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囚禁的女人

1988年3月11日。

“叩叩叩——”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刘耿明这边刚放下汤,便火急火燎的去开门,见到来人,热情地邀请他进屋,“快进来,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接了趟长途,回来晚了,本来不想打扰你了,但还是想着来看看你。”张扬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袋东西,“这是我买的特产,我们两家一人一份。”

“我都说了你别这么客气。”

“你上次给我儿子买的玩具汽车他很喜欢,你要是不让我送点什么,我心里过意不去,拿着吧。”张扬哈哈笑着。

“行,那我不客气了。”刘耿明将吃的放到地上,又给他盛了碗汤,“快吃吧。我今天升主管了,喝点小酒,你开车就别喝酒了。”

“哦,那我以茶代酒恭喜你了。”张扬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对了,明天我生日,要是嫂子和孩子有空的话,你们一起过来,我给你们做长寿面吃。”

“哦,好啊。那我明天一定早点收工。”

2018年……

在去刘耿明家的路上,黄英一直侧头看着窗外。但她并不是在看外面的风景,只是她的思绪纷乱而复杂,试图通过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赵胜男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小黄莺,刚才丁队也是关心你,你别放心上。毕竟刚忙完你爸的后事。”

黄英点了点头,“我知道。”

“阿姨她怎么样了?”

“一直接受不了我爸死的事实。后来邻居张阿姨说她报了个旅游团,还有个名额,想让我妈跟她一起去。我妈不想去,后来被我说服了,今天一早的飞机。”黄英叹了口气,双手摩擦着放在腿上的文件袋,“我爸生前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做人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我想这也是他想看到的。”

“嗯,阿姨出门散散心也好,我们到了。”赵胜男跟着导航拐进了右边的小区。

小区里绿树成荫,鸟鸣声声,老人和孩子们在悠闲地散步。他们顺着资料上的信息找到了刘耿明的家,按响了门铃。

没过多久,一个面容苍老的老人开了门,“你们是……”

“您好,我们是泾阳市公安局的,想找刘耿明问点事情。”

老人一听到“刘耿明”三个字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屋里走去,“他死了。”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刘耿明的遗像前,“我这老头子,一辈子没让我省过心。你们来找他是他犯了什么事儿了吗?”

赵胜男看了眼一旁的黄英,接口问道,“那您认识张扬吗?”

“谁?张扬?”老人皱着眉头想了会,缓慢地点了点头,“有印象,之前和我老头子一起工作过。我们大概有几十年没联系了吧。看我这记性,两位警官坐,我给你们倒茶水。”

“阿姨,您不用麻烦了。我们就问几句话,问完就走。”黄英拦住了她,扶着她坐到沙发上,“那您还记得三十年前的3月12日,刘耿明在干什么吗?”

说到这个老人显得有些茫然,“哎哟,这三十年前的事我怎么记得清楚呢?别说三十年前了,我就连昨晚吃的是啥都忘了。”

赵胜男环顾了一圈开口道,“阿姨,那您知不知道刘耿明有没有向张扬借过钱呢?”

“他这人,别的都好,就是爱赌。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连他死之前都在管人借钱。身边的朋友、亲戚,能借的都借。至于有没有问张扬借过钱,我倒是不清楚。”

黄英点了点头,冲赵胜男使了个眼色,“阿姨,那就麻烦您了,我们就先走了。”

“哦,这就走啦。”老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二位警官一直在问张扬的事情,他怎么了?”

黄英看了眼赵胜男,“他死了。”

“什么?死了?”老人瞪圆了双眼,显然有点不相信,“二位警官,你们不会是怀疑我老头子杀人吧?他虽说好赌,可平时胆子小得很,他是不会杀人的。”

“放心吧阿姨,事情我们会查清楚的,您要是想起什么就来警局找我。”黄英拍着老人的肩安慰她,随后转身下楼。

“什么,说我杀人?笑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张扬张飞的。再说我这腿都瘸了三十年了,我怎么杀人?”70岁的刘耿明拍了拍失去知觉的双腿,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用手推动轮椅回了房间,打发自己的佣人送客,“李嫂,送客。”

“哎,李老……”

“不好意思啊,刘老性格一直都这样,我送你们出去。”李嫂将李绍阳和张天雷送到门口。

“我冒昧问一句,刘老的腿是……”李绍阳又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到了李嫂的脸上。

“听说是三十年前救了个女孩,被坏人打残废的。可是那个女孩被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导致刘老没拿到补助和赔偿,还被公司开除了。”李嫂往屋里看了一眼,确定刘耿明不在身后才悄悄说道,“刘老不喜欢和人说这段往事,总觉得自己的好心喂了狗。也因为这个一直没成个家。”

“知道了,谢谢。”李绍阳冲李嫂点了点头,又冲张天雷使了个眼色,二人转身下楼。

“李哥,那就是说刘耿明是因为被公司裁了才搬走的。”

“嗯,先回局里吧。”

“行,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先休息吧。”挂了电话的丁沐风回头看了眼莫雨。

“两位警官请喝茶。”62岁的刘耿明将两杯茶端到他们跟前,丁沐风和莫雨接过后道了声谢,“刘先生,您刚才说您记得张扬?”

