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逃

景隆十七年。

最后一朵春花终于落地,宣告着新夏的到来。今年的暑气来得又急又猛,分明才入五月尾巴,皇宫各处却早已用上储冰避暑。

御书房角落的金制冰盘里,冰砖融化的水珠正顺着精制狻猊纹路缓缓滴落。景隆帝悬着朱笔,又批阅了份旱灾请赈的折子。

他头痛欲裂地撂下笔,偏头吩咐一旁垂首摇蒲扇的总管太监赵福全:“摆驾长春宫。”

赵福全腰弯得更低,拖着尖利的嗓音道:“嗻——”

轿撵很快备好,随行宫人听从去处后心头俱是一紧,动作也愈发轻悄。原因无他:长春宫乃是当今大宋嫡长公主金胜昔的住所。

长安公主金胜昔,乃景隆帝继位后诞下的第一个子嗣,被偏宠着长大,平日没少行荒唐事,但奈何景隆帝实在偏宠,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

这位骄纵顽劣的小祖宗昨日刚冲撞了贵妃,被正在气头上的景隆帝挥挥手,罚了半个月禁闭。此时再去长春宫,免不了又是一顿不快。

长春宫距离不远,不消片刻,轿子连着宫人便浩浩荡荡地停在宫门前。先行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呼声撞上朱红色的宫墙,景隆帝半步踏入宫门,却只见长春宫庭院内宫女嬷嬷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唯独不见金胜昔。

景隆帝脚步顿住,用不着他出声,赵福全就先前一步,一脚踹上为首宫女的肩头:“作死的东西!不是派人来通传过了吗?公主呢?”

“公、公主她…”宫女蜷缩得更紧了,瑟瑟地嗫嚅道,“奴、奴才们找不见了……”

赵福全脸一拧,还想再骂些什么,却被景隆帝抬手止住。他又踹一脚宫女,尖声道:“都滚开,别跪在这挡道。”

宫女嬷嬷们连滚带爬让开了条路。

景隆帝径直走向寝宫,他目光扫过拨步床上整洁平整的床铺,伸手探去,更是冰凉一片:这是一夜都没人睡过。

他收回探出的手,沉默着没开口,满宫上下,竟无人敢抬头窥视他的表情。

毫无预兆地,他猛一拂袖,将床边那只插着鲜花的花瓶狠狠扫落。

“哗啦”一声脆响炸开,花瓶连花带水碎了一地,满宫人瞬间呼啦啦地跪了一片,连呼吸声都被死死压抑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脑袋落地。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景隆帝声音冰冷刺骨:“赵福全。”

“奴才在。”赵福全方才嚣张跋扈的气焰全失。

“把长春宫收拾干净。传锦衣卫,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抓回来!找回来后,无朕旨意,休想再踏出长春宫半步!”

*

此时的金胜昔还策马颠簸在官道上,丝毫不知她出逃行径已然败露。

为了这次出逃,她从八岁那年一直筹备至今,为此还偷习了精湛的骑术,早早规划清楚了路线,攒下盘缠,只等着一次机会。

此行的目的定在淮州。前朝曾以淮州为枢纽,修建了条大规模的运河,名为永济龙渠,大宋建国后依旧沿用至今。因而淮州厄水路要冲,往来商贾众多,是天然的聚宝盆,繁华非常。

但事实上,这并非金胜昔不惜一切都想来瞧上一眼的原因——她不惜花八年谋划,为的却是寻人。

景隆九年,她的至交好友怀春一夜失踪,住所都被拆了,连张字条没留下,金胜昔曾命人多方打听,甚至亲自问到了御前,却都没能问出怀春的音讯。

直至她借口焚香祈福,跑去护国寺磨了那的方丈半个月,对方受不住她死皮赖脸的软磨硬泡,这才含糊其辞地透露点怀春南下的讯息。

昨日景隆帝前脚刚离开长春宫,金胜昔就按着心中排练过千百回的流程溜之大吉了。

她做惯了在禁闭期间翻墙出去玩的坏事,长春宫的宫人早已习惯,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胜昔这一逃不可谓不轻松。

她已经在国道上骑马跑了将近一天一夜了,道上的风沙很大,太阳也毒,细碎的烟尘拂得她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她屁股颠到有些麻木,再次没忍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很疼,却从未如此快意。

金胜昔只带了一个侍卫,是她前几年跟着景隆帝去避暑时在路上捡的。

近几年的夏日高温频繁,几近严酷,百姓地里秧苗旱死并不少见。许多家里揭不开锅的不是饿死就是加入了当地的山匪,靠抢劫混一口吃的。

那年前往避暑山庄的路上,有窝不长眼的山匪好死不死截了皇帝的马车。这种“民间小组织”战斗力稀碎,平时也就扛着把大刀唬唬过路商贾,随行锦衣卫没费多大力气就一锅端了。

山匪被打得落花流水,全跟白菜帮似地抱头蹲在地上,嘴里不住求饶。皇帝马车只是略停了一下便走了,只留下锦衣卫给一帮子人挨个砍头。

金胜昔一眼就看见了掩护妹妹逃跑的凌霜——那时凌霜还不叫凌霜,连名字都没有。

金胜昔被保护得很好,撩开帘子冷眼看完了整场山匪争夺战,对这个武力值颇高的女孩印象很深。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叫人把她连同妹妹一起留下来,起了名字后养在宫外,权当养了个的逗乐的宠物。

