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下半身支配脑袋的常规男人，卫小枞自从确定了俞杉对自己也有意思后，不夸张地说，他脑子里早就翻来覆去幻想过各种五光十色、乌七八糟的东西。

但这事的发生需要良好的天时地利，特别是，在你对一个人真心仰慕的时候。

氛围一破坏，就不好再进行下去了。

最终，大半夜还是把疗愈师喊回来敲了一小时钵，给内心纷乱、躁动未平的两人催眠。

已经过了好几天，卫小枞还是有把坏事的卷毛拖出来打一顿的冲动。

尤其中午吃饭的时候发现小圆脖子上的吻痕。

小圆掩耳盗铃地拼命把领子往上拽，老司机Lisa豪放地调笑她：“你男朋友的使用感受怎么样啊？”

小圆眼中甜蜜得发光，又实在害羞和尴尬，最后双手捂脸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和脖子都红得跟西红柿似的。把旁边的卫小枞和Lisa都给看心软了。

Lisa母性大发，拿着化妆包就把小圆拉到洗手间遮瑕去了。

卫小枞看得叹为观止。

啧啧，人家搞初恋的都进展到这一步了。

*

他和俞杉之间，现在就剩下关郑光这一个问题了。

卫小枞也知道自己矫情，哪有人都分手半年多了，谈下一段之前还非得再跟前任告个别的。

他给俞杉的理由是：带着上一段的遗留问题进入下一段感情不好。

但他很难给俞杉解释清楚自己这半年复杂的心理过程。

最开始，是关郑光转身逃跑的分手方式，让他接受不了。这也引发了时至今日，卫小枞最后悔的举动。

就是信了挽回大师那套“当圣母”的忽悠——

“接受对方的分手决定，不要指责对方的不忠，不要道德绑架，只为自己过去的错误道歉......”

“帮助对方释放掉心理负担，才可能让对方尽早回头......”

于是他写了分手信，通篇都在为自己的“不识好歹，性格缺陷，不够珍惜”而道歉。信的末尾写着“接受你的一切决定，只要你能快乐。”

这简直是甘做备胎的声明。

关郑光问了几次“你还是单身吗”，说“我回去还想追你呢”，“我没让别人碰后面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己招蜂引蝶、无所顾忌，还想霸着前任不让人染指。

看似是留恋，其实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卫小枞知道，正是自己模糊的态度，给了对方冒犯的空间。

隔着半个地球，连想要叫停都不知如何开口。

关郑光的朋友圈已经发了收拾行李准备回国的照片，卫小枞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的，照片里的行李箱是他出国前自己买来送他的那个，露出的一角卫衣，是当初两人一起逛街买的情侣款。

这和关郑光那“一半贞操”一样，让自己觉得荒谬。

卫小枞对关郑光是认真的，他也相信关郑光曾经对自己也是。那些花费的心思、时间、金钱，都做不了假。

两人并不是玩玩，所以卫小枞找了很多理由，让自己原谅关郑光那不负责任、卑劣至极的断崖式分手。

和关郑光在一起的时候，有过很多摩擦，卫小枞很多次劝自己，我这样孤僻，有缺陷，找到诚心实意的人不容易，没有完美的伴侣，况且关郑光比自己小几岁，我多包容是应该的。

卫小枞独行了许久，他渴望有一个人能成为自己的牵绊。他小心翼翼地加大对感情的依赖和信任，在自己终于敢放松一些靠上去，交托重量的时候，墙突然塌了。

卫小枞摔倒在地，被坠落的砖石砸得头破血流。

关郑光的突然退后，像是一个教室里突然从身后撤凳子的恶作剧，之前所有的付出和作态，都是为了看到卫小枞无知无觉坐下摔倒的那一刻。卫小枞摔得痛极了，羞愤难当，不知所措。

他迷茫地从废墟中爬出来站起身，一身是伤，说，对不起，是我靠得太重了吗？

卫小枞不甘心自己寄予过人生规划的感情，以这样一个卑微无比、尊严一再被踩踏的姿态收尾。

*

“我哥不同意。”

晚上卫小枞加班的时候收到仙君发来的信息。

部门里剩的人不多了，卫小枞一般尽量不让组里的女孩走得太晚。他点了宵夜拿到技术中心给那班打算继续睡在公司的大佬们。

“小枞大气。”

“感恩卫哥。”

大家纷纷起身过来盛猪肚汤，分生煎。

新的技术老大过来拍卫小枞的肩膀，“送及时雨了。 ”

