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时已经快将近十一点, 夏天的深夜很凉爽，甚至有点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体育馆外面的紫薇花花瓣凋零了一地。xinghuozuowen

还算幸运，雨短暂的停了。

三个人走出体育馆, 迎面的风让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的颤了颤。

严爱直呼：“哇, 好冷啊，怎么像秋天一样。”

程冽说：“最近梅雨，气温是有些低。严爱, 你要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严爱摆摆手，“不用啦，我表哥来接我, 还有五分钟就到了。那你们呢？你要送知颜回去吗？”

“嗯，我送她回去。”

严爱笑嘻嘻的看着许知颜，“那你们路上要小心点哦。下次有空一起出来玩啊！”

许知颜把发箍递给严爱, “好，这还你。”

“不用啦，你收着嘛, 就当做是看演唱会的纪念品，说不定以后你就会喜欢上这个组合的！到时候你就发现自己有了一代限量应援物！”

许知颜被开朗烂漫的严爱逗笑，“谢谢, 那我收下了，会好好保管的。”

“不客气啦。”严爱说完，看向程冽, 毫不留情的说道：“阿冽，你把你的还给我吧。”

演唱会一结束时，阿冽就把发箍摘下来了, 因为当时严爱看见他头上戴这东西时，大惊失色。

她说她给他，是让他拿在手里挥的，不是戴的。

她觉得他戴这个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让她更想不通的是，他居然会戴。

程冽没告诉严爱是许知颜希望他戴的，很无奈的接受了严爱所有震惊的目光。

许知颜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一旁笑。

程冽把发箍给她，问：“为什么能给她不能给我？”

严爱又震惊了，“阿冽，你没发烧吧？我以前送你开过光的佛珠手串也没见你戴过啊，你要这个干什么？你怎么着都不会喜欢上哥哥们的，我才不给你。”

程冽明白了，严爱这是变相的给偶像招揽粉丝呢，但许知颜是个连歌曲都不太听的人，估计她是不会追星的。

他笑笑说：“行，我也没真想要。走吧，送你到马路边等你哥。”

严爱的表哥说五分钟，还真就五分钟。

送走严爱，程冽和许知颜并肩走向对面的马路，他们的车停那儿。

许知颜没想到会迎面碰上陈玫和杨倩芸，但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毕竟这是她们很想来看的演唱会。

许知颜想和她们简单的打个招呼，但陈玫比她先开口。

陈玫穿着透明的连体雨衣，额前的头发湿湿的黏在一起，她在发抖，低而颤的质问许知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冽记得这两个女孩，他见况，对许知颜说：“我去那边抽根烟，等你。”

许知颜点头，等程冽走了，她对陈玫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你怎么了？”

“朋友？男朋友吧？”

“不是。”

陈玫咬着牙说：“明明就是男朋友，你装什么？因为有了男朋友所以拒绝别人追求你，你可以直说的啊！你有方法买到演唱会的票又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许知颜，你真的一点，一丁点都没把我们当朋友。”

许知颜平静的说：“那不是男朋友，是偶然——”

杨倩芸打断她，很尴尬的说：“对不起啊，知颜，小玫今天心情不太好。因为……我们被骗了，没有买到票。”

“你们没有买到吗？”

“嗯，进场时他们说是假票，那个黄牛也找不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了一晚上，想看看散场能不能见到他们。”

许知颜了然了，看着陈玫颤抖的样子，她说：“我没欺骗过你们什么，今天是偶然，是无意中认识的一个女孩请我看的，我没有方法或者人脉能买到这个组合的票。那个男生，也不是男朋友。”

她顿了顿说：“已经很晚了，你们快点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陈玫不说话，杨倩芸笑笑说：“没事，知颜，你走吧，我们确实要回去了。”

“好，那再见。”

许知颜收回目光，没多停留，转身朝程冽的方向走，但风还是把身后陈玫的话捎到了她耳边。

陈玫蹲在地上崩溃大哭，朝杨倩芸埋怨：“为什么我们要被骗啊，为什么就我们看不到啊？她不喜欢这些的，她都看到了。她根本就在说谎，明明就是男朋友，哪有什么别的女孩。你现在明白了吗，她真的不把我们当朋友！”