不料凌霜知恩图报,金胜昔偷溜出去玩时她便自发地跟着,挡过几次图谋不轨之人,又沉默寡言,从不置喙金胜昔的任何决定。一来二去,金胜昔愈发喜欢她了,干脆将姐妹二人一同接进了宫中。

凌霜不是景隆帝的人,是只属于她的侍卫。所以此次出行,金胜昔也只带了她。

凌霜不远不近的跟在金胜昔后面,像个不动声色的影子,若非刻意去感知,金胜昔时常会忘记她还在。

又跑了几个时辰,道旁原本高大蓊郁的林木渐渐稀疏退让,视野开阔起来,大片田地依着路旁铺展开来。金胜昔心中了然,根据她规划的行程,她们应是离淮州不远了。

远处天际线处,城池模糊不清的影子在蒸腾的热气中逐渐浮现。金胜昔有些兴奋起来,再次扬鞭加速,朝那处疾驰而去。等马走近了,她才看清了城门上题的大字:广陵城。

没错了,依着她的线路,从京城一路南下遇到的第一座城就该是广陵城。

她伪造过相关文书,打算先进城歇息一晚,第二日再接着启程。她刚被关了禁闭,景隆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她的宫里,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大概能赶在景隆帝发现以前回到宫中。

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吧,金胜昔漫不经心地想,她跑出宫玩过很多回,并非回回都能全身而退,景隆帝在这方面一直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策着马来到城墙下,混进队伍里等待着进门的筛查。队伍行进得很快,不消片刻就轮到金胜昔。

很快就有人上前搜她的身,一名高壮的兵丁正仔细读着她出示的文书:“从京城来淮州贩丝的?”他抬眼似有些不信,金胜昔明显一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样,实在不像靠自己谋生的劳作百姓,“那你说说,京城丝价几何?”

金胜昔早有准备,报出答案。兵丁又问了几个问题,她也照样对答如流。

对面松了眉头,正准备挥手给她放行,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补一问:“上月永济运河淤塞改道,你既说你是常走水路的,走的是哪条岔道?”

金胜昔垂眼:“金波渠。”

兵丁蓦地盯住她,带明显审问意味地问:“你确定?”

金胜昔镇定道:“时日太久,有些记不清了,大抵不差。”

兵丁面上浮现冷笑:“淮州几年未下过一滴雨,别说上月,就算是上年整年,永济运河都未有过淤塞改道。”他扭头朝身后喝道:“此人有诈,押下!”

不是,怎的还诈她?

金胜昔被他的不要脸惊住了,在心中暗骂两句。

她自知是找补不过来了,于是反应很快地从袖袋掏出个鼓囊囊的钱袋塞过去,强迫自己放软语气,恳求道:“军爷,是民女记岔了,您看您能否看在这点心意上,给民女行个方便。”

那人收下钱袋后颠了颠分量,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正当金胜昔以为他要松口之际,他却猛地将钱袋塞入袖袋,厉声喝道:“干什么吃的!我说拿下!”

还能这样?金胜昔悔恨极了。

没等她开口,身后凌霜已忽地上前,铁钳般擒住了上前官兵即将要触碰到她的手,一拧,官兵很快发出一声惨叫。

刚才盘问的那官兵见状怒吼:“大胆,敢拒捕伤官?来人啊!拿下她们!”其他守城官兵见状,齐刷刷地拔刀,包围了上来。

凌霜反应很快,但官兵反应更快,他一眼相中手不能提的金胜昔,顺势一扯,刀锋往她脖颈上一抵,竟是把金胜昔扯过来当了人质。

凉意自脖颈处蔓延开来,带着一阵发痒的痛意,不用看都知道是被划破了。

金胜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对方只需轻轻一用力,她就可能丧命。

心脏在胸腔里撞出一阵疯狂的回响,她竭力维持着冷静,克制住呼吸的颤动,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把脖子抹掉了。

凌霜约莫也是瞅见了她脖颈处的见红,人登时软了下来,周围官兵反应迅速地反扭住她的手臂。

盘问的官兵大概是个领头的,金胜昔见有人侧着身附与他耳旁低语几句,他听罢便冷声吩咐:“小妞有点钱,货物都扣下,人押去江海川那处,让她处理。”

金胜昔终于觉察出不对来。她对世事并不是毫无了解,为了筹备出逃还专门了解过入城的盘问流程,面前这个官兵这一套下来,怎么不仅不太像正经流程,反倒越来越像绑架勒索了?!

她就走神一会,回过神来后,已经被搜了身,而后五花大绑地捆住了手脚,和凌霜一起,跟扔牲口似的被扔进了马车内,滚作一团。捆她的那人缓缓把马车后门关上,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凌霜春蚕似地顾涌着,她被搜了身,利器都被搜刮走了。大概是刚才护着金胜昔的英勇举动激起了对方的警惕,她的绳子捆得明显比金胜昔的要牢固得多,一时半会居然挣脱不开。

“咚”的一声,凌霜头磕上了马车厢壁。大概是车外人还没走,密闭空间很快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安静点!”

但警告了一句后又没了下文。

金胜昔逐渐适应了周遭的黑暗,她见凌霜还要再挣扎,只好轻声道:“先别动。”

凌霜停住了挣扎。

女主名字出自“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w=

文笔稀烂的胡编乱造之作,看个乐呵就可以,有不对的地方可以指出,喜欢的话麻烦点点收藏,谢谢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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