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月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山神,他已经死了,一旁梅羡予正抱着梅若寒的尸首伤心欲绝。
人群后面,有一女声传来,“让一让,请让我过去。”
梅蕊心拨开围观的百姓,挤到前面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令人心碎的一幕,她迟疑地走上前,小声询问着梅羡予,道:“哥哥他怎么了?”
梅羡予瞧了瞧她,神情哀伤,道:“哥和爹都死了。”
……
第二日,明月山庄全庄缟素,昨日还红绸漫天喜庆祥和,今日满目皆白。
仅仅一晚,明月山庄大变,庄主梅若寒私藏山神结果被其穿心而死,而所谓的山神竟是前任庄主梅致远,也就是梅若寒与梅羡予的父亲。
此事一出,整个山庄乃至眉州皆震惊不已。
两日后,明月山庄风波已停,梅羡予执掌明月山庄,坐上庄主之位,水千月也决定带弟子辞行。
午后,眉州渡口。
水千月带着薛景珩等人正在岸边等候登船,辰风也在其间,小弟子们早已没了当初的害怕,反而以能跟他说笑为荣。
梅羡予带了几名手下前来送行。
水千月望着浩渺的烟波,道:“梅庄主,送君千里终于一别,就到这吧。”
梅羡予淡淡一笑,依旧如水千月初见那般温润似玉,道:“明月山庄此次对亏了水仙师的帮助才能化险为夷,我有今日也是多亏了水仙师帮忙。”
水千月听着这话好似另有含义,道:“既然如此,不知梅庄主可否帮我解答一个疑问?”
梅羡予道:“水仙师尽管问。”
水千月想了想问道:“老庄主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水千月自那日搜山便想问了,但那时为了顾及梅羡予便没问出口。
梅羡予也不推脱,直接道:“明月山庄自祖父那辈便赫赫有名,到我父亲时更是想将其发扬光大,但是我家修仙时间短也不曾依附什么名门大派,全是祖父自己钻研的。”
“我父亲年少时致力于行侠仗义年纪轻轻就颇有威名,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后来不知从什么人手中获取了一份修仙的秘籍,从那之后便潜心钻研,哪知那人给父亲的秘籍少了一部分,父亲修炼后便走火入魔,神智也不清楚,见人就咬,跟怪物一样。”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明月山庄就毁了,于是我哥就说父亲练功出了问题突然就暴毙了,谁知他竟然把父亲偷偷藏到了山上还拿活人喂养父亲。”
“再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大哥他被父亲杀了也算死有余辜,父亲被你们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梅羡予说完,也将目光投向辽阔的水面,悠远而不可捉摸。
水千月问:“那,你呢?”
“我?”
梅羡予被她一问,仿佛是被捉到了什么把柄猛然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反问回去。
水千月看向他,凝视道:“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他笑着问道,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不是您把他赶出来我才知道的吗?”
水千月不急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衣角,“你曾说你从没去过梅若寒的密室,哦,对了你那件青色的衣裳我好久没见你穿了,怎么?是损坏了吗?”
梅羡予看着那片青色衣角笑容渐渐凝固,半晌才回道:“对,有次出门的时候被狗咬坏了,所以就丢了。”
“好吧”水千月随手一丢,那片青色衣角顺势落入水中,很快便随着水流不知飘向了哪里,她道:“一件坏了的衣服,丢了就丢了,可若是良心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师叔!船来了,该走了!”
不远处薛景珩正挥着手朝水千月喊道。
水千月拱手辞别道:“梅庄主,后会有期。”
梅羡予亦拱手回礼。
水千月走回青云弟子旁,小弟子们已等候多时,有的已经上了船坐好了。薛景珩忍不住问道:“师叔你们在讲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水千月自然不会告诉他真话,那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即便真是梅羡予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是真正害了人的又是梅若寒和他们的父亲,那梅羡予倒成了一个将坏人绳之以法的正义之士。
她敷衍道:“没什么,闲话几句罢了,赶紧上船吧!”
薛景珩被她一催赶忙上了船找了位置坐好,水千月向着船舱里扫了一眼又转身向后望了一圈,并未见到辰风的身影,这下终于放下心来,抬脚上了船,在最外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随即便眺望远方。
撑船的依旧是位老人家,一根棹竿斜插进水里,用力一撑小船划开一道水波,正欲远去。
今日天阴,满天阴云像被水晕染开的墨一般,水天交界处烟雾迷蒙,这倒正好符合水千月的心情。
打从离开明月山庄她的心就沉沉的,像被坠了块石头一样,一则是因为梅羡予的事情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心情不爽;二则是她又把辰风丢下了。
在离开明月山庄时,水千月便与辰风说好,不同路、不方便、请他不要跟来了。辰风也同意了,只说把他们送到渡口就离开,方才她顾着跟梅羡予说话,明知辰风在那也不去跟他道别,又在上船时特地看了一下,他果然离开了。
可现在,她心里竟然有种失落感,不知怎的,打从在明月山庄的时候她心里就对辰风有点怪怪的感觉,比如不自觉的会想见他,见到他还想跟他说话。
“哎呀!”
