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清澈的水洼荡起片片涟漪,滴答响的雨声在安静密闭的铁屋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夏日南斜倚在身后的铁皮上,毒素在他体里蔓延开来,他靠在铁皮上的头轻微上扬,半核似的喉结控制不住的上下滚动,夏日南的额角上有层细密的汗,快感直顺着他的脊柱往上爬,冲得他的脑子逐渐浑浊了起来。

池月偏了偏头,深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她被困着动不了了,眼睛也被人蒙上,面前只有一片黑暗,她能用的就只是耳朵和鼻子了,可夏日南不出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池月的内心一阵慌乱,她害怕夏日南做什么傻事,当血腥味在鼻前流过时,池月的心脏都要骤停了,她声音僵直,轻微发颤,有些不确定道:“夏日南,你受伤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水滴“嗒嗒”落地的声响。

池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微带哭腔的又喊了声:“夏日南……”

“在……”夏日南的声音混着无数的沙哑,他手撑着地,往墙后靠了靠。

夏日南微睁着眼又呢喃了句:“我在。”

汗水直顺着他的脸颊流向衣领里,他紧闭上眼,忍耐着像是被千万只蚁虫噬咬的痛苦,额角的青筋轻微凸起,手里的铁片都被他捏扁了血腥味混着铁锈味直冲上了夏日南的鼻前。

他感觉……他要死了……

这个认识让夏日南扯了笑,他长腿微曲着 ,脑子中突然就浮现了他妈临死前的……那个笑。

原先的夏日南不懂,可现在的夏日南却找出了丝儿共鸣。

富裕的家庭,和睦的父母以及聪慧的他,让夏日南当之不愧的冠上了天之骄子的称号。前十六年的人生夏日南过的顺风顺水,可能是天公自有不美之事,让夏日南撞破了那桩丑事。

他们在干什么……

夏日南指尖微屈,紧握着黑色的书包带。他身上穿着朝阳一中的校服,好看的眉头轻皱,紧盯着咖啡店里相互依偎着的两人,他们觉得亲密仿佛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可他们中的一个人……分明是他那谦而有礼的爸爸啊……

“夏日南,你在看什么呢?”

同学的询问让夏日南下意识的转过身,挡住玻璃窗内的景象。他声音轻颤,神色紧张,有些慌张道:“没……没看什么……”说完他拉着同学的胳膊,欲盖弥彰道:“走……走吧,再不回去妈妈该担心了。”

对啊,妈妈该担心了……

夏日南控制不住的,又往后望了一眼,然后,他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看见男人的笑僵在了脸上,神色也开始变得紧张。

所以……是真的吗?

夏日南垂下眼帘,思绪开始混乱了起来,他匆匆告别了同学,疾步跑回了家。风吹到他蓝白的校服微微鼓起,暖黄的夕阳将他笼罩,与地相伴的影子都透着少年人的肆意张扬。

万一那个人是他妈呢……

万一那个人是妈妈呢……

是他妈……是他妈……

夏日南微喘着气,手扶着门框,他脸颊泛红,一缕头发也被风吹的往上飘,他看着一脸带笑插着花何素文,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句,“妈……”

何素文脸上带着淡笑,卡其色的休闲长袍,盘起的长发,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的温婉。

“回来啦,快洗洗手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今天吃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何素文将多余的叶片拾进垃圾桶,转身进了厨房,她见夏日南呆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回她的话,立马又转身走向前,满脸关切道:“怎么了,南南,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夏日南嘴角扯了一个笑,他摇摇头, “没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是刚才跑的太急,有些累。”

“哦。”何素文信以为真,她叹了口气,“那下次不要跑这么快了,妈妈肯定是算着你回来的点,做的饭啊,不用着急。”

夏日南轻嗯一声 ,他看着往厨房走的何素文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妈!”

“嗯?”何素文一脸疑惑的回头。

“爸呢?”夏日南问。

“你爸啊……”何素文笑了笑回道,“你爸说公司加班,今晚不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日南转身进了洗手间。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晚间,夏日南躺在床上,他左右的辗转,手搭在脸上捂着眼,他的心口闷闷的,像堵了口气,不上不下的,他什么都没想,思绪却糊作一团,最终,夏日南烦躁的坐起身。

他该……怎么办啊!

夏日南这几天做起了贼,他每天早早的起来,偷摸摸的到洗衣房,从衣娄里拿出夏哲良的衣服,放在鼻尖轻嗅,他仔细翻找,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又希望什么都发现不了。

“南南。”

夏日南浑身一抖,手里紧攥着夏哲良的白色衬衣,他面上带着为难 ,他该怎么掩饰呢……

“南南,我们聊聊吧。”话音刚落,夏日南身后便出现了拖鞋与地板相撞发出的“哒哒”“哒哒”的声响。

夏日南紧绷的肩放了下去,他轻呼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紧握的衣服,转身跟上了夏哲良的脚步。

他刚走进阳台便闻见一股烟味,他记得,他爸是不抽烟的。

“南南,我……”

夏日南打断夏哲良的话,他走向前一步,问道:“真的吗?”

烟雾随风吹至九霄,果红的太阳刚露新角,夏哲良张了张嘴,确实又深吸了口烟,白色的烟尘从他口中呼出,向上翻飞,模糊了夏哲良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不真实。

“我……”夏哲良抬眼撞见夏日南的目光立马躲闪的收了回去,“我……我要跟你妈离婚了。”

“轰隆”一声,夏日南在脑海中听到了山倒的声音,他呼吸一滞,连带着眼角也染上了薄红,“我妈……她知道吗?”

