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巳时，本该是艳阳高照的好时辰，偏偏被不厚不薄的，灰漆麻胡不招人喜欢的云层把天空笼罩的要明不明，要暗不暗的。这样的天气也影响了每个人的情绪。这不，纬蕥殿平日热热闹闹的大朝会，这会子安安静静的，要不是还有几个老臣因为喉咙喘气不舒畅，发出呼呼的吸气声，周皇还以为大殿之内，群尸诈起了呢。一个个的杵在那里，悄无声息的。

礼部尚书高利不着痕迹的歪过头对着吏部尚书黄坚哥小声说道：“看见没，那个和袁老头相亲相爱的柳尚书不在，袁老头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跟个怨妇似得，感觉看谁都想扑上去咬一口，也不知道柳尚书什么才回来啊。”

吏部尚书黄坚哥那是什么人啊，出了名的老狐狸，这会子也忍不住开始吐槽了“唉，以前真没有觉得柳大人帮咱们分了多少忧啊，现在他人不在，才发现，只要袁老头在朝里，没有柳大人还真不行。”

咳咳，粗壮的咳嗽声麻溜的把

两位尚书惊回了神。臣户部尚书袁园，梗着脖子，右手握拳，虚掩着嘴，一边咳嗽，一边瞪着他后面身着紫红色官袍的相国李润。

李润眼皮微抬，看着袁园鸡皮鹤发的老瘦脸，什么时候都绷得直直的矮小身材，不以为然的心中嗤笑：老家伙，别人怕你找麻烦，我可不怕，本相能平平稳稳的在相国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也不是吹出来的。看你今天耍什么幺蛾子。

袁园看着李润，干咳两声不言语了，直勾勾的盯着李相国再往后面的京兆府衙门长官京兆尹费悠然，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转头向着周皇：“启禀陛下，臣参奏京兆府衙门长官京兆尹费悠然，在其位不谋其职，纵容高门子弟当街行凶多年，京城百姓苦不堪言，严重影响了吾皇之圣名，臣请陛下明察。”

京兆尹费悠然嘴唇发白，两手颤抖，双膝一软，噗通跪倒，瞬间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直呼：微臣冤枉，微臣殚精竭虑，虽偶有疏忽，却不敢渎职以污圣上之贤明啊。讲完这些就跪趴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满朝文武大臣尽皆嘘了一口气，今日大朝会，自己躲过一劫啊，袁老头的炮火没有对着自己喷，真是太好了。以往能在袁老头的炮火之下安然无恙的，除了柳尚书再无第二人。看来今天京兆尹要完蛋了。

再看看京兆尹跪趴在地上哭的涕泪满面的狼狈样子，又觉得他丢了为官之人的脸，有话好好说呗，哭什么哭，难不难看啊。

费悠然趴在地上一边哭的伤心，一边眼光扫过众人，看见大家的表情，心里快要气死了，你们这些死王八蛋，真是站着不腰疼，明明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今天要是选中了你们，说不定你们都得吓的尿裤子！你们屁股上的屎绝对比老子的多的多。他一边心里不平衡，一边心里暗骂袁园没眼力介，自己清清白白，不贪不没，在京城这个扔一块砖都能砸着两个三品官的地方，管理治安，他容易吗？现在还要这样被袁老头欺负，他越想越委屈，最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整个纬蕥殿上都是费悠然嗷嗷的哭嚎声，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袁园听得直皱眉头，以前柳安民那个怂货就算再怂也是跟他正面对抗，还能斗智斗勇，其乐无穷。现在费悠然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是：没有最怂，只有更怂！

他一脸严肃的等着费悠然在那里哭，眼瞅着周皇兴致勃勃的伸着脑袋看好戏，终于憋不住了，大声道：“臣请陛下治京兆尹费悠然大不敬之罪！堂堂四品朝廷命官，居然在大朝会上公然如妇人般撒泼哭闹，全然不顾朝廷脸面，成何体统！”

“皇上，皇上”费悠然手脚并用，先前爬了几步，流着眼泪鼻涕“皇上，臣太委屈了，尚书大人无凭无证的就这样参奏微臣，微臣却不知道如何自辩，臣心中难过，实在忍不住就真情流露了，皇上，您是臣唯一的依靠了，臣求皇上明鉴，给臣一个公道啊，呜呜呜呜”他说的时候，鼻涕流到了嘴唇上，在他嘴唇一张一合的时候拉出了长长的白丝，偏偏费悠然自己却浑然不觉，让周皇实在不忍直视。摆摆手“还不快下去整理仪容，真是成何体统！”