“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初他在我家门口犯了心脏病,还是我和另一位乘客一起送他去的医院。结果第二天,他带着全家人来感谢我,还拿来一大堆东西,我哪能要啊,就都还给他了。这之后他每次出车经过我这里,都会来看我,我也习惯每天吃完饭后等他上门来找我聊天呢。”刘耿明一边说一边笑着,好像在回忆一段很美好的记忆,“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不来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换工作了或者他们搬家了。”

莫雨掏出笔记本,“您还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来您家的吗?”

“额……3月12日,对,就是那天。”

“您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是我生日啊。我父母在老家,我一个人来这城市打工,本就没多少朋友。我生日前一天他答应来和我一起过生日,可我做好了饭菜,一直等到很晚他也没来。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丁沐风陷入了沉思,他看向莫雨,莫雨也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两位警官,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丁沐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他死了,就是你生日那天。”

“什么?”刘耿明手上的杯子掉到了地上,而此时他身后的房间里传出了异响。

丁沐风不解地看向他身后,刘耿明急忙解释那是他女儿。

虽然刘耿明一再解释里面的是他女儿,但是房间里的动静还是让他心生疑窦,他起身上想去开门,没想到房门却被反锁了,他看向刘耿明质问道,“这里面真的是你女儿?”

“是啊警官,我女儿三十年前就疯了,一直看不好。最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更疯了,时常趁我不在家偷跑出去,我这也是没办法才……”

看着刘耿明委屈的眼神,丁沐风看了眼莫雨,又看了眼房门,“把门打开。”

“这……”刘耿明犹豫着,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过钥匙打开了房门。

结果房门刚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从房里窜了出来,莫雨眼疾手快把她按在了地上,女人嘴里“咿咿呀呀”的大喊大叫着,脸上不是眼泪就是鼻涕。

李沐风看着地上的女人,又看向刘耿明,“先把她送医院,你也一起去,做个DNA检测。”

“好。”刘耿明无奈地点了点头。

女人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病人得的是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办公室里,医生看着手上的患者资料,右手拿着笔敲击着桌子,“她应该是小时候遭受过一些重大的刺激,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舒缓,就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她随时可能会陷入深度的抑郁,有时候会因为愤怒而乱砸东西,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躲在角落哭。甚至于她可能会经常忘记重要的事情,有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思维混乱,无法集中注意力,也开始出现幻觉和妄想,会时常看到不存在的人和事物,听到奇怪的声音。”

“对对,她现在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把她关在房间里,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刘耿明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

“你越是把她关起来就越会加重她的病情,你应该把她送到专门的医院,让她接受治疗。”医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我知道一些父母会因为觉得丢脸而选择讳疾忌医,但这样是在断送她的大好年华。做父母的不能照顾孩子一辈子。这是我一个朋友,你可以去找他。”

“谢谢啊,医生。”刘耿明拿着名片缓慢地离开了办公室,丁沐风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怎么样?”

“谢谢啊警官,以前是我糊涂,不过接下去我会把她送到医院接受治疗的。医生说的对,我总不能把她困在房间里一辈子吧。”刘耿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丁沐风点了点头,“你和你女儿的DNA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暂时你还不能去病房看她。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派人照顾你女儿的。”

“谢谢,那……我能在外面陪着她吗?”

丁沐风看向一旁的莫雨,莫雨冲他点了点头,丁沐风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你女儿之前是因为什么事情受了刺激?”丁沐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正要离开的刘耿明。

“三十年前,她在去上学的路上被几个小混混差点给……幸好有个人救了她。可那时候我忙着照顾女儿,等我想起来找那个人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刘耿明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丁沐风,说完后又摇了摇头离开了。

三天后,李绍阳推着坐轮椅的刘耿明来到了医院门口,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对父女说道,“刘老,你不是一直奇怪之前你救的小女孩为什么没出来帮你说话吗?她就是那个女孩,那天那件事之后就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

刘耿明的眼眶一热,吸了下鼻子,笑了。

刘耿明扶着女人来到马路边想拦一辆出租车去精神病院,一辆黑色轿车却及时的停在了他们眼前,丁沐风摇下车窗冲他们一笑,“上车吧,我们送你们去。”

“谢谢了,两位警官。”刘耿明扶着女儿上了车,就在汽车发动的那一刻,他透过窗户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刘耿明,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在看到他冲自己挥手的那一刻,他也情不自禁的冲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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