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南山新品发布会。
巨幅荧幕暂时南山历年来畅销产品,在科技与狠活这一方面,南山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今天要发布的,是全新无人驾驶与自动泊车技术,新一代能源汽车,直接搭载南山推出的女蜗系统,将大幅降低车祸概率。
宋御河驾驶新产品闪亮登场,帅气刹停在舞台中央,掌声雷动,他手持话筒推门下车,用那把极其富有磁性的嗓音跟媒体记者问好:“伙伴们,上午好,我是宋御河。”
宋高明在台下看着,这是宋御河第五次主持南山新品发布会,比起第一次的生涩,现在的宋御河,老成、干练,穿梭在名利场,游刃有余。
不得不承认,宋御河比起大多数的富二代都要更有出息。
他拍下宋御河宽宽微笑的照片,发给姜雨,看似拍马屁实则臭屁:“你儿子真帅。”
姜雨回:“真巧,我也这么认为。”
夫妻俩一来一回,宋御河耳朵发热,看一眼台下的公然开小差玩手机的宋高明,继续介绍产品,“近几年来,国风元素大火,南山集团一向秉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原则,一共推出五款车型,它们的名字分别是,逐日、揽月、流星、良辰以及……最后一款,是我以及我父亲宋高明先生的私心,也是我上场时驾驶的这一辆,灵感来源于我的母亲,所以这辆车的名字,叫作——听雨。”
宋高明倏地抬眼,怪不得之前遮遮掩掩,问他不肯说,原来是在给姜雨准备惊喜。
掌声雷动,不止宋高明一个人开小差,几个记者小声讨论,全都被宋高明收入耳中。
“才经历过解约,小宋总还能这么淡定来主持发布会,这心理素质!”
“刚才单手关车门的动作你拍到了吗?真的蛊,宋御河真的好帅啊。”
宋高明心说,他儿子能不帅吗?
可是记者很快又开始讨论八卦。
“那他跟柏森到底有没有一腿啊?”
“不知道啊,没人拍到过,宋董在前面,你要不一会儿去求证一下。”
“我可不敢,怕被封杀。”
宋高明在心里回应,我不会封杀你们,我只会回家揍儿子,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父爱。
台上,宋御河对台下的窃窃私语浑然不知,风流倜傥继续介绍产品性能,“物理渲染引擎,动力强,续航直接超过市面上现有最强,达到1200公里,当然,在解放双手之余,女蜗系统,将会让您在驾驶位更沉浸地享受到多彩且灵动的驾驶体验。”
他很少说教,或者故作高深,自从宋御河担任CSO一职后,南山产品的受众群体,直接扩大了一个维度。
宋御河在台上侃侃而谈,最后鞠躬致谢,不管记者喊留步,火速离开。
一个小时的发布会结束,记者们意犹未尽,科技爱好者都想掌握第一手数据,体验室排起长队,南山官网预约入口已经崩溃。
这种情况,南山程序员早已司空见惯,自从太子爷主持发布会之后,五年来的这一天,都意味着要加班。
很快,南山卡了、南山新能源汽车、南山发布会宋御河激情演讲等一连十几个词条霸榜热搜,而夹在中间的#柏森解约#排在第三的热搜越发显眼。
于是,好事者再次把柏森搬出来骂了一顿。
柏森粉丝开始反击,再后来——微博因为庞大的数据难以承受热度直接瘫痪。
程序猿:敲泥玛,能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吃个午饭?
南山太子爷把热闹留给南山,深藏功与名,开完屏准备开溜,还没走出大门就被宋高明眼疾手快抓去食堂用餐,美其名曰一边体察民情,一边修复岌岌可危的父子之情。
刚刚在台上表现那么好,加上“听雨”这个惊喜,他爸现在看他应该挺顺眼的,宋御河针砭时弊分析挨打的可能性为零,正好饿了,是以乖乖跟着宋高明去吃员工餐。
南山集团福利待遇令无数打工人艳羡,一日三餐下午茶饭后水果应有尽有,宋御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着对餐盘里的红烧肉、番茄炒蛋、跟肉片香干挑三拣四。
红烧肉太肥,番茄炒蛋番茄太酸,肉片香干的香干太硬,尤其米饭,竟然不是五常大米,真难以下咽,对面宋高明听不下去,骂人:“饱汉不知饿汉饥,让你饿几顿就老实了。”
民以食为天,宋御河对入口的东西挑剔到近乎苛刻,嘴里嫌弃,倒也老老实实吃着没浪费,宋高明看在眼里,虽然对宋御河爱之深责之切,老来得子忽然心软,往他碗里夹一块排骨,说:“将就一下,晚上回去让赵管家给你做你爱吃的。”
稀奇,宋御河把红烧肉上的肥肉夹掉,咽一下一筷,撩眼看宋高明。
没能温情太久,宋高明啐对面的人:“你眼歪口斜?”