“不用客气，我怕你们熬太虚了。嫂子该嫌弃你了。”

“......滚犊子。”

卫小枞笑着拿了一盒生煎到一边，边吃边给仙君回消息。

WXC：“何止不同意，他还差点揍我呢。”

仙君：“他说过几年我要还是这个想法，那就随我便。”

WXC：“我觉得也是。现在生娃太早了。”

仙君：“他还说，到时我爱找谁就找谁，就是不能找你，因为你是他的。”

嘶——卫小枞一口咬狠了，滚烫的生煎汁溅到脖子上。

他烫得放下筷子，赶紧摸纸巾擦脖子。

仙君：“他这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奶奶的，俞杉在搞什么。

说仙君的事他会去处理，他就是这么处理的？

仙君：“嫂子？”

卫小枞赶紧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又悄悄往角落挪了几个位置。

WXC：“表情包冷汗”

仙君：“哥夫？”

WXC：“......”

WXC：“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瞒着你。”

怎么回事，仙君对自己哥哥一夜变男同的接受度好像还挺高？

仙君：“你猜怎么着？我现在觉得之前的主意更好了，到时候我的孩子就是你们的孩子，你觉得呢？”

WXC：“......”

仙君：“也不用担心小孩缺父爱了，我们可以轮流带娃。”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卫小枞哭笑不得，他是不是还要感谢仙君对于自己和俞杉之间感情发展的迷之看好？

问题是，他跟俞杉，还没正式开始谈呢......

WXC：“表情包捂脸，表情包冷汗”

仙君：“你看，我们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都是一家呢。”

仙君：“表情包土味艺术字相亲相爱一家人”

卫小枞面孔扭曲着。

WXC：“对了，你家里人会不会为难俞杉？”

卫小枞忍不住替俞杉忧虑。

仙君：“不好说，但是俞杉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仙君：“放心，我不会多嘴替他公布消息。”

仙君：“表情包拉链封嘴”

WXC：“......”

这奇葩妹妹还是让俞杉自己教育吧。卫小枞放下手机开始重新吃生煎。

怪不得俞杉碰到仙君就一脸爹味呢，谁能看出来仙君这副外表下是个沙雕虎妞呢......

而且卫小枞从这两次接触中隐约发现，这兄妹俩虽然一个在家里，一个在家外，但是做决定的时候，都不太在意当家人俞振富的意见......

据说当年仙君出生的时候本来要叫“俞桃”，但当时俞父做成一笔大生意，他认为是这个女儿给自己带来了好运，特意郑重给女儿重新起名叫做“仙君”，从此一直捧作掌上明珠。

卫小枞暗自咂摸两下嘴，不好多评价别人的爹。

看仙君对俞杉这么有信心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之前老是顾虑这顾虑那的，是不是把俞杉给看轻了？毕竟这貌似规矩的前和尚，本质其实很不羁......

“哎，你们看群！”有人拿着手机突然喊了一声，“公司大群！”

“怎么了？”有人开始响应。

“我去！”

“打小三？”

“这女的够狠......”

一群萎靡的宅男们顿时精神了起来，八卦是比所有咖啡茶饮都提神的东西。

卫小枞也兴致缺缺地打开常年屏蔽的大群，想看看又有什么新的瓜。

常年死寂的群里，突然消息一条一条闪到让人目不暇接。

“我们公司的吗？”

“居然来我们公司楼下堵人！”

“牛了牛了！”

“小三是哪个部门的啊”

“哎呦，这俩大耳刮子！”

......

终于爬到了上面发布的一条视频，一个从二楼视角向下偷拍到的。

发布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毕升园区门口，下班的人流围成一圈，几个女的把一个女孩围在路灯下破口大骂，离得远，断断续续不清楚，就听见什么“抢人家老公不要脸”之类的。

那个女孩被按在地上，好像在挣扎，但是被人摁着，啪啪响亮两个耳光的声音倒是远远从园区门口传到了楼上偷拍者的手机里。

视频很快结束了。

后续有人称，几个打人者的车一直在路边停着，堵到女孩上来就打，骂完打完就跑了。

还有人说被打的女孩一直捂着脸，后面哭着打车离开了。

毕升公司人数太多，绝大部分人对其他部门的人都不太认识。而且园区大楼里也还有别的公司入驻，一时还没人搞清楚那女孩到底是谁。

但卫小枞从不甚清晰的视频里，认出了人群的缝隙中那女孩的发型和衣服。

是小圆。

*

事情并不复杂。

小圆的初恋对象背着她有个据说是已经订婚的多年女友，女友发怒报复，纠结闺蜜到毕升来公开闹事想让小三付出代价。

卫小枞第二天在工位上见到了如常来上班的小圆，她的脸上用了粉底，仍隐隐透出红肿的眼眶和腮边一些浮起的指印。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躲？”小圆倔强到，对周围有些异样的安静和若有若无的视线视若无睹。

