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卿,现在出了这种事,为了稳妥,我们还是换一种作战方式加强防御吧。”梁训提议道。
谷阙和祁彰对视一眼,皆赞成梁训所言。
不过,晋军练习作战方式也需要时日,此时更换来不及了。因为多数晋军的作战方式已经训练多时,只能对负责防御的晋军更换作战方式,以增强防御能力。
次日,胡奚便统领赤狄军进攻晋军,看了严藏所书,他已心中了然,故今日立即向晋军发起进攻,让晋军来不及更换作战方式。
谷阙下令晋军坚守不出,加强防御训练,坚守九日后,晋军方出应战。
看到晋军的军阵仍是鱼丽阵,胡奚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目光阴恻恻的。
他在晋国多年,熟知晋军的作战方式,对鱼丽阵也熟悉,加上严藏传来的信,这几日他已想到了破阵之法。
胡奚指挥赤狄兵破了鱼丽阵,晋军伤亡较重。见阵法被破,晋军在顷刻间陷入了混乱。
“大家稳住,加强防守,莫要惊慌,保持警觉!”谷阙骑在马上,声音洪亮如钟,一边指挥晋军变换鱼丽阵形。
祁彰立即辅助谷阙指挥变换阵型,梁训则率军为改换阵型争取时间。
“大家稍安勿躁,要镇定,先保护好自己!”梁训舞着手中的长剑,气势卓然,声音清亮铿然,“听我指挥,这一队跟我冲——”
剑刃锋利宛如残星,闪着凛然的光芒,仿佛凝结的寒霜,他的言语亦令凌乱张皇的心,重新恢复昂扬的斗志。
梁训身先士卒,驾马奔驰在晋军的最前方,身影犹如一道流星。
梁训率领的一队晋军气势恢宏,杀得赤狄兵抵挡不住,同时谷阙和祁彰已更换好了阵型。
胡奚见晋军重新占了上风,战场局势对赤狄不妙,便下令撤军回营帐,改日再与晋军交锋。
晋军和赤狄又陆续对战了二十日,梁训接到陆启传来的消息,卫国已被击败,八百乘卫军全军覆没,连卫军主帅元亚卿都被晋军俘虏了。
林裕和陆启,严藏皆班师返回晋国,这支晋军共死亡二十多乘。
卫军全军覆没,赤狄也难以支撑,因赤狄军已全部受伤,死亡九十乘,为了保存实力,胡奚过了五日也让赤狄退兵了。
和赤狄交战这些时日,晋军从赤狄收回一千三百多里晋国失地,这支晋军伤亡共二百二十多乘,死亡一百二十多乘。
卫言命正卿卫显去晋国献上礼品,将元亚卿换了回来,但他伤势严重,回到卫国不久后就死了。
晋国,绛城。
严藏提着一个布包从严府出来,他又买了不少精致的手帕,要去陆府送给陆桑榆,这个女人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央求陆临同意他们的婚事。
“是严上军佐吗?”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严藏面前。
严藏见男子穿着普通,以为是个家里有难事找他帮忙的百姓,他现在贤名远播,慕名而来的人自然就多了。
严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在下严藏,这位兄弟找我有何事呀?”
他如今已官居上军佐,因为正卿何复离世,六卿调整,依次补上,何复之子何华恒也进入六卿之列。
如今晋国的六卿分别是中军将谷阙,中军佐林奉,上军将梁序,上军佐严藏,下军将祁彰,下军佐何华恒。
“我家夫人遇到难事,希望严上军佐可以帮她。”男子道。
“哦,她遇到什么难事啊?”严藏道。
男子指向一个地方:“她的马车车轮坏了,在那边的树林里,出不来了。”
严藏面带焦急道:“烦请兄弟带路,我马上去救她。”
严藏跟着男子去到一片树林,果然看到了马车,这马车还不少,足足有七辆,看来这位夫人还是个大户人家的。
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站在马车前,披着一件斗篷,将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她背对着严藏,所以严藏看不到她的面容。
严藏行礼道:“在下拜见夫人,请问夫人的哪辆马车坏了,请容在下看看能否修好。”
女子转过身来,摘下头上的兜帽,显露出她的容颜,琼姿花貌,风韵浑然天成,正是郑国夫人宋曼舞。
严藏顿时看得呆住了,还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宋曼舞微微欠身,发簪上的流苏垂珠随之轻轻晃动:“严上军佐,妾乃郑伯之妻郑国夫人,请你来这趟,是有一事相求。”
“郑国夫人?”严藏一愣,“哦,失敬失敬,夫人身份如此尊贵,在下不知有何能帮到夫人的地方。”
“妾身此来,是为救我夫。”宋曼舞道。
“郑伯?”严藏并不知道郑羽被抓的事,有些摸不着头脑,“郑伯有什么需要救的吗?”
宋曼舞道:“实不相瞒,寡君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妾经过多方打探,得知他被关在绛城的大牢内。”
严藏明白了宋曼舞想让他干什么,道:“关在绛城大牢内的可都是重犯,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只要严上军佐能帮我救出郑伯,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宋曼舞目光诱人,吩咐道,“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随从们抬了二十个大箱子来,把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饼。
严藏使劲吞咽了几口口水,比了个大拇指道:“夫人当真豪爽,痛快!在下一定会救出郑伯的。”
宋曼舞唇角牵起迷人的笑容:“那妾就静候严上军佐的佳音了。”
陆府,晚风吹拂庭院的树,掠过片片浓绿的青叶,一树碎影婆娑。
陆临正在庭院中漫步,身旁是他的儿子陆启。
“阿父,我看阿妹不能嫁给严藏。”陆启眼前又浮现出那盏白天灯,眉宇凝上一层疑虑,“据我观察,这次出征他涉嫌通敌!”
