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镜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容缱玉差人给任楚送去一面，自己留下一面，最后一面决定送给卫知淮弥补之前草率的回礼。

一叩开卫知淮住处的门就能闻到一股清浅的沉香味，正是他身上一贯带有的味道，颇让人安心。

容缱玉讲述了来意，顺便提起了姜斛加入捉鬼的事，卫知淮好像对姜斛并不怎么在意，对抖镜则是格外上心。

“师尊果然才学渊博，竟能发明此等玄妙之物。”卫知淮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抖镜，又道：“倘若人手一面，传书通信岂不是变得格外方便。”

“正有此意。”容缱玉摩挲着下巴，又道：“不过霁月阁人手稀缺，夜以继日地赶制也做不到人手一面。”

原主发明了新奇物件也会销往民间各地，真正的大佬选择纯自己手搓，耗时耗力传播范围却不广。

卫知淮沉思片刻：“师尊前去其他人力广布，物力丰富的宗门求助或许可解。”

说到这里卫知淮停了一下，犹疑道：“比如……莲心阁。”

话刚一脱口卫知淮就觉得不妥，抬手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掌。

之前的酒宴上连不绝亲口诋毁过师尊，想来两方之间定有些仇怨。

“徒儿失言，请师尊责罚。”卫知淮低头认罪。

容缱玉细细思索了一下，道：“你没说错，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莲心阁的特色之一就是人多钱多，每年招收弟子时都是各门派中招纳人数最多的，甚至有些没有慧根的富家子弟一心想修道，只要出点钱，莲心阁也是照单全收。

如此一来莲心阁既有人力又有财力，制几面抖镜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容缱玉一想到原书中莲心阁二位仙君对原主的残忍手段就觉得心慌，不由得蹙眉。

“您好像很害怕莲心阁？”卫知淮不解。

“咳咳，没有的事。为师这就前往莲心阁。”容缱玉转身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下，回首可怜巴巴道：“徒儿你一定很想跟我一起去对吧？”

听到这话，卫知淮嘴角勾起浅浅笑意：“师尊真聪明，洞察人心。走吧。”

夜风微凉，两人一路无言。

沉香的气味还在周围环绕，容缱玉循着气味由头看去，发现卫知淮左手上戴着一串沉香。

原书中频频提到原主失眠多梦的病症唯有寻得古书中记载的婆罗沉香可解，容缱玉这才惊觉这个设定竟是用来**的小把戏。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万人迷。

霁月阁到莲心阁的距离不算远，容缱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连不绝一声惊叫：“哥！姓容的来挑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挑个事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们无意挑事，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助。”卫知淮刚一开口，连不绝就笑开了花，道：“小玫瑰，你也来啦。外面风凉，快来里面坐。”

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让卫知淮摸不着头脑：“瑞莲仙君，还是先请师尊落座吧。还有我的本体就是人，不是玫瑰……”

“好哒。小玫瑰。”连不绝说完，不情不愿地请了容缱玉落座。

连衔枚这才走来，摇着折扇道了句：“稀客。”

容缱玉心平气和地道明来意，连不绝挑起眉稍，玩味道：“你也有今天。”

话音未落连不绝就被连衔枚赏了个爆栗，他“嗷呜”叫了一声没再开口。

“愚弟无知，玉簪仙君不要放在心上才好。”连衔枚瞥了一眼连不绝，又对容缱玉道：“借一步说话。”

一路跟着连衔枚到了内室，容缱玉的心跳就没平复过。连衔枚看着正经实则比他弟弟变态多了，除去某个后期出场的阴暗蜘蛛精，在原书中就属他折磨人的手段最狠辣。

连衔枚倏而止步，容缱玉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见状连衔枚浅笑：“玉簪仙君顿悟天道后真是变了不少。”

容缱玉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复。

难道他看出来了？

好在连衔枚很快换了话题：“既然你来谈这桩交易，想必是准备了足够的筹码。”

“五十两黄金，够吗？”

尽管莲心阁富得流油，但以五十两黄金做交换，莲心阁稳赚不赔，没有人会嫌钱太多。

偏偏连衔枚眸光流转，低声道：“我想要的，不是黄金。”

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的汗毛竖起，容缱玉咽了口唾沫，佯装镇定问：“那你想要什么？”

连衔枚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道：“宗门规定，师徒二人相处三十日后，有一方不满就可以断绝师徒关系。”

他要的是卫知淮。

“……”容缱玉缄默。

连衔枚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容缱玉的回答。

半晌，容缱玉说：“你能保证他往后会选择莲心阁吗？”

“他说过喜欢综合实力第一的宗门，既然他待不了霁月阁，自然会退而求其次。”连衔枚浅笑，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病态，“我只需要你与他断绝关系，其他事情我自有考量，这不过分吧。”

狭小的内室落针可闻，容缱玉想了很多。

他量产抖镜的初衷就是想改变剧情走向，避免被其他盲盒男主欺辱，而他被欺辱的源头就是与万人迷走得太近。拜师仪式上他错过了一次改变剧情的良机，如今这机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再次来到了他面前。