宋御河从他身后的玻璃反光欣赏自己风流倜傥的容颜,感慨父爱如山体滑坡,口嫌体正直地扫干净餐盘里的米饭,给他爸开一瓶北冰洋以尽孝道:“爸您慢慢吃,十亩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到十亩之间,正好午休。
七月流火毒辣务必晒走围堵的记者,宋御河大摇大摆进玻璃门,上专属电梯回总裁办公室小憩。
解约会谈定在下午三点,十亩之间从法务到安保全都严阵以待。
柏森的车刚到门口,狗贼们闻风而动,一股脑围得水泄不通,宋御河亲自下楼,一声“让开”中气十足,唬得记者们乖乖立正站两排。
隔着几步之遥,四目相对,中间却仿佛隔着千万重山与水。
柏森一身酷黑打扮,他很少穿这么随意,仿佛终于卸下伪装做回自己,虽冷淡但性张力爆棚。
至于宋御河,他板着一张扑克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连眼神都很飘渺,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明,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同时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无动于衷。
上位者既冷漠又多情。
柏森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
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尽是如此。
然而,再次见到这个人,柏森的心情还是难以形容地有些微妙。
他希望气到宋御河,又怕真的气到宋御河,心里有个小人在作怪,不停地怂恿:“快,激怒他,激怒宋御河!让他失态,让他愤怒!”
然而宋御河没有给他在记者面前说点什么的机会,保镖簇拥着他走进安全闸机。
宋御河跟前台打招呼,有人拎着下午茶过来,打发蹲了一上午无功而返的记者。
电梯门缓缓合上,宋御河还在外面,柏森伸手拦一下,宋御河却说:“挤,你们先走。”
法务、杨猛、他,加上宋御河,拢共四个人,哪里挤?
不上拉倒,柏森按下关门键,转头问法务任萍萍,“萍姐,解约的话,我需要赔多少?”
单方面解约肯定要赔钱,柏森做好心理准备,任萍萍却说:“您先跟宋总谈完再说。”
原则上,解约只需要跟法务谈清楚赔偿条款,宋御河签字确认即刻生效,跟他有什么可谈?他在舞台上驳宋御河面子,传闻宋高明家教狠厉,宋御河额角的伤说明一切,他要跟自己算账,既如此,干脆直捣黄龙上宋御河办公室守株待兔。
桌上茶杯冒着袅袅残烟,茶水消下去一般,杯口沾着水渍,看得出宋御河走得急,洒出来一些洇湿旁边的文件袋,不知怎的,柏森竟然从这些细枝末节里窥见一点宋御河难得表现出的慌乱。
很不道德的,他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宋御河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甚至情急之下打翻茶盏。
柏森靠坐在办公桌边,抱臂撑着下巴,余光看见宋御河大步流星穿过几个玻璃会议室推门而入,端着商务谈判的姿态,公事公办对柏森说:“来了,坐。”
语气平淡,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柏森开门见山:“违约金是多少?”
宋御河坐下,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一口。
办公室里阒然一片,杯子碰在桌底清脆一响,反问:“你打算赔我多少?”
