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结局 (下)

青城山的雨一直没停,雨幕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石阶上长了苔藓,拟叶里藏着一汪水,一踩下去,先是湿滑,而后蹭出软腻,糊糊地黏成一片。

一道只身片影上了山,如一缕游魂,走过之处,泥浆里混着血,被雨点砸开,汩汩地往下流淌。

山腰处,流月剑孤零零地插在岩峰中。

“他来过了。”裴清寂低声呢喃,伸手将流月拔了出来,收入腰间的剑鞘中。

他本有两把剑,另一把名为朔风,此时正钉在诛神台的石柱上,剑身上穿着一具焦尸。

杀了顾锦章,上界断然再留不得,他本想献祭青城山封山阵,又念想着季屿霄,迟迟下不了决断,昨夜在山脚下坐了一整晚,今日一早才上山。

山路上,小道士打着油纸伞下山,见是裴清寂,立马迎下来:“仙尊,您也来了。”

雨水打湿了裴清寂的发丝,他无心去管,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转动,盯上小道士的脸:“他来过了?”

小道士垫着脚给裴清寂打伞:“是,前日傍晚便走了。”

“去哪儿了?”

小道士摇头:“没说。”

裴清寂错开视线,看向远处起伏的青色山峦。他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似乎尘埃落定不足,心有余悸不止,只叹气似的问:“封山阵可有异动?”

“仙尊不必忧心,季仙士已将大魔驱除,此后不会再有祸乱威胁。”小道士侧身引路,“雨地湿滑,仙尊可要来殿里稍作歇息?”

恍惚间心头涌上股不知名的怨恨,而后倏地被劫后余生的残喜冲散干净,他失笑,垂下头,睫毛急促地颤动几下,雨珠顺着发丝,自眼睑滴落,许是天在替他哭。

“劳烦了。”他轻声道,抬脚跟着小道士上了山。

进了殿门,小道士笑意盈盈地递给裴清寂一张黄纸:“季仙士给您留的信。”

裴清寂这才嫌湿漉的碎发挡视线,抬手撩上去,在尚且干燥的内衫里蹭掉手上的水珠,才接过展开。黄纸上的字写得并不娟秀,反倒像是学童时期写得大字,稚拙生硬,却颇为可爱,倒像季屿霄那幼稚性子。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等我。

还在旁边画了一个狗狗眼的表情,只不过画技太差,甚是丑陋。

裴清寂生平最恨别人骗自己,可如今看着手里两个字,却觉哪怕被骗,也要比他真的死在诛神台下要来的心安。

季屿霄身上有太多秘密,绝不止他坦白的只言片语,不过裴清寂不想深究了,从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性子,而今却是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只要他会回来,便足够了。

将黄纸细心收好,裴清寂低头看看衣摆上的血,狰狞的红痕染透了月白长衫,他露出个浅淡的笑:“劳烦小道士为我准备一身衣服。”

“仙尊稍等。”小道士匆匆离去,没一会儿抱了一身道袍回来,“这是我师兄的,您与我师兄身量差不多,应该能穿下。”

“多谢。”裴清寂接过,去里屋换上。

这是一身常服,袍子长及脚面,棉质面料,色呈深蓝。他换上,湿漉漉的头发由簪子束在脑后。

稍作打理,比来时精神了些。

殿外的雨停了,小道士在院里扫落叶,湿成一片的落叶很不好扫,小道士吭哧吭哧地干得费劲。

裴清寂接过扫帚,替他清扫。

小道士受宠若惊:“仙尊不必亲自劳烦!”

裴清寂冲他一笑,直叫小道士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会在观内常住,往后多有叨扰,尽些绵薄之力做做事,也是应该的。”

小道士拍拍脸颊唤回神志,红了脸,悄声地问:“仙尊是想等季仙士回来?”

“是。”裴清寂将落叶扫成堆,“等他回来,我要揍他一顿出出气。”

预备了一顿打的季屿霄此时正在魔界大杀四方,准确说,应该是系统带着他大开杀戒。

魔界内的政治体系并不如上界那般井然有序,各家各户都是旗鼓相当,谁也不服谁,从前是十八路诸侯拥护魔天子,到处找上界麻烦,后来魔主被鹤丰压在了青城山底下,魔头们没了忌惮,各峰峰主都想一家独大,而后数百年的明争暗斗、纠缠不休,闹到了头,难分伯仲不说,还搅得魔界各处乌烟瘴气,不成体统,难以管辖,反倒没了和上界作对的底气。

季屿霄的主线任务已然定下——横扫诸侯,坐回魔主。

要是有魔不服怎么办?

