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狗官,你们居然杀了靖南侯,你们会遭报应的!”
“苍天呐,你开开眼吧!”一个老妇凄声喊着,慢慢跪了下去,所有的百姓都开始慢慢的跪了下去。整条街除了监斩官和他的师爷还有卫兵站着,其余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甚至还有几个卫兵也跟着跪了下去。
“靖南侯。。。。。。”哭声四起,满街都是低低的呜咽声。。。。。。和呼呼的风声。。。
“起风了。。。。。。”有人抬头看天,方才还霞光满天,此刻阴云密布,朵朵暗沉的云块,叠压在一起,低低的厚厚的黑乌乌的罩在整个天空,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淹没整个京都。风声渐大。越刮越猛,卷起地上的落叶向天空飞去,也把台上浓郁的血腥味吹散开来。
大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狠狠的砸向人间,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大力的扇了耳光。转眼间,每个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雨水贴在脸上。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沿着高台流下来,使高台周围的地上全是血水,惨红一片。
几位书生抹着眼泪站起来“我们不能让靖南侯就这样躺在这里,我们给他收尸”。
“对,我们大家给他收尸,厚葬靖南侯”地上的老百姓慢慢起身,准备上台收尸。
远处响起整齐的步伐声,大队禁军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内。为首骑马的官员一言不发,抬手一挥:禁军如饿狼一般,迅速包围高台下所有老百姓,大棒和刀鞘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顿时惨叫声四起。百姓们被打的四下逃窜,刚才个别带头冲上前的百姓,直接被打倒拖了下去。一会功夫,高台周围除了禁军、卫兵再无旁人。禁军为首官员,坐在马上,对监斩官的感激之言不理不睬,依然一言不发,抬手又是一挥,禁军随之撤走,动作迅速,整齐划一。
“呸,装腔作势”监斩官对着禁军的方向吐了口口水,对着下面的卫兵吩咐道:“看着,就这样,不许任何人收尸,以儆效尤,搞这么大的阵仗不过是个狗贼而已”。然后就着师爷举着的伞坐到了轿子里面,扬长而去。
高台上,狂风暴雨冲刷着残破的尸体,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刚涌出来就和雨水汇合成一道道红色的支流,向四周散开。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寒风四起,阴阴沉沉。每个人的心上都好像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三天后,赋国大将军班师回朝了,街上没有欢呼相迎的百姓,没有夹道乱丢的鲜花,只有各家门前白色的灯笼,狂乱的马蹄声直奔武门,赋国大将军刘卫带着亲卫疾驰而来,翻身下马,踉踉跄跄,好像走不动路了,好不容易上了高台,眼前刺目的情景,让他的呼吸都困难起来。“贤弟,哥哥来晚了”他一跤摔倒,爬不起来。跌跌撞撞走近高台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幕,他面目扭曲,两手颤抖,双唇哆哆嗦嗦“贤弟,哥哥来送你来了”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不曾软弱的铁汉,此时满脸都是泪水。
“大将军”这几日一直嚣张的赶走几波前来收尸百姓的卫兵头子,犹豫再三,向刘卫俯身拱手“上面说了,不许任何人收尸,以儆效尤”。
嘡啷一声,卫兵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卫腰间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刘卫征战沙场时沉淀的杀气四溢而出,身边身经百战的亲卫,同时长刀出鞘,气势震慑全场。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这样说他”刘卫的刀向前挪了挪,卫兵头子的脖子上马上出现一条血痕“谁都能被说以儆效尤,唯独他不能被说,懂吗?”卫兵头子满头大汗,一动不敢动“说!懂吗?”刘卫大喝一声。“懂了,将军,我懂了”卫兵头子两腿发软,带着哭腔。
“来人,给我送最好的金丝楠木棺过来,我要送兄弟上路,看谁敢拦我!”亲兵领命而去,大将军刘卫以刀撑地,似虚脱一般,坐在高台上一动不动。
世人都知,赋国大将军为罪人岳胜收尸,设灵堂,要将其厚葬,在朝官员都保持沉默,即无人去吊唁,也无人参奏,就连周皇也好像不知道这回事毫无任何反应。反而平民百姓每天都有很多人前去吊唁,很多人都哭的不能自已。
第五天,靖南侯的家眷要被流放闽南了,临行前,刘卫将三人接到灵堂,见岳胜最后一面,岳淑华和弟弟岳昊然跪在灵前哭的几度要昏死过去。而柔娘却不声不响,一直看着棺椁发呆,然后她来到刘卫面前,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刘将军,我夫此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了,求将军能够照看他们。了却他生前的心愿。”柔娘平静的目光看着刘卫。刘卫心酸不已“你放心,必不负所托”面对女眷,他也确实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准备叫自家夫人过来把柔娘搀扶起来,却淬不及防,柔娘突然起身,一头撞在金丝楠木棺的角上,顿时满脸是血,栽倒在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岳淑华扑过去把柔娘搂在怀里,柔娘面带微笑,轻声说道:“我决不允许他扔下我一个人走,绝不允许!”然后轻轻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将军府紧赶慢赶请来的大夫在号脉之后,摇摇头“将军,已经没有脉搏了,人已经走了。”
就这样,一个人的灵堂变成了两人的,刘卫将岳胜和沈柔娘合葬之后,也到了岳淑华和岳昊然流放出发的日子。
临行前,刘卫给两人配备了五名亲卫,保护和照顾两人,及时给大将军府传信,同时给闽南驻军的部下送信嘱托,看护好两个孩子,这边他再想办法,将两人的流放改判。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出发几日后,连同五名亲卫,全部失去了消息。
清晨,天蒙蒙亮,刘瑾瑜早起推门准备叫李怀熙起来练功,却看见岳淑华孤立在院子里,浑身透着寒气,分明是已经站了很久。听见响动,转过头来看着刘瑾瑜,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空洞洞的,她沉默着,就这么看着刘瑾瑜。刘瑾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冷,他看着岳淑华裂开嘴扯出一丝笑容:“小岳,你起的真早啊,站这里做什么?”