“我都会和她说的 ……我会尽力补偿你们的。”

都?什么叫都?

他妈不知道夏哲良要和她离婚,也不知道夏哲良出轨了吗?

“你……”夏日南像是看见了一缕曙光,他声音轻颤,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我……我不告诉我妈,你跟那个女人断干净联系,你继续跟我妈过,行吗?”

夏哲良盯着夏日南,良久后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南南,我和你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我们没有感情的,我不爱她。”

不爱她?

夏日南不可置信的抬眼望夏哲良。

不爱她就可以出轨吗?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不爱她为什么要同她生孩子?不爱她……就就可以伤害她吗?

“你……”夏日南正要说什么,却被起床做早饭的何素文打断了话,“咦!你们父子俩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夏日南错愕的回头,他急急摞下一句,“下次再说。”便快步向何素文走了过去。

夏日南搂着何素文的肩膀,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当然是看妈妈你太累了,想和你一起做饭啊……妈,你去休息吧,今天早饭我来做。”

“哦?”何素文装作震惊的样子,她指尖轻捂着嘴,惊呼道:“真的吗?那太感谢了,可是南南你会做吗?”

“呃……”夏日南犯起了南 ,“我……现学好吗?”

“不用啦,你快去再睡一会儿吧,不然上课多累。”

“没事,现在学的东西不难……我帮你打下手吧。”夏日南紧跟着何素文进了厨房。

何素文系上围裙,将长发绑至脑后,“啊,那南南帮我打两个鸡蛋吧。”

“哦……好……”

夏日南手忙脚乱的拿着鸡蛋,心中扬起了学做饭的想法。

总觉得……用得到。

夏日南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的课,同学们之间的玩笑他也提不起兴趣,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天空打起了闷雷,豆大的雨滴随即而下,砸的时间万物都哭泣了起来,夏日南撑着他妈准备的小花伞,顶着一路的调笑走回了家。

“欸,你们看夏日南的小花伞,好漂亮啊!”男生哈哈大笑着说。

“羡慕了吧?这是人家妈妈精心为他准备的。”

“羡慕,我可太羡慕他活的这么精致了。”

夏日南转身向那个男生竖了个中指,然后快速的跑了起来。

男生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道:“喂,夏日南你给我等着,明天上学我要你好看!”

夏日南跑回了家,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额前的碎发也润成了一缕一缕的,但那又怎样?他的心情明朗了起来,离婚又怎样,他的妈妈还有他,他会把他全部的爱都给她,就像他妈妈爱他一样...不,他要给他妈妈给他的爱还要多的爱。

这样想着,夏日南郁闷的心忽然就开了。

离婚就离婚!他在心里大喊着“妈!”夏日南开咧着嘴,笑得明媚,他心情雀跃,声音都带着暖,可开门入目的景象却让他心凉了半截,“妈……”夏日南迟疑地走上前,他鞋都顾不上换,脚步也越来越急,“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夏日角蹲下身,把瘫“坐在地上哭泣的何素文扶了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满地的狼籍,昨日还插在桌上的花散了满地,微卷的花瓣已经暗示了它的凋零。“爸呢……”

何事文擦擦眼泪,强扯了一个笑“你爸啊…你看他公司有事,今天不回来了……”

今天不回来了?

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吧……

夏日轻握了一下拳:“妈,你离婚吧,你跟他离婚吧。”何素文微瞪着双眼,满脸震惊道:“你……你瞎说什么胡话呢,妈没事,只是刚才去收衣服,被风乱了眼。”

“衣服一直挂在阳台上,你需要收什么衣服!他出轨了,你不知道吗?!是他伤害的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隐瞒!”夏日不耐烦地甩开何素文的手,他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却不离婚。

他愤怒着可何素文惊愕的表情却让他像是当头来了一捧,发了懵。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何素文轻颤着犹豫地问道。

夏日南将脸扭到一旁,梗着脖子道:“一个月前。”

何素文整个人怔在了原地,她立马泪如雨下,通红的双眼看着有些肿胀整个人憔悴到像是外面的冷风一吹便倒了。

“一个月前……你一个月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何素文无助的蹲下身。她双手掩面,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夏日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天你该有多难受啊..……怪我,全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怪你?你有什么错!妈...离婚吧,你们离婚吧。”夏习南蹲下身扶住何素文肩膀,满眼哀求道。可何素文只是看着夏南,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她藏进了夏日南的怀里哭泣。

夏日南轻拢着何素文的肩,他的妈妈瘦小的一只,整个人在他怀里轻颤着就像雨打的浮萍那般软弱,他该怎么保护她呢?

“妈…...我已经十六了,我马上就高二了,你等等我,我以后肯定能挣大钱,我养你,好吗?”

夏日南的话并没有等到回应,自那天之后,夏哲良消失了两个月,日子正常的过着,何素文依旧是每天脸上都带着淡雅的笑,好似她什么都不知道。

“妈,我……”

“南南,今天过得怎么样?学校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又是这样,夏日南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饭,思绪飘到了天边,每次他要提到关于离婚的事,他妈都会三两拨四两的把这件事轻轻盖过,可偏偏她每次都带着笑,眉目间还透着哀求,让夏日南怎么都无法开那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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