打呗,伟人不都告诉我们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要想统治这群胡作非为惯了的魔头,就得“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多年以后,面对在美人师尊旁边撒娇求抱的魔尊,各峰峰主们将会回想起季屿霄横扫魔界十八山,杀得血流满地、尸积成山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魔界还是一片混乱,各家征伐不断,分不出个主子来,季屿霄只身杀入,一山一山地削,一进门,先问一句愿不愿意臣服,不臣服,即刻身首分离。

反抗的魔群从千削减至百,直到最后剩下寥寥数几。

没人知道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步杀十人,千里血漂橹的暴行的,只知道膝盖上似乎没有什么黄金,该跪还是得跪,跪了能保项上人头一颗,日后封官加爵,跪得早的,还能分到些大官做做。

如此从早杀到晚地胡闹了三日,魔界被收复。

其间季屿霄的剑钝了,便换成金日来杀,直让金日饮饱了血,不必泡灵泉,自动便催生出剑灵。

季屿霄第一次拜见师祖,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刚出生的剑灵不过巴掌大,虽然眼鼻嘴齐全,却是等比例缩小了数倍,小黑龙在他面前都能耀武扬威。

“权权,能不能把鹤丰师祖带到你的桃花源里面去养着?反正你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我是收容所么?】

“你舍得看小鹤丰这么可怜么?”季屿霄把小人托到掌心,鹤丰很是喜欢这个徒孙,伸出小手臂抱住季屿霄的鼻尖蹭了蹭,亲昵无比。

系统到底是心软了,单身父亲带俩娃,收养了小黑龙和鹤丰,说来也是搞笑,上辈子的宿敌就这样以各自最可爱的形象重逢了。

鹤丰骑在小黑龙头上,拽它的角玩得不亦乐乎:“怪徒孙,你何时去找大宝?”大宝是他叫裴清寂的昵称。

季屿霄还没开口,小黑龙忽地甩开鹤丰,扭着身子蛄蛹到季屿霄身前,用没牙的小嘴巴嘬季屿霄的手指,大金眼睛里写满了“他欺负我”的控诉。

季屿霄揉揉它的脑袋,心绪却飘远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师尊,讨个亲,或者挨顿打,什么都行,只要能一解相思苦。

梅雨季过去,天终于清朗。

上下清透的翠绿,融融地铺散在天光中,于四野散开,洒出满山的春意。新叶凝碧欲滴,深潭含烟,满目是浮动的青,烟雾袅袅缠绕在周身,飘忽不定,似纱若云。

石阶上的苔藓已然干瘪,露出青黑的石板来,一道只身片影上了山,石板踏踏作响,发出轻快的响动。

裴清寂拎着扫帚下山,一路将落叶扫至两侧,见来人,一扫帚指向那人面门,端着严肃面容,质问道:“来者何人?”

季屿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禀告师尊,我是您徒弟。”

“徒弟?”裴清寂目光凛然,唇角却是噙着笑意,“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徒弟。”

“那便不是徒弟。”季屿霄从善如流,直起身,推开扫帚,整个人黏糊糊地抱住那副日思夜想的身躯,大逆不道地以下犯上,“禀告娘子,我是你夫君。”

裴清寂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油嘴滑舌,实话交代,怎么从诛神台底下爬出来的?”

“诛神台连着断界峡下的冰河,我被一只大泡泡护着,才得以逃脱。”季屿霄见裴清寂不信,一把搂住人的腰,带着他纵身一跃——

系统适时吐了只大泡泡,将季屿霄和裴清寂一起包裹到里面。

“看,就是这个大泡泡。”季屿霄握住裴清寂的手,目光清澈见底,赤诚热烈,“我什么都告诉你,一个字也不瞒着你,往后日子这么长,我一点一点讲给你听,好不好?”

裴清寂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他仍有些怨,却是令人稀罕的怨,一丝酸溜溜的悸动浮荡在心头,直痒到心窝里去。

他怨道:“我和小道士说过,你若回来了,我要揍你一顿出出气。”

季屿霄把脸伸到裴清寂手边:“打了我可就不能再生气了哦?”

裴清寂照着那半边脸咬了一口,而后把季屿霄扑倒,使劲咬他的脖子。

季屿霄抱着人,笑得开怀,哎呦哎呦直叫:“哪来的猫崽子啊,怎么咬人了。”

裴清寂收了尖牙利齿,撑在季屿霄身上,注视着他,得意洋洋道:“服了没?”

“服了,服的彻彻底底。”他护裴清寂的腰,仰着头,笑意盈盈,“咬过了,可以亲亲了么?”

“还敢要亲亲?”裴清寂眯起眼睛,压下身子,“胆子不小啊?”

季屿霄立马摆出无辜的神态来:“胆大的孩子先吃到糖。”

裴清寂似是觉得在理,也随着他笑了起来,凤眸弯弯,比天光明媚。

“那便大发慈悲赏你颗糖。”

他说着,俯下身吻住那瓣唇。

耳鬓厮磨。

天地同春。

正文到此结束了[撒花]还会有现世番外,写完就完结[橙心]

这是我第一次完成近十万字的长篇写作,从前志得意满,以为写小说并不难,只有写过才知道,从前有多无知,这篇小说就像我第一次学习走路,笨拙、幼稚,却是迈出的最关键的一步,它的剧情并不完美,人物也不饱满,不过作为我送给自己的第一棵小树,已经尽善尽美,足够我为自己垒下一块经验的基石。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这篇小说的宝宝们,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

我们在《天降小神仙》再见[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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