“我答应你。”容缱玉极轻地答了一声，“但有个前提，倘若他以后选择了莲心阁，你们都要好好待他，不可以强迫他做任何事。”

“那是自然。”连衔枚得到满意的答复，轻笑出声，随后演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笑，看起来偏执又阴鸷。

真是个大变态。

原书中连家兄弟和卫知淮的夹心饼干恋也是大受欢迎，背德，三人行，变态，兄弟夹心，个个都是能闭眼狂产同人文的设定。容缱玉看书评时不小心翻到过读者为爱发电写的同人文，简直是……令人大受震撼，瞠目结舌，哑口无言，颤颤巍巍，翻江倒海。

容缱玉心中有愧，暗暗祈祷卫知淮以后不要选择莲心阁。

连衔枚好不容易止了笑，又看向容缱玉：“玉簪仙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二。”

“请讲。”

“你亵裤什么颜色？”

“？？？”容缱玉在“白底收身小猫咪纹”和“连公子请自重”之间抉择了一下，然后答道：“你特么有病吧。”

说完容缱玉转身就走。

客房内连不绝正在滔滔不绝地骚扰卫知淮，连不绝眼见容缱玉出来毫不掩饰情绪，满脸都是：你俩不能再聊会儿吗？

“徒儿，走。”容缱玉带着卫知淮作别离开，一刻都不想多待。

连不绝依依不舍地目送卫知淮离开，恰巧连衔枚也从内室出来。

“哥哥，你觉得容缱玉是真的傻了？”连不绝问。

“探过了，是真傻。”连衔枚笑意不减。

“哦？”连不绝见连衔枚如此笃定，不禁好奇。

“问了个不成体统的问题，倘若是从前，他早就出手揍我了。”

“是吗。他这样倒是好玩了不少。”连不绝也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对了哥，你讹了他多少钱？”

“我要的可不是钱。”

“那是什么？”

……

与此同时，容缱玉走在回霁月阁的路上，有些不敢与卫知淮对视。

卫知淮的面庞隐没在夜幕里，看不真切：“师尊，他们欺负你了吗？”

“欺负了。”容缱玉毅然决然。

得到这样的答案，卫知淮又开始自责之前没过脑子提了向莲心阁求助。

夜色里，两个人各怀心思，自责的话翻来覆去过了几遍，独独没有谴过对方一句错。

容缱玉突然开口问道：“倘若不修道，你想去做些什么？”

“不修道？”这问题来得突然，卫知淮一时愣神。

他从未想过不修道。

自打他记事开始，心中就一直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要向道而行。但究其原因，他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就好像这是一条固定的路线，他非走不可。

眼前是一张完美到了极致的脸，精美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容缱玉这才想起卫知淮只是一个小说世界的纸片人

小说世界里，太多东西都被完美化了，就如眼前少年人的面庞，没有一丝瑕疵，俊美无俦。说不喜欢是假的，但正是这样的完美无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容缱玉，这是小说世界，他不该属于这里，也不该动多余的心思。

“没什么，夜深了，早点睡吧。”容缱玉无头无脑地道了句。

卫知淮虽然不解，但还是不停想着容缱玉的问题。直到回到他的屋子，他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

像是有什么东西桎梏着他，思绪一旦飘往那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

那牢牢的束缚感压得他喘不过气，很煎熬，很痛苦，但他不敢轻易放弃，就好像一松手他就再无机会，狰狞的牢笼会再度躲进暗处，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禁锢着他。

卫知淮头痛欲裂，汗水涔涔地从额上滑落，他艰难地执起笔，借着月光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不修道。

最后一笔写尽，那压迫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纸上因痛苦而略显潦草的几个大字告诉卫知淮，刚才并不是幻觉。

卫知淮喘着粗气，用衣角擦拭脸上的细汗。

他附身上前打开窗，无意瞟见一抹雪色——容缱玉只着底衣，准备去泡温泉。

容缱玉的发丝是霜雪般的白色，与底衣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远远看去只能见到月色下的一抹亮白。

“！”卫知淮连忙关上窗，靠着粗粝的墙壁坐下。

上一次容缱玉去温泉时，卫知淮就看到了。

卫知淮一个人待着时不喜欢点灯。黑暗能给他带来一些莫名的安心感，在黑暗里就不会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审视着他。

于是乎，大概容缱玉没看见灯光，以为卫知淮早早睡了，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进了温泉。

要告诉师尊吗……

卫知淮又陷入另一轮思想斗争。

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乖乖偏过头就是，何必为师尊徒增困窘？

想着想着，卫知淮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容缱玉白皙的肩膀。

“啪！”卫知淮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一掌，用能想到最恶毒的词句骂了自己。他甩甩头，上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徒儿，你睡了吗？”隔着被子，容缱玉的声音模模糊糊响起。

卫知淮一惊，连滚带爬地起来开了门：“师尊……怎……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半夜打扰你。你有皂荚吗？”月影婆娑，容缱玉被镀上一层光亮。

连衔枚这才走来，摇着折扇道了句：“三缺一？”[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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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