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忘

07

姑婆的老家在苏市乡下,太湖边上,

那也是外公外婆的老家。

村子很美,墨瓦白墙,桑林如荫,溪水环绕。

村子里人很勤劳,有很多的小型手工加工厂,苏绣给外贸单丝绸围巾卷边,田里有苗圃,十户有九户都种桑田养蚕。

我没事的时候喜欢往蚕房跑,听着蚕吃桑叶的沙沙声,

心里的焦虑会少一些。

有时候我会跟着渔夫去湖里捞些白鱼白虾回来煮给姑婆。

无所事事了快两个月了。快有结果了吧?

临走前我把U盘和保险柜密码交给了顾景之,

这天,姑婆正在廊下剥鸡头米,

电视里报纸上都在发布江市破获一个重大□□走私贩毒集团,

竟然首犯团伙是父亲和境外多人,白纤凝也是其中一员,

一时间被抓数人,猴脸人被灭口,尸体丢在一处山崖下。

父亲的替身是在机场被抓获的,父亲不见了。

妈妈的U盘里有一些加密的莫氏团伙的犯罪记录,

真正的莫氏早已经被架空了,在父亲的操控下,

它已经变身一个超级洗钱、制毒贩毒的跨国犯罪集团。

那天早上有雾,当我在蚕房被迷晕后

在小岛上见到的父亲我也毫无意外。

他脸色发青,看起来很久没睡好了,

但是他毫无惧色,从容地拿着刚煮开的小壶倒水泡茶:

“喝吧,第一茬龙井,味道不错。”

“胃寒,我不喝茶。”

“哦,那只有矿泉水了。”

“我不渴。说吧,找我干嘛?”

“小青,你长得真像你奶奶,她当年也很漂亮……”

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些眷恋,透过我似乎在看过去。

“哦?所以我才活到现在?那要感谢不杀之恩!”

父亲的眼里悠然暗沉的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如果……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你也会身不由己。”

“有时候已经是个利益共同体,我不愿做的事,会有其他人出手。”

他慢悠悠地摆弄着围棋,落下一个黑子。

“来吧,我们父女俩下一盘,还记得我以前教过你

金角银边草肚皮吧?”

他声音里充满感情,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慈爱。

我坐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我下了一粒白子。

我俩一壶茶之间下了大半盘,

小时候妈妈给我找的老师都是顶级国家级的,没白学,

遇到父亲这种老手我也毫不惧色。

“今天叫你来,不是祈求原谅,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他慢悠悠地但稳定低执着棋子。

远处大山里有个村庄,非常贫穷,荒年时甚至会卖儿卖女,

有一个寡妇带着个六七岁的儿子苦苦挣扎,她男人开矿被炸死了,也没拿到什么赔偿,因为长得好看,还经常被欺负,

有一次病重时,因为离镇上医院远又没钱,活活呕血而亡。

“我忘不了,她临死前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她对这个世道的怨恨都不敢有,只有无奈和不甘心。”

“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村子里人对他算有恩。

当时这个村子有个人遇到境外势力开始贩毒犯罪团伙,凭什么?那些权贵高高在上享受各种资源,而我们人如蝼蚁?法律?法律是那些权贵制定给底层遵守的?良心?良心在活不下去时一钱不值。

年轻人被洗脑了陆续加入时,他正在拼命读书,

他是个化学天才,

在一次懵懂中,他无意间帮忙制一次□□,从此,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

大学里,他遇到了一个单纯、善良、美貌的姑娘。

于是,团伙下手了。

老掉牙的英雄救美,然后除掉姑娘的父母,再帮助父亲夺权。

这家族企业是大型有实业的进出口公司集团,有化工基地,有纺织基地。

项目繁多,账目繁复,方便犯罪运作。

然而,婚后小两口琴瑟和鸣,

“你妈妈单纯、善良、她眼里谁都是好人。

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父亲也曾心软想退出,然而,境外老大和集团众人不放过他。

父亲没有提防貌不惊人的白纤凝的出现,她心狠手辣,狡猾无边

而且一口咬定小龙是父亲的儿子。

那个村子重男轻女,把子嗣看得很严重,早早就给小龙上了族谱。

“所以呢?因为他们人多就听他们的?他们对您有恩威胁你就什么都做?不思考,盲从,从权、从众、从俗,这难道不是恶?君子好财,取之有道,您,是读书人!”

我哽咽了下,“小时候,妈妈教我有斐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金锡圭璧之所在,瓦石草木被其光泽矣,她曾说过君子是您!”

我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最后一子。

“海底捞月,黄莺扑蝶,这招绝,小青,你赢了,你聪明像我,可是爸爸老了。”

“您今天请我来不是为了讲故事吧?”

“你个蠢丫头,你不来他怎么会来?”

旁边的白德叔眉眼阴郁,他恶毒地对我笑了笑。

他是白纤凝的堂叔,也是一条恶狗,猴脸就是他的手下。

觊觎莫家家产已久。

他挥挥手,两个心腹阿强和阿凯押来的是顾景之。

顾景之的白衬衫上有血。

顾景之垂眸看着我,淡淡地命令我:“莫芷青,你来这干什么?赶紧走。”

他气息冷冽,认真地盯向父亲:“虎毒不食子,颜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声线清冷,带着一丝哑。

我冲过去推开那些人的手,扶住顾景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父亲的眼神带着嗜血的冷意,透着几分疯癫。

他缓缓拿出把手枪慢悠悠地上了膛,“我颜某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如坠深渊,恍如噩梦,我挡在顾景之身前,张开双臂,“爸,您不要冲动。”

父亲缓缓抬起枪口,我转身埋在顾景之的胸口,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

“砰砰砰”三声枪响,白德应声倒地,我们都震惊地看向他。

父亲从容地看向两个手下:“你们走吧,关联账户都打了钱,这行不干净,天大地大,别回来了。”

“颜总。”手下似有不忍。

父亲挥挥手:“走吧,这是我女儿女婿,我的家事我会处理。”

“小青,你们也走吧。”

顾景之摇头,他眼神坚定地望向父亲,

声音冰冷,“颜总,自首吧,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父亲淡淡笑了一下,他闭上了眼,

“砰”又是一声,他倒在他一生纵横捭阖的棋盘上

风吹开了一本棋谱,首页上有父亲的一行小楷: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的血慢慢氤氲上去,盖住了小字。

顾景之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他的手心此时潮湿一片了吧。

番外

我的祖师爷邹衍,是孟子老乡,赵国平原君总走在邹衍身后都会用衣袖为邹衍掸扫坐席。

邹衍旅居燕国时,当地苦寒,草木不生,

邹衍在南郡小山吹响了律管,演奏《春之曲》,连吹了三日三夜,

邹衍让农民赶紧耕地下种。他教农民识良种,重农桑,律管之音可以忘记忆,测气候、回天地心。

祖师爷在上,吾,386代传人崔豫章,今传《春之曲》于387代弟子莫芷青。愿天下大兴,盛世无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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