按照合同,底裤当了都不够赔的。
可是宋御河似乎并没有打算公事公办,沉默几秒,他很快说:“我没打算让你赔偿我什么,演完《正途》,我们好聚好散。”
《正途》里那个角色是身世复杂的权臣在波诡云谲的朝堂杀出一条生路,角色确实出挑,人设亦正亦邪,很容易圈粉。
没想到他要解约,宋御河还愿意把这个角色给他。
心慈手软不是宋御河的处事之风,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手段。
一时间,柏森拿不准他是假大度还是真伪善。
宋御河将他脸上的表情捕捉得一清二楚,似无奈更似委屈,“对我来说,你拍戏,我有钱赚,这是双赢,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非要我把你往死里整才满意?柏森,难不成你其实是个抖M?”
这人在外人面前装绅士,到他跟前又恶劣得咄咄逼人,柏森不跟他争辩,“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最好,望江楼电影审查部晏伯林,新官上任三把火,《正途》因剧本尺度过大立项被卡,臧兰在紧急修改剧本,改完重新申请立项,一来一回,最早预计得9月初开机。”
看剧情没有露骨的尺度,柏森以为有隐藏剧情:“还有激情戏?”
宋御河飞快接话:“当然没有,你想也别想。”
演员看剧本,只要剧本好,柏森都不介意,这是职业素养,柏森奇怪道:“又不是你演,你生什么气?”
那人耷拉着眼皮,倏然抬眸时,桃花眼多情之余攻击性十足,“谁说我生气,柏森,四年前,我说过捧你当影帝我做到了,你要走,我放你走,你还想怎么样?”
话里有指责的意思,可事情演变成如今的局面,柏森自认为宋御河有百分之七十的责任。
他以为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但显然从那天到现在,宋御河心里一直憋着火,四下无人正好尽情撒气。
“那就多谢宋总成全。”柏森专程气人。
宋御河撩起眼皮:“不是成全你,只是恰巧有利可图而已。”
他扯一下领口的扣子,大喇喇敞着,锁骨下是掩在布料里若隐若现的肌肉,这人真奔放,柏森移开眼看向他身后的柜子。
花雕欧式立柜上面一层摆着一张全家福,姜雨跟宋高明坐在椅子上,宋御河站姿立在两人身后,宋御河更像姜雨,尤其是眼睛。
宋御河忽然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柏森面前。
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突如其来的动作来不及闪避,柏森被他圈入办公桌跟他手臂形成的禁锢里,无处可逃。
心脏咚咚地跳。
一秒、两秒、三秒......
僵持的一瞬,柏森竟然以为宋御河想吻他。
宋御河的眼睛太具有迷惑性,看人时那么深情,仿佛被注视的人被他珍视着。
柏森咽一下口水,紧张得声音发抖,“宋总,你这是打算把传闻变成事实么?”
宋御河退开一步很平静地说:“什么传闻?”
问得那么天真,好似全然不知情。
可柏森知道,他都是装出来的。
那些新闻怎么写的?
羊城娱乐:“南山太子爷情陷西子湾,深夜密会三十三小时不舍离去”。
南城周刊:“柏森靓仔,南山太子爷痴情迷恋送豪车”。
劲爆瓜姐:“胸脯四两不敌柏森六块腹肌,太子爷欲罢不能爱得难舍难分”。
凤凰娱乐:“柏森周末练攀岩,为爬龙床用力血拼”。
这样又毒又狠的标题,谁看到都会本能点进去一看究竟,柏森不信他没见到,“装什么无辜,宋御河,我不信你不知情。”
宋御河的脸上浮现类似迷惘的神情,还真是情真意切,演技吊打半个演艺圈。
柏森冷嗤一声:“当然,宋总要做什么,没人能阻拦,也不敢阻拦,是我在台上给你难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柏森,四年了,没想到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宋御河的手搭在桌边,骨节分明,青筋突起,像是在竭力隐忍情绪,良久,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他的目光落在柏森脸上,有些难以捉摸地盯着他看。
他明明被激怒,明明下一秒就要放开手来对付他,可是那种如同被一张密不透风的油纸兜头罩住的窒息感骤然消失,柏森却没觉得畅快,心脏处没来由的闷闷地抽痛。
看到宋御河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难受?柏森陷入迷茫。
“我说了放你走,就会放你走。”宋御河转身,从六十几米的高空俯瞰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过过客匆匆而已,他指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袋,“签字,柏森。”
从此山长水阔,祝你铮铮,祝你昂扬,祝你一路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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