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微怔,视线在柏乔以及她手上的糖葫芦之间跳转。
柏乔偏头,尾音噙着笑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没有,就,”
林挽走上前后,柏乔自然地把两根糖葫芦都递给她。
不等林挽想好措辞,柏乔抢先开口道:“苏语说姜早念叨好几天想吃糖葫芦了,刚听到动静儿我就去买了。”
“哦。”
林挽点了点头,意识到什么后,说:“苏语也要吃吗?你买了两根。”
柏乔摇了摇头:“她嫌酸。”
“那你……”
话音未落,林挽便听到柏乔轻笑了一声,语调悠悠道:“给你的。”
“啊?”
柏乔也没有再客气,把栗子递给了她,自然地拿过了她手上的一根糖葫芦,咬了一口,说:“我好奇你要怎么热着吃糖葫芦。”
这是三岁孩子都明白的借口。
“切。”
林挽咬了一口糖葫芦——
甜脆的糖衣和绵软的山楂相融合,那仅有的酸,竟然也变得容易让人接受了。
林挽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上一次这样被有求必应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
“柏乔。”
柏乔抬眼,林挽的笑脸正好映入眸——
“谢谢你。”
柏乔一时愣住。
林挽挽上她的胳膊,整个人瑟缩了下,转移话题道:“好冷啊,好像比咱们刚到的时候还要冷了,回家回家!”
立冬之后白天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日栖村的夜空不是纯粹的黑,夜幕之下透着隐隐的蓝。
月光澄澈,不算平整的小路上,两个人的影子相互依偎,晚风似乎也放慢了步调。
——“你不是说糖葫芦是给姜早的嘛?”
“嗯。”
“咱们都吃了,小早怎么办?”
“不知道,”柏乔无所谓地说,“卖糖葫芦的明天还会来。”
—
除了糖葫芦,意外之喜还有一袋红彤彤、颗颗饱满圆润的山楂。
林挽和柏乔到家后发现这袋山楂被挂在大门上,不确定是赵阿婆或者苏语送过来的。
但好在山楂很多,做成罐头分给两个人也足够。
说干就干,林挽开始处理山楂,柏乔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自己默默处理起了栗子。
“今晚要用到栗子吗?”林挽问。
“嗯,”柏乔说,“栗子粥,可以吗?”
林挽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山楂罐头的做法简单,山楂洗干净处理掉蒂,之后一部分用刚好没过山楂的温水,加入少许食盐浸泡十分钟。
“少许”“适量”是林挽的做饭哲学。
调味类的东西具体克重难以估算,她干脆跟着手感和心情走。
这个方法看似不科学,但结果大多不错,林挽为数不多的下厨经历中,均无翻车。
山楂果过盐水的期间,将另一部分没有过盐水的山楂去核备用,准备做成山楂糖雪球。
过盐水的山楂捞出过凉后再去核,锅内加入清水,适量的冰糖、白糖,考虑到还要保护姜早的口腔健康,林挽根据自己的习惯少加了一些糖。
熬出气泡后加入山楂,调成小火,期间不要过度搅拌,大概十到十二分钟后即可关火。
冬天的好处之一便是晾凉这道工序不一定需要冰箱——直接放到院子里,过五分钟基本上可以装瓶子了。
下一步是制作山楂糖雪球,糖雪球最重要的便是外面的一层糖霜。
足量的白糖和清水下锅,大火熬到白糖融化,然后转小火,不停搅拌至糖水稍稍浓稠。
观察气泡大小的方法并不实用,林挽的标准是用勺子可以挑起一条线即可关火,或者在关火后观察糖浆的颜色,透明便是合格,微微泛黄的糖浆不会结糖霜。
不过也不会浪费,如果失败了,林挽已经盯上了柏乔的栗子——拔丝板栗应该也不会难吃。
万幸,这次的糖浆是合格的。
加入山楂后开始翻炒,大幅度少频次,等到糖浆结出白色的糖霜后,翻不翻便都可以了。林挽点到即可,出现糖霜后便把锅也端到了室外,等到自然风干。
雪球出去了,罐头便可以回来了。
刚刚做好的山楂罐头,果汁水是剔透的殷红色,果肉内核也泛着可爱的红色,一口下去,酸味被甜味中和,没有了糖葫芦那样的张扬性格,美中不足就是糖应该再多加一点的。
林挽轻啧了下,看向柏乔——
柏乔正在给煮好的板栗去皮。
她的动作很麻利,用到的工具是一把小剪刀,十指修长笔直,指甲修剪的圆润,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明显,手筋伴随着动作一起,时而明显,时而隐秘。
察觉到林挽的视线后,柏乔抬眸扫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语调寻常道:“罐头好了?”
