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密一疏

针剂针管不算细,扎进艾尔海森肩颈刹那,冲击力让他没能第一时间讲完整“教令院”三个字。

从容地从后脖颈处将针管拔下:“把人带下去。”

苏尔特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对眼前的这一幕不可置信,似疯狂般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用的是最高浓度破坏神经系统的“罐装知识”药剂,一般人触碰到针剂内容物就会即刻暴毙,即便艾尔海森是高敏捷、高体能Alpha也不可能这样安然无恙。

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艾尔海森转过头面向陷入狂躁的人:“苏尔特,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除了你别人都是傻子?”

时间回到十二个小时前——

拿着博扎思给的一沓资料,艾尔海森从第一本看到最后一本,得以了解所有线索以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博扎思已经向他坦白一切。

五十年前,博扎思的父母在不惑之年死于大脑开发手术,换届过后,新一任教令院大贤者意识到这种手术的恐怖性,上诉高层将其取缔。

对年幼的博扎思来说,这不过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他的父母深受此害,此后,博扎思被送进健康之家,在那之前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能像他的父母一样研究神经系统,发生了这种事后更加致力于找出后遗症的破解之法。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大脑开发手术被取缔,博扎思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和仅存的资料拼凑手术轮廓,尽管困难,仍丝毫不放弃且乐在其中。

然而,就在研究过程当中,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被攻破,博扎思绝望地发现,大脑一旦被破坏,无论何种程度,绝无复原可能。

他知道这种情况后便再未进行过相关研究,逆天而行之事再做下去只会受其反噬,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因此也未再将这些研究成果告诉过任何人,任由时间将此事封存。

博扎思之所以告诉艾尔海森这些,这次的语言类罐装知识实在可疑,与他几十年前的研究何其相似,又更为可怖,这样秘密的研究成果,除了他,唯一有可能再了解到的,只有拥有虚空终端最高权限人。

——大贤者,苏尔特。

艾尔海森认为至少作为如此位高者,不应该沉如此不住气,故意说那一番话,第一是为了警告苏尔特不要再起非分之想,其次,引蛇出洞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苏尔特还是下了死手,所以早早地借助神之眼进行防御,果然派上用场。

被剥夺所有大贤者的服饰、头冠以及胸章,苏尔特一整个变得呆滞而木讷,可仅仅被押解走了两步路又骤然暴起:“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杀父杀母仇人的?”

艾尔海森脑袋忽地腾起一阵眩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近附耳的噪音,抑或是错觉……?

稍顿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法律会审判正义,而你,没有再评判的资格。”

关于父母的死因,博扎思确实还未真正告诉他,而他,会找博扎思去问个明白。

艾尔海森话落瞬间,苏尔特似仍不死心,还要挣脱身边的警卫,一道青绿柔和的光芒突地闪过,包裹在绿光之中,一双稚嫩却显得稳重的手在狂躁的苏尔特头顶抚过。

纳西妲口中默念着什么,一同出现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前往沙漠生死未卜的赛诺和博扎思。

“草神大人。”整齐的声音回响在不大的办公室里。

苏尔特在被抚过的刹那陷入沉睡,与此同时,艾尔海森微笑地看了一眼身后终于出现的并肩作战的好友们,也体力不支地快要倒下,被一旁的警卫队长及时扶住:“艾尔海森书记官!”

纳西妲敛起光芒,从悬浮空中的状态轻轻落到地面上,向众人打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声地下达着指令:“赛诺风纪官、博扎思医生、警卫队长留下,其余人员撤离。”

并不空旷的办公室,让一部分人先离开空出场地。

情况紧急,问题还是出在苏尔特的针剂上,确实有预料苏尔特会不甘心,却没想到,他竟然能下得了死手。

神之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御,突破阈值的却不计在内。

神经毒素的扩散速度之快,破坏力之强,在神之眼的庇护下仅仅只有一毫克不到的剂量钻了空子,也仅仅只是这一毫克不到的毒素,已经蔓延到整个大脑右叶区。

纳西妲神情严肃,扫描艾尔海森全身,制止毒素继续向周围区域扩散,并抑制已扩散毒素生效。

一众人屏息凝神,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也丝毫不在乎,看着神明为书记官治疗,随时待命。

焦灼地等着有人可以来打开这扇门,迟迟未能如愿,再也等不及。

卡维推开门,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流下泪来。

——

两个小时前,并不安稳的睡眠。

艾尔海森这段时间陪在他身边之后,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肚子里揣着双胞胎小崽每天会耗费他不少精力和体力,头脑仍旧困乏,本想再睡一会儿却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惊醒。

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混沌不明,梦境的景象还未清醒便已忘了个大半。

连忙穿好衣服走到门外,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进教令院大门就听到紧急广播疏散人群,冥冥中的指引,带着他和梅赫拉克来到这里。

艾尔海森毫无生气地躺在他面前,卡维腿一软,跪坐在地板上。

博扎思虽然从前从未见过卡维,此情此景,第一眼便认出来,这个人,就是艾尔海森口中所说的“爱人”。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卡维……”呆愣愣的目光,不过一秒,卡维紧紧揪住博扎思的衣领,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几乎一夜之间苍老数倍,博扎思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来了两巴掌:“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馊主意。”