“大哥,之前我一直在逃命,也无暇关注别的,我想早上湖边的景色肯定不同凡响,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哦。。。好。。。那就让你二哥再睡会吧”。刘瑾瑜回房拿了一件披风给岳淑华披上,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向雨馨湖缓步而去。
雨馨湖畔,垂柳抽芽,长长的柳条如少女的水袖在晨风中微微晃动,远山倒映在湖面上,好似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又被水波推散。
岳淑华指指着湖中心的凉亭,刘瑾瑜点点头,想了想,走到岳淑华身前屈膝弯腰:“小岳啊,走了半天了,你的伤还没有好,大哥背你。”
岳淑华看着眼前宽阔的肩膀,眼里有了一丝光彩,顺从的爬上了去。刘瑾瑜个子很高,趴在他的背上视野都开阔了不少,鼻子里满满的都是他衣服上的皂角味以及男人独有的阳刚之气,岳淑华偷偷的把脑袋凑近刘瑾瑜的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觉得好闻极了,然后就羞红了脸。幸亏刘瑾瑜是背着她的,看不到她此时的窘态,要不然就太丢人了。
此时的刘瑾瑜一无所知,就是刚才岳淑华的头发好像擦着了他的耳朵,痒痒的,而现在他背着岳淑华,没有办法腾出手来挠,就算了,还是忍忍吧。
湖心亭的四周挂了纱帐,既防蚊虫,又遮阳光。里面放置着香炉,茶几,座椅,笔墨,还有一把古琴。显然是主人家休息的时候在这里喝喝茶、写写字,兴致高了还弹弹琴。
岳淑华看向那把古琴,造型优美,是一把蕉叶式古琴,古琴上木漆的断纹呈梅花状。她用手轻轻一拨琴弦,琴音透彻,悠远。她在古琴前坐下“大哥,我给你弹个曲子听好不好?”
刘瑾瑜看着坐在古琴前的女孩子,头发被剪的长一片短一片,现在全被别在耳朵后面,露出清秀的小脸,肤色雪白,大大的眼睛,之前还颓废毫无光彩,现在已经恢复了沉静,璀璨内敛。好像那时的无助和虚弱都是另外一个人。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在古琴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岳淑华起手抚琴,瞬间强而有力的琴声,飘散开来,由慢而快,阵阵频催,如大将军升帐,威严庄重。
刘瑾瑜抬眼“将军令”!
湖边一人伫立,遥望湖心亭,静静的听着充斥着满湖的肃杀之声。
琴音一转,瞬低八度,好似力量内涵,随时待发,毁天灭地;继而高亢,浩浩荡荡,威风凛凛,让人热血沸腾;紧接着琴声尖锐起来,绝望无助如强大的妖兽将之前的磅礴之音包裹起来,一击而逝;渐渐低迷,如泣如诉,让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刘瑾瑜的看着停下手坐在那里的岳淑华,一字一顿的说:“告诉大哥,你的事情”。
岳淑华凄然一笑“大哥,现在还不行,我保证会有一天,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和二哥,可以吗?”
半晌,“好吧,记住,别为难你自己,大哥和二哥,比你想的还要有本事,相信我。”刘瑾瑜摸了摸岳淑华的脑袋。
“嗯,我信大哥和二哥”岳淑华抬起头,红着眼眶。
“呵呵呵,这云霞山庄果然藏龙卧虎,就连刘公子身边的一个小书童都能弹出这种气势的将军令,就算是京城的贵女也比不上吧。”郭巡按站在湖心亭的台阶上,眼中倨傲,言辞探究。
岳淑华原地坐着没动,扭头冲着郭巡按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状,眼角泛红,眉毛微微挑起,那眼睛里有着一点柔和、一点亲近,一点向往,还有点倔强 ,她嘟了嘟嘴“小女子献丑了,让大人过奖了”然后微微低下头。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原本就是应该坐在那里,高高在上,没有任何不妥,同时好像看见了心仪之人略微的羞涩一般。郭巡按一怔:原本知道刘瑾瑜的书童应该是个小女娃的,虽觉得身份特殊点,却没有特别在意。然而这个小女娃刚刚却弹出了大气磅礴的将军令,没有多年的功底,高人的传授是不可能弹的这么好的,小女娃刚刚刷新了他对她身份的判断,现在她无意间在他面前露出的女子娇俏之态,又让郭权觉得她非常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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