“嗯。”
林挽回神,余光看到山楂果肉后,又抬眸问,“要尝尝吗?”
柏乔点了点头,人却依旧坐在那里忙着,意思不言而喻。
话是自己说的,林挽只能夹着山楂喂了柏乔的嘴边:“爱妃,张嘴。”
柏乔像是已经适应了——本身也没有多么强烈的排斥过,闻言很乖地张开了嘴,咽下后,她望向林挽,说:“糖加的有点少。”
“是吧。”
林挽耸了耸肩,一边给山楂罐头分装装瓶,一边自己碎碎念:“没关系,小孩子吃太甜了对牙不好,看牙都是五位数起步呢!保护牙齿健康,人人有责。”
“那个,”
林挽看向柏乔。
柏乔默默起身,绕过已经一片狼藉的灶台,背对着林挽,把小米和剥好的板栗放进了电饭煲中,说:“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姜早好像山楂过敏。”
“?”
柏乔转过身,看着林挽懵然的眼睛,努力压抑着嘴角:“没关系,阿婆不过敏,可以多给阿婆分一点。”
林挽垂眸,看了看已经装好的罐头,又望了望门口,像是真的懵了,点了点头,说:“那你一会儿给阿婆送过去吗?”
柏乔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一口气没等松下来,林挽便又开口道:“不对啊,那你刚才说什么姜早要吃糖——”
“粥煮上了,我先把罐头给阿婆送过去。”柏乔及时中断施法,拿上罐头,凭借着腿长的优势,迅速“逃”离了“战场”。
林挽望着柏乔离开的背影,不觉笑了——她意识到其实一开始,柏乔都是在逗自己玩。
从她说糖葫芦是给姜早买的时候,林挽便意识到了。
柏乔逗自己玩,那她也反过来逗一逗她。
林挽收回视线,起身把糖雪球拿了回来,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禁摇头喟叹道:“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我高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有意思?”
——像不太聪明,但是善良的小狐狸。
柏乔的“紧急避险”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回来后,自知理亏,很识趣地主动到了厨房收拾了起来。
林挽见她勤勤恳恳的样子,本来想好的“没关系”硬生生咽了下去——柏乔不会主动坦白,用行动来挽尊,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没人会和少刷一个盘子这样的好事多计较什么。
林挽靠在一边看着她收拾,栗子的甜香逐渐蔓延,林挽这才彻底暖了回来,她想到了什么,主动接过柏乔手里的抹布。
柏乔疑惑地看向她。
林挽讪笑了声,也没有拐弯抹角:“爱妃,咱俩要不今晚挤一挤?”
虽然暖炉很暖,但不是暖气,没有办法暖一整夜,林挽后半夜总会被冻醒,昨晚上气温骤降,林挽醒后,硬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行。”
柏乔拒绝的很果断。
林挽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擦灶台的手好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背对着柏乔,如果她真的是兔子,现在的耳朵已经耸拉到了地板上。
柏乔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愧疚。
她正在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林挽好像已经自己调理好了,转身看向她:“快递真的没有办法寄到村子里吗?”
“村子里的小卖店不能代收吗?”
柏乔明白她是怎么调理好的了。
“不能。”
林挽的耳朵再度耸了下来,下一秒,柏乔又送上了一记暴击——
“木厂的工作最晚到十二月底,之后就要停工了。”
“什么意思?”林挽问。
这是木厂一直以来的“习俗”,日栖村的冬季冗长,村子里的人也不算多,于是雪假很长,每年最晚是十二月停工,到来年三月初复工。
穆大叔并不靠木厂为生,镇上最大的百货商店的老板是他的妻子,之前也都是一直在镇上生活,今年才搬回来,因为妻子明年便准备退休了。
“意思是,”柏乔说,“我们从现在开始,到十二月底的工资,要用于包括这五个月在内的所有生活支出。”
林挽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们今天的日结薪资两个人一共是240,从今天到十二月底,一共是46天,假设每天都还是240块,总额是一万一千四。
刨除必要的水电,这个月底一笔最必要的支出便是煤,不然会冻死在这个冬季里。现在用的这些煤是苏语从自己家里匀出来的,月底是要还给她的。持此之外,她们自己也要买一些,最少也要二十袋,大概是——“一千七多,算一千八吧。”
林挽大脑突然宕机,柏乔靠在一边用筷子挑着电饭锅的排气口,蒸腾的白色气体用尖锐的嘶鸣昭告自己的存在。
“咱们到这个月底,大概有三千八。”
林挽纠正:“是三千八百块零四十,那四十很重要。”
柏乔点头,以示赞同。
万幸,煤块的问题可以在这个月底解决。
但是,然后呢?
林挽咬了一口糖雪球,不觉蹙眉——
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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