陆启将那日他看见白天灯,接着又看见严藏在营帐前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陆临。
“那白天灯应当和严藏无关吧,你都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陆临心想严藏平日乐于助人,还曾在他遇刺时救过他,应当不会通敌。
陆临道:“我看严藏这孩子热心助人,更何况还救我一命,也对桑榆真心实意,你还是别冤枉好人了。”
“阿父,防人之心不可无,严藏的父亲严伍不就叛变攻晋吗?”陆启道。
“但是严藏的祖父一向是忠心义胆,严藏应是以其祖父为榜样。”陆临觉得严伍虽叛晋,但严藏和严伍不同,接着不耐烦地道,“更何况你妹子一向刁蛮,搞的家里鸡飞狗跳的,除了长相比严藏强,其他一无是处,严藏肯娶她就不错了,还得找个什么样的啊!”
陆启觉得陆临不可理喻,便不再劝了:“那……孩儿就先回房了。”
严藏暗中盗了钟敬的令牌,打算趁守卫换班的时候,将郑羽偷出来送回郑国。他本想亲自去办这件事,但他的二弟严隐却主动提出来替他去办。
刚好严隐是负责牢狱之事的,由他拿着令牌,带上严氏家丁假扮的狱卒,谎称郑羽转移到另一个牢狱,就能巧妙骗过一众人。
因郑羽逃走,姜云陵安排梁训负责调查此事,查出来是严隐拿着令牌,私自放走了郑羽,就派人去将他捉拿审问。
严府,严藏事先得到消息,梁训派人来捉拿严隐,心中不禁忐忑,倘若严隐将他供出来就不好了,毕竟他才是幕后主使。
一个念头掠过,严藏瞳间泛出丝丝缕缕的阴翳,最重要的是,严隐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严隐则低垂着头,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也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当初他主动向严藏提出自己去放走郑伯时,就下定决心了。
“隐弟,来喝下这杯蜜浆,我记得你从小最爱喝蜜浆了。”严藏面上挂着笑,伪装成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模样,端着一杯蜜浆走过来,里面已经下了剧毒。
蜜浆色泽透明,看上去金黄又黏腻,散发着淡淡的香甜。
“这蜜浆里有毒……”严隐察觉到什么,不禁后退,看穿了他意图,“你怕我供出你!”
严隐看向严藏的眼神也带上了惶恐,严藏……竟然连自己这个亲兄弟也不放过,他明明已经保证过不会供出严藏来。况且按照晋法,放走郑伯罪不至死,只是受些牢狱之灾罢了。
“瞎说什么呢,你近来辛苦了,兄长给你倒这杯蜜浆,就是想犒劳犒劳你。”严藏的伪装有些挂不住,唇边缓缓勾起阴鸷的笑。
“不要……”严隐战战兢兢,害怕地步步向后退,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你为什么连我都容不下……”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顷刻间,严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撕破了伪装,眼底流露出刺骨的冰冷。
“不喝是吧!”严藏使了个眼色吩咐侍者,双目没有任何温度,“给二郎灌下去!”
几个侍者马上按住严隐,一人狠狠扒开他的嘴,给他硬生生灌下去满满一杯蜜浆。
感受到蜜浆进入自己的咽喉,严隐深感自己太天真了,可他至今已经没了退路,纵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只盼他那四个至交好友能好好活着。
当初严藏帮他救下了他的四个至交好友,他对此心怀感激,这次便主动提出帮严藏放走郑伯,就算被查出来也罪不至死,不想严藏却这般心狠手辣,竟然要除掉他。
严隐被捉拿至梁训面前,梁训面容恰似冠玉,俊秀的眉眼泛着浩然之气,目光凛然肃穆,仿佛出鞘的宝剑,气度英气健朗,又不失风流倜傥。
“你为何私自放走郑伯?”梁训质问道。
在梁训目光的注视下,严隐神情更加怯然,脸上泪痕未干,也有一刹那想供出严藏的念头。
如今梁训的样子也是他曾经想活成的样子,他们同为晋国卿族子弟,年纪也差不多,梁训活的光明磊落,自己却活成了这般晦暗的模样。
“我收了郑国给的财物,一时鬼迷心窍就放走了郑伯。”严隐低垂着头,不敢正视梁训的目光。
“幕后主使是谁?”梁训继续问道。
一阵脚步声传来,来的正是严藏,主动向梁训提出帮忙:“梁大夫事务繁忙,我来协助审理此事吧。”
望向严隐,严藏面上交织着焦急、担忧、责备等多种情绪,他过来也是为了避免严隐供出自己。
“我就是幕后主使。”严隐努力按捺住供出严藏的念头,他绝不能供出严藏。
他知道严藏有城府和手段,倘若他将严藏供出来,严藏不过和他一起坐牢,严藏还会使手段报复他的四个友人,甚至将他们害死。
梁训皱了皱眉头,觉得严隐是受人指使的:“你的为人我知道,这件事不像你主使的。”
“是啊,二弟,你快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严藏不着痕迹地换上一副面具,他已经习惯了伪装,在此贼喊捉贼,也是为了打消梁训对他的疑虑。
严隐双目噙着泪,仍然一口咬定:“主使没有别人,就是我。”
“你在说谎,是包庇何人?”梁训沉声问道。
严隐面无人色,体内的毒素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肆虐,一阵晕眩后再也支撑不住,刹那间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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