水千月懊恼地锤了一下脑袋,却没想到使得力气大了些,自己痛呼了一声。
几名弟子纷纷关心道:“师叔你怎么了?干嘛自己打自己啊!”
水千月尴尬地笑了一笑,不自觉地搔上鬓角道:“我这边有点痒,不过那个……”
“怎么了师叔?”
水千月那个了半天没说出下文来,薛景珩直接问道。
水千月的手从鬓角转移到嘴边,沉吟了片刻道:“就是你们觉得辰风怎么样啊?”
船舱里一时寂静无声,很快薛景珩道:“辰风师兄可好了,又厉害又好看。”
薛景珩是辰风的小迷弟除了说好还是说好,幸亏他不是位姑娘,否则水千月就该担心他非要缠着嫁给辰风了。
其他的弟子跟辰风相处了多天,虽然还忌惮着他大魔头的威名,但也实在没见过辰风做什么坏事,并且还被他救过性命,也是纷纷说着好话。
水千月现在也满脑子浮现出辰风揽着她打山神的场景,还有那剑刃铁链碰撞之音,又或者想起他独手接住梅若寒剑刃的场景。
可现在他已经被她撵走了,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觉怅然道:“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此话当真!”
水千月话音未落,一年轻男子清润的声音传来,水千月呆滞了片刻又骤然一惊,朝那声音的来处看去,顿时瞳孔一缩,两名弟子身后一张俊俏至极的脸正朝她笑着,还笑的那么情真意切。
那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辰风,他两眼放光欣喜道:“月儿,果真觉得我好?”
水千月没想到他会在船上,方才也是随便一问,却不想全被辰风听了去,此刻两颊蕴起一抹绯红,又羞赧又诧异道:“你怎么也在船上,不是叫你别跟来了?”
辰风拨开那两名弟子,朝水千月又坐近了些,依旧是左腿搭在右腿上靠着船壁道:“哎,这话可就错了,我可没有跟着你们,只是顺路而已,月儿总不能把这水路也给包下了吧。”
水千月听完更加郁闷,但也的确无从反驳。
辰风笑了笑,又道:“我可是付了船费的呢,当真是顺路,哈哈。”
周边坐的几名小弟子纷纷掩嘴偷笑。
船尾处撑船的船家也道:“是啊,这位公子还付了双倍的价钱,叫我一定要载他。”
说完,船家目向远方唱起歌来。
“江南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
歌声悠扬,曲调相宜。
青山黛水间一只乌蓬小船渐渐远去,船舱里弟子们小声交谈着,水千月坐在一隅表面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到了一处渡口,水千月付了船费便带着弟子下了船,辰风也在此地下了船,但水千月对他道:“仙魔不同道,玉面魔君就此别过。”
说完,水千月领着一群弟子离开,辰风果然也没再跟来。
她心知自己心中一团乱麻,她修了几百年的道从未出现过差错,一直心如止水,可如今这水竟然泛起了波澜。
况且掀起这水的不仅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徒弟,更是当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这要传出去真是成何体统,岂不是把青云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于是找了最近的一处渡口,便带着弟子们下了船。
他们一行人沿着小路向城里走去,这个渡口人不多,路上除了他们就只有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伯和一位大婶。
水千月领着弟子一路前行,秋风徐来,将白衣吹出如水一般的涟漪,薛景珩边行边问道:“师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他神色中颇有喜色,看来对下一个地点很有期待,其他的弟子亦然。
对他们来说,下了山干什么都好,总比在山上打坐、练剑、抄经书的强,更何况水千月性子随性温和也不会像他们的师父一样严厉古板,动辄打骂,待在水千月身边简直如鱼得水。
水千月一时没有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对于下山试炼,大师兄也没规定地点,只嘱咐道不可太远注意安全。
沉吟片刻后,水千月快走两步追上离得最近的一位老伯问道:“劳烦各位,请问此路通向何处啊?”
她白衣飘然,又两眼弯弯笑眯眯的,一副普度众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老伯很好心地开口道:“前面是白发城。”他又伸出手指了指道路的尽头,远远看去有座模糊的城楼影子,道:“就是那了。”
水千月望着那若隐若现的城影奇道:“白发城?好奇怪的名字啊!”
老伯又道:“那里面住的人大多都白了头发,所以起了这么个诨名。”
原来里面住的都是些老年人啊,水千月打消疑惑客气道:“多谢了您老伯。”
那位老伯生气道:“我才三十岁呢,你怎么能叫我老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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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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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白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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