半个多月前,一步步抽丝剥茧,盘根错节的信息终于被逐渐破解,苏尔特手中掌握着大量他作为大贤者的资源和权限,轻易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意在瓮中捉鳖。

事发真的太突然,他完全没有料到,预计起码还有半个月的布局,竟然在短短二十个小时之内就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一个是一步一步精心布局、逐渐成熟的PlanA,最终成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的,却是这个现在就摆在他们面前,并不成熟的PlanB。

“冷静一点,卡维。”

看着仍旧满面灰尘的赛诺,心如死灰的卡维又静静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被拎着衣领惊吓过度的博扎思,缓缓放开了手。

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脑袋里像是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那么清晰地,艾尔海森在幻境中睁开眼。

为什么那么确信是幻境——

阳光多么明媚。

教令院的墙壁很高,连带着内部的空间一起,至少在智慧宫里——对年幼的他来说,甚至有时是现在的他,仰望头顶,便有无数宽广的空间。

父母意外离世之后,是祖母一直照看着他,在有限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中,父母的身影早已经随着时间,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十三岁时,祖母带他去参加教令院选拔考试,他顺利通过,但教令院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地普通,与同龄几乎没有共同话题。老师教授的知识,大部分,甚至全部,他都能够自学得很好,反倒是杂乱不堪的课堂让他萌生出逃离的想法。

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时并没有说出口,是第二次,又经历了第三次之后,他终于第一次向祖母开口诉说这件事。

他以为祖母会拒绝,或者说不会答应——至少绝对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他。

然而事实是,祖母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尊重他的选择。

只是,对他来说,意外来临得是如此地仓促。

两年后,祖母去世,他又一次踏上去教令院的路,但这次他看到的已经不比以前的狭窄,他看到了更多,他的视界更宽,也明白得更多。

只因年少,稚嫩的内心依旧会有即便浅淡却真实存在着的细微波动。

卡维。

他简直难以形容自己有多爱他。

多么爱他。

爱他的全部,但是貌似,马上他就要忘记关于他的全部了。

剧毒的神经毒素侵蚀着他记忆和神经,即便是神明的力量也无法抑制、阻止。

“砰——”

须弥教令院书记官办公室里

猛烈地一声响,纳西妲经受到一阵强大的力,小小的身躯被狠狠弹开。

“草神大人——”

人群涌过去,结界被解除,卡维也飞奔着,蹲在艾尔海森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醒来,醒来看看我。”

“醒过来,看看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甚至惊动了神明,绝对不可能简单!但也是在这时,他才悲哀地意识到他究竟对艾尔海森忽视到何种程度。

从来以为艾尔海森只是普通的书记官,从没想过他会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艾尔海森也从没告诉过他,告诉他他在做什么,告诉他他的计划,而他也真是笨到、蠢到这种程度,沉浸在温柔缱绻的爱里,却没有想过这万一都是艾尔海森为了转移他注意力的手段。

什么“老婆”“老公”,多么好笑,艾尔海森以前怎么可能会说得出这样的词汇!

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么明显的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总会偷偷熬夜,黑眼圈那么深,而这一切却都被他漠视、忽略掉了!

猛然想起什么,卡维突然半弓着腰着,向纳西妲的位置爬过去——他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求求你,草神大人。”

“救救他!”

边说着,卡维把手伸向自己的肚子:“宝宝,要有爸爸。”边说着,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还有,我,要丈夫。”

一时间,在场的人皆震在原地,艾尔海森书记官机关和卡维,八竿子打不着、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而且,甚至还已经有了孩子。

可是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在场之人又无不为之动容。

苦命的鸳鸯啊。

尽管没有明说,事情却也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人这种精密的生物,大脑尤其是要保护的地方,损伤即不可逆,连神明也无计可施。

会得到这样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众人眼中的惊讶、怜悯,也许包括艾尔海森,还有他自己,还没有做好向众人公开这件事情的准备,可是,到现在,谁也不可以改变他爱艾尔海森,艾尔海森爱他的事实。

只要还有哪怕一丝希望,即便逆天而行,他也要亲自一试。

纳西妲费力地阻止他这么做,将对方从地上扶起,指令道:“现在,其余人,全部离开。”

博扎思还不想走——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是自己,他对不起艾德里安和索菲亚的在天之灵。

“我也不走。”

众人行动很快,两分钟之内,室内最后只剩下五个人,赛诺懒得再言语,将瘦老头一整个扛走。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身带阿努比斯基因,聒噪的声音在他耳边瞬间放大数倍:“再吵我把你扔进去,让卡维亲手处置你。”

博扎思被这么一吓唬,果然安静了许多。

就这样,肩上扛着老头走了一段路,赛诺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太好,毕竟这件事情是意外中的意外,属于谁都没有料到的程度,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可不是互相推卸责任,或者指责到底是谁谁谁的错,要想办法,想救人的办法。

可当赛诺把人放下来瞬间傻眼了,博扎思被他吓唬了一顿,不敢大声哭泣,所以呜呜呜地蒙着自己涕泪横流了一脸。

“……”

陡然而生的无语。

“哭!哭有什么用,一大把年纪了还就知道哭,哭你的好徒孙艾尔海森就能自己醒过来了?!”

又被狠狠训了一顿。

博扎思脑子好像被骂醒了一些,像是想起什么,站起一把抹掉眼泪鼻涕,向医院的方向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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