但是卫小枞跟她交代事情几次发现她压根没有听到，一直面无表情对着电脑在出神，眼里时不时冒出泪水，又被她拼命忍下去了。

见Lisa目露担忧，卫小枞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小圆去找间休息室待会儿。她这状态根本没法工作。

卫小枞不知道说什么。

要他说，他只能建议小圆报警让打她的人接受罚款和拘留。虽说原配也是受害者，但是这种不找罪魁祸首，只会向更弱者撒气的行为，也实在不值得尊重。

Lisa回来说让小圆在休息室睡一觉。昨晚小圆一夜没睡，渣男一直联系不上，到早晨才给小圆打电话狡辩，说打人的是他前任，分手了一直纠缠，不是他脚踏两只船。

“小圆是单纯，又不是傻子！”Lisa气得大骂，“什么前任会理直气壮跑来打现任啊！”

“妈的！骗人初恋，天打雷劈！”

“那傻逼男的还让小圆十一跟他回去见家长，说想尽早订婚！”

Lisa的声音故意稍大了一些，这也有变相替小圆解释澄清的意思。

周围一圈假装工作的人耳朵都竖着。

随后Lisa凑到卫小枞跟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真的太生气了，小圆跟他交往半年才同意跟他上床，她那是第一次！”

Lisa简直是咬牙切齿，“这特么比qj还恶心！是我的话，真有一刀捅死那傻逼的心了！”

初恋、初夜。

这东西说是不重要，但是占到对方这个便宜的人，无一例外会窃喜。

小圆无疑是个自尊自爱的人，可惜本该珍贵美好的记忆，一夜之间变成了噩梦。

被人骗了钱还能去打官司，但是被骗了感情、骗了色......多半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的。

你是爆他的料，还是打他一顿？对于不要脸的人，这实在不痛不痒。

中午，Lisa陪着小圆在休息室吃饭，卫小枞过去看了一眼，小圆看起来恢复了一些，还笑着跟卫小枞说没事了。

“没事就好，一堆活等着你干呢。”卫小枞笑到，干点活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挺好的，而且这毕竟是在公司里。

“行，没问题！”

小圆一直是个对工作责任心很强的人，这也是卫小枞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嗯，你去外面工位，还是就在休息室办公都没问题，”卫小枞道，“营销中心那边你今天就别去了，让Lisa替你过去。”

小圆需要例行去那边统计数据，但是营销中心的人都认识她，现在估计已经八卦满天飞了。让Lisa去，也可以先帮小圆控制一下风评，免得让她直面过多可能的非议。

“对，我过去那边，我挺熟的。”Lisa闻一知十。

小圆还没褪去红色的眼睛一瞬间又涌上了眼泪，她想忍，越忍越忍不住，转眼又哭得稀里哗啦。

卫小枞也是失过恋的人，知道那种难过和想哭是难以抑制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站在一边有些麻爪。

“我......我就是不懂，一个人怎么能坏成那样？”小圆哭到抽气，“一想到跟这种人......我觉得自己好脏......”

Lisa在一边也要哭了。

小圆充满委屈和不解，“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太蠢了！”小圆恨到伸手狠狠捶打自己的头。

人在经历中逐渐褪去纯真，和被一场恶劣的欺骗一夜之间毁去纯真，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太难接受他人之恶的时候，善良者甚至会转而自责。

卫小枞走到小圆面前，制住她的手，然后扳过小圆垂下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记住了，小圆。这不是你的错。”

卫小枞严厉地皱着眉：“有些人就是品性恶劣，你不会因为被狗咬了一口就变得不再完美。你还是你。你原本有多好，现在还是有多好。知道吗？”

小圆眼泪爆涌，捂着嘴狠狠点头。

晚上，卫小枞开车去见回国的关郑光，两人约在曾经总一起去吃饭的商圈。

远远看见那处霓虹闪烁的繁华，卫小枞突然意识到，恋爱，其实真正是一件弱肉强食的事。

又改了一下[猫爪]

老天鹅啊[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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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