杨倩芸耐着性子说：“你别想太多，也别因为赵诚说了你你就都怪她身上啊，别哭了。”

许知颜轻轻吸了口气，但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走到程冽身边后说：“走吧。”

程冽也没在抽烟，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一棵树下等她。

程冽打量了会她的神色，见她很平静，松了口气。

许知颜笑了，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程冽拿捏了一下，说：“想知道你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她低缓的说。

……

午夜的街道车量很少，开到一半时又下起了雨，突然的暴雨，没有任何预兆的，雨点噼里啪啦拍在车窗户上。

车里播放着一些不知名的外文慢歌。

两个人一路上断断续续聊了些关于演唱会的东西，聊完发现两个人在一些方面挺相像的。

比如都不追星，都不太喜欢去这种场合，都不太理解女孩们狂热的点。

前两点程冽还能感同身受，最后一点就让他有些诧异了。

他问许知颜：“你不喜欢他们这种类型的男生吗？”

“他们张扬，自信，很有舞台魅力，但我真的还好。”

话题就这么转到了理想对象上。

程冽说：“那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

许知颜想了想说：“以前觉得自己会喜欢斯文秀气，谈吐优雅一些的。”

“以前？那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许知颜微微斜过目光，看着程冽的侧脸说：“那你呢？”

“我没想过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很固定的类型。我想，如果遇见合适的，心动的，那就可以在一起。”

合适的，心动的。

许知颜把这几个字放在心底磨了几遍。

她说：“也是。你在大学没有遇到想要在一起的女孩吗？”

程冽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僵，他舔了下唇，欲言又止，最后说：“没有。”

“大学会比高中轻松些吗？随城是不是比这里繁华多了？”许知颜闲聊着。

“还好吧。”

“你当年是多少分进入随大的？”

“……670。”程冽开始睁眼说瞎话。

“那还挺高的，你高中是在哪个中学读的？”

“恒康。”这是真的。

许知颜细眉扬了下，“恒康？”

“怎么了？”

“没什么。程冽，你觉得我能考上随大吗？”

结合今天做的试卷来看，程冽说：“只要你高三不掉，应该能的。”

许知颜望着外面转瞬即逝的夜景，第一次抛开心扉道：“可我不怎么想去随大。”

“中国好大学很多，你可以有很多选择的，可以在有空的时候做点关于大学的功课，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你当时为什么选择了随大？”

程冽一直目视前方，刻意忽略许知颜的目光。

他以前不是没有这么搪塞过一些学生的问题，关于大学，关于高三生涯，关于专业选择。

当初决定冒用大学生身份找补课机会时就考虑过这一点，但现在面对许知颜的提问，他第一次觉得心虚。

倒不是因为自己不能很好的回答这些问题，而是他忽然不太想欺骗她。

许知颜见他不说话，问：“你在想什么？”

程冽回了神，如实的说：“没想什么。想考随大是因为卢州只有一所211，随城就在卢州边上，随大又是知名的985大学。回家方便，又是好的大学。”

许知颜点点头。

后来很久许知颜都没讲话，她靠着椅背，偏头凝视着夜色，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程冽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片段，许知颜说她父母不在乎她的伤和衣裙，不在乎她一个人在家到底会不会有危险，而他当初和许知颜的母亲交涉时，能明显感觉到她母亲很希望她能上随大。

或者说不是希望，是一种强硬的要求。

而现在许知颜又说她不太想去随大。因为不想去那个大学，所以装作成绩很差吗？

可是正常的父母看到上了高中的女儿成绩一落千丈，难道不会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吗？

程冽想不通，只觉得许知颜的家庭有点问题，也有点奇怪。

也许正是因为有问题才导致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明明是笑着的，但总是格外的平静冷静。

比如刚刚那个情况。

他站在远处望着她们，清晰的看到那个右边的女孩子情绪不太对，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那个女孩神情激动，说话很快，想来不是什么温和话语。