当费悠然把脸擦干净再站在大朝会上的时候，众人忽然觉得这个平时并不起眼的四品京兆尹好像并不是看上去那么软糯可欺啊。

“皇上，据臣所知，四日前，有我朝高门弟子当街行凶，引起众怒，而京兆尹衙门却出工不处理，不作为，以致百姓敢怒不敢言。”他义正言辞的讲完这些，小胡须一翘，嘴角一撇“敢问费大人，你可知此事？”

听了这话，费悠然心中暗暗叫苦，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事情呢？这会就算是个傻子，他也明白了袁园为什么非要找他麻烦的用意了，感情他就是个马前卒，袁园真正要收拾的可是李相国啊。只不过李相国老奸巨猾的，不好收拾，就先收拾他，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费悠然悲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暗道自己这么些年在京兆尹这个受罪不讨好的位置上战战兢兢的干了这么多年。京城是什么地方，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齐聚之地，随便抓个犯事的人不是有品级的官员，或就是某个大人物的二姨妈的外甥的小儿子。管吧，得罪人，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管吧，治安大乱，皇上一个不高兴，渎职的帽子扣下来，抄家灭门都算轻的。所以他只能挑着管，等着管，看着管。他喜欢这样干吗？他也不喜欢啊，现在好了，一个个的都来欺负他。哼，大不了豁出去了，谁也别想坐壁上观，要倒霉大伙一起倒霉！

费悠然一脸茫然的看着袁园“袁大人是指刘侍郎家的大公子在百花园与人殴斗的事情吗？下官已经妥善处理，案卷均在，欢迎袁大人随时调阅。”

下方本来面无表情操手而立的刘侍郎，身子晃了晃，方又站直，不过脸上红的好像要滴血。

“与人殴斗的事情还需要老夫闹到陛下这里吗？”袁园不满意的翘了翘他为数不多的山羊胡子。

“难道是是张廷尉的小舅子在庙会上与他人妻女发生纠纷的事情吗？下官也已经妥善处理，百姓也一并认同下官的处理结果，还拍手称快呢，不信大人可以去坊间巡查。”费悠然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与之前判若两人。

刘侍郎不远处的张廷尉，原本看好戏的一张笑脸瞬间垮了下去，缩了缩脑袋，拱了拱身子，眼皮也耷拉了下去。

袁园听了这话更加不满了“哼”的一声并不答话。

“那莫非是。。。。。。”费悠然转头看向后面，正要说话。

“袁尚书，这大朝会上，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费大人平时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您老就直接说吧。”何御史看见费悠然转头向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的时候，心里一惊，忽然想到自家兄弟与邻家妇人勾搭，被邻家汉子当场堵住往死里打的场景，顿时满头大汗，这个事情他是用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去的，可不能让他当朝给抖落出来，不然他以后如何见人。急忙不管不顾的站了出来赶紧说道。

“行了，行了”周皇挑了挑眉毛“袁爱卿，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陛下，李相国之子李子峻，在京城肆意妄为，作恶多年，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情况，京兆府尹坐视不理，玩忽职守，以至于险些酿成大错，弄出人命，要不是刘瑾瑜押送人犯路过其犯案现场，将其捉拿，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什么”李相国惊呼出声,他说这几天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去哪里了，他到处都找不到，还以为那个臭小子不知道藏在那个温柔乡里面不出来，弄了半天原来被关进刑部大牢了，这么几天，也不知道子峻到底怎么了？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都抽着疼，那个该死的刘瑾瑜，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相国出列“陛下，犬子已经消失好几天了，至于谁是谁非，不能只凭袁尚书一面之词，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刘瑾瑜越职办案，臣请治刘瑾瑜之罪。”

就在此时，大殿门口急匆匆跑步进来一个小太监，呈上来一个小瓶，并低语几句之后，悄悄离去。然而李相国正讲的兴起，却见周皇听了太监汇报之后，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连连高呼：“快宣刘瑾瑜，我要见他，散朝散朝”他着急的顾不得满殿的大臣，起身就走，留下了李相国在殿内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