吗？”

“……”沈恪还真不关心这个，也真的不知道：“我不清楚。”

但今年肯定是没的，今年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去了国外度假。

隐约听到了烟花绽放的声音，江娆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并没有看到什么，于是她问：“你那边在放烟花吗？”

“嗯。”他答：“几个大人陪着小孩在院子里玩。”

江娆听到细微的动静，看着他似乎是坐了起来，又将镜头翻转，对着窗外。

他又看了看手机界面，似乎是觉得画面模糊，又把窗户打开了。

视频吞画质，江娆其实看不大清，但还是说了句漂亮。

沈恪也在看，闻言淡声道：“不如婚礼那天的。”

他说的是沈怀瑜结婚那天的，江娆笑着说是：“要不能说是世纪婚礼吗。”

江娆于是想起那天，漂亮的少年就立在自己身侧，目光平寂而专注的凝视着烟花。

回忆起来不免想到这人，但上次烟花是二人一起看的，这次却分开两地。

江娆垂了眸，嗓音有些低落：“只拍得到烟花。”她语气带了些抱怨，“我看不到你了。”

“……”

换平时沈恪可能会对江娆这种话保持沉默，但今日——

或许是女生的想念太甚，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把镜头翻转回来，没再拍烟花。

秒针走过12，年夜饭早已结束，院子里却还有玩闹的声音。

沈恪没关窗户，在楼下传来的一片嘈杂声中，清晰地听到了女生掷地有声的思念。

“……我想你了。”她说完，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人也偏离到镜头之外，又像掩饰般的胡乱问了句：“你有想我吗？”

沈恪眸光微怔。

他看着手机界面里那只露了个衣角的人，心想，就回答她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这样的人，对着他时脸上惯常带着笑容，眼睛弯弯的，还分外明亮。

就像阳光一样，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于是他会在离开后想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然而江娆只是这么问，也没有要等着沈恪回答的意思，她很快又拿起了手机，似乎是在走动，看不大清背景：“你新年愿望是什么？”

沈恪：“……”

他话题转得太快，他又不免总顺着她的话去想，于是那句回答便停在了嘴边。

他其实不太懂，人哪里有那么多的愿望要许，生日要，新年也要。

江娆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完后说：“沈恪。”她声音很轻：“我希望你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和从前的新年时，她许下的愿望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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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