可是许知颜和上一次一样，她还是不在意，眼底干干净净的。

……

到许知颜小区楼下时，程冽发现许知颜睡着了。

她安静的靠着，睡的很安稳。

他把车停在路边，想了想，还是没有叫醒她。

程冽关了音乐，想拿手机打发一会时间，找了一圈没找着，突然想起，他的手机还在她身上。

没办法，他就干坐在那儿，随手从吃剩下的零食袋里拿了一粒薄荷糖。

那张薄荷糖糖纸被他叠成千纸鹤，又被他叠成金元宝，试着叠玫瑰花的时候许知颜醒了。

她捂着后脖颈揉了揉，长舒了一口气，迷迷茫茫的，反应慢了半拍，骤然想起这不是她的房间，是在程冽的车上。

许知颜刚睡醒，有点轻哑的鼻音，“你怎么不叫醒我？”

程冽打开车内灯，一道淡淡的光线落在两人头顶上，他温缓的说：“看你睡的熟，想过会再叫你。”

许知颜轻轻笑了起来，开始收拾起东西，怕有什么遗落在程冽车里。

程冽问她：“还有两包干脆面，你要吗？”

“不用了。”许知颜想起什么，说：“里面有卡片吗？如果有的话，你吃完了可以带给我吗？”

程冽怔了一瞬，然后低低笑了，“你在收集卡片？”

“嗯。”

所以她上一次在便利店门口一个人吃三包吗？

程冽看着许知颜，眼眸一点点变深，嘴角的笑停不下来。

许知颜说：“很幼稚，是不是？但如果有的话，请给我吧。”

程冽点头，“好，我会帮你留意的。”

许知颜低下头，解安全带的扣子，她按了好几下按不动。

程冽看见，侧过身去，说：“我来，这个很多年了，有点失灵，有时候不好解戴，平常副驾驶也一般不坐人。”

程冽俯了大半个身体过去，拉过安全带，握住一节，很用力的按下搭扣，啪嗒一声，解开了。

因为被他握着一节，所以松开后的安全带没有弹跳回去，也就不会打在许知颜的身上。

当他栖身过来的那一刻，许知颜的关注点就不在安全带上了。

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靠的那样近，夜晚，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她甚至可以听到程冽的心跳声。

她想往后退一点，但无路可退。

程冽一手搭在副驾驶的椅头侧，一手握着安全带，一路送着带子缩回去。

完事了才发觉，他这个姿势有些不妥，许知颜整个人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一样。

她身上的茉莉花味道又钻进了他的鼻腔里，程冽莫名觉得有点热。

他很快折回身体，清了清喉咙说：“走吧，我送你进去。”

许知颜嗯了声，程冽又说：“你先别动，下雨呢，我撑伞过去接你。”

这一次，他又把伞朝她那边倾斜。许知颜知道，这样的人，就算你让他挪过去点，他也不会照做的。

街道两侧成排的梧桐树紧密挨着，宽阔的叶片交织在一起，风一吹，簌簌的响。

今晚没有月光，只有昏黄的路灯。

程冽把她送到楼下，两个人站在屋檐下，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落在雨水里，歪歪扭扭的。

许知颜站在第三个台阶上，能和他平视，她凝视着这张俊朗硬朗的脸庞，心头有说不出的悸动。

今天，有太多值得被记住。

千言万语到嘴边，变成了一句真心诚意的谢谢。

许知颜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程冽喜欢看她这样笑，比起客气平静的笑容，他更喜欢她发自内心的，眼神不会骗人，她是真的觉得今天不错。

程冽一手撑着伞，一手抄在裤袋里，他嘴角微扬，低沉道：“快上去吧，早点睡。”

“那你开车路上小心。”

“好，我会的。”

许知颜往楼道里走了两步，她突然转头说：“程冽。”

“嗯？”

程冽还站在那里，一双黑眸比黑夜还温柔。

许知颜说：“我很开心认识你。”

程冽的心脏突然有一块地方塌陷了，良久，他紧了紧喉咙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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