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霓虹灯绚烂迷人眼,城市的喧嚣像热炕头上跳动的火苗,燥热且温暖。
落地窗外车来车往,包间里却宁静一片,烛台上像糖果般浓稠香甜的烛火在安静地燃烧。
梁若淳的记忆仍然还停留在今天下午,久久无法回神。
眉眼清隽斯文的青年男人缓缓朝着他们走来,脸上没什么情绪,身后的门外,是日光下被门框框住的明媚绿色。
他的外貌一向具有欺骗性,从小到大都是。
至少在说出那两句话之前,梁若淳真的以为陆宇周已经对自己的好友毫无感情了。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上周刚在一起的。”
…….
空气骤然寂静,人人屏息无声。
无言的尴尬就这样蔓延开,特别是当事人,恨不得脚趾抠地抠出三室一厅。
许泽麟的内心一万匹沾满泥巴的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他在无声疯狂尖叫,一句句不重复的脏话就差破口而出。
咬牙切齿地猛撞了一下好兄弟,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记错了。”
陆念枝一向很烦这种无聊的场合,这位又是惯不会委屈自己的主,于是也不管身后怎样,身材高挑神情冷傲的女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踩着恨天高走了。
梁若淳在这时看向了面前脸色沉静的男人,他似乎也毫不在意女人的冷淡和无视,在女人走了以后继续和许泽麟打闹。
明明在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是只要陆念枝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就会嫉妒发疯的疯子,是只要陆念枝身边有男人靠近,就会和陆念枝吵得天翻地覆的妒夫。
外人不知道这段历史,梁若淳作为从小到大陪伴陆念枝长大的玩伴,是最清楚不过的。
当初,就是眼前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斯文俊秀的清隽青年,陆念枝要和他分手,他绑架陆念枝,陆念枝要出国,他割腕自杀……
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疯子,神经病,癫狂,咆哮,密室,忧郁怨恨,锁链…….
窗外绿光浓烈,树影轻舞,云舒云卷。
青年身材修长挺拔,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金丝眼镜稳稳支在笔直的鼻梁,湿润睫毛粘在眼皮上,无辜的眼尾微微下垂,神情温润谦和。
在场的人,除了后来的许泽麟,都没敢出声。
当初闹得满城风雨,那么难堪,也许每个人都觉得,陆念枝和陆宇周再次见面,会到拿着菜刀的程度。
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事实却截然相反,当事人们根本就不将众人屏息凝神严阵以待的架势放在眼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陌生得同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可…..
真的就放下了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苏打断了梁若淳的思绪。
梁若淳笑了笑,看向对面的陆念枝,眼神微闪:“没什么,就是在想枝枝这次回来要待多久,我妈让我问问,说枝枝怎么还不回去住。”
“那个小弟弟不是马上要考完试了。”苏苏神情戏谑,“她啊,估计是躲着人家呢”
“说起来,以前我觉得分手了,那就只剩下老死不相往来了,要是真心,怎么做得了朋友。”
苏苏喝了一口酒:“现在我又改变想法了,什么天崩地裂的感情,什么非你不可,全都是狗屁,你看他俩当初闹成那样,现在见了面,还不是跟两个没事人一样,这就说明啊,再浓烈的感情,都会被时间冲淡。”
梁若淳说:“不一样,那是因为他们不得不见面,同住一个屋檐下,正常情况下那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也是哈哈哈哈。”苏苏笑眯眯看向一晚上都一言不发的陆念枝,“谁让当初枝枝误会她那个继母是小三呢,到头来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陆念枝原本在盯着酒杯里的气泡串串升腾,闻言,才悠悠将眼珠移向苏苏,微微笑了笑:
“你爷爷八十大寿不是快到了,听说都是孟连慎在操.办,你爷爷似乎对他很满意啊。”
“好端端的,提那个贱男人干什么。”苏苏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喝,“一个天天只会抢风头的贱男人。”
“他是能力比我出众,还是个男的……呵,就算不流着苏家的血,也能得到老头另眼相待。”
“不过以后可不好说,到底不是苏家的种,他自己也知道。”
苏苏的脸很精致,是一张不谙世事的娃娃脸,此时却满口怨恨地在诅咒自己名义上的兄长。
梁若淳将酒瓶移开,皱眉劝说道:“你别这么喝,容易醉,这些话我们之间说一说还好,出去还是要注意点,要是让外人听见了,你爷爷又要说你了。”
“一口一个贱男人,还开着他送你的豪车。”陆念枝挑眉。
苏苏声音大了些:“不要白不要!要是哪天他洗干净了脱光了躺我床上,那还不是不睡白不睡!”
梁若淳听不下去了,将酒瓶默默给她挪了回去。
*
这边,许泽麟从一见面就开始缠着陆宇周,话多到问得裴义都烦了,只默默看他们不发表任何评论。
许泽麟盯着陆宇周的表情:“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陆宇周喝了一杯酒,眼皮微耷,瞳光被夜色稀释,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许泽麟一看他这副不欲多说的模样,不但没放弃,反而更加契而不舍了。
身子微侧,他更加逼近陆宇周:“什么叫没什么关系?我可都打听清楚了,她可是你继姐!这还叫没啥关系啊?而且你以前还和她有过一段呢,都两年兄弟了你居然提都不提一嘴…….我就说你最近怎么怪怪的,还拆我台,原来是美女姐姐回来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陆宇周原本低垂的眼微掀,神色不明地看向在一旁看戏的裴义。
裴义立刻举双手投降,他深知自己这位好兄弟是什么德性,是条咬人不吐信子的毒蛇,算计别人面上还能笑眯眯的狠角色。
裴义可不想得罪他:“这可不是我说的。”
许泽麟一看他俩这眼神话语,更加生气了,对陆宇周拔高了声调:“你别看他,是我自己打听的,到底是不是兄弟啊?”
陆宇周眉头紧锁,面色冷硬,幽幽看回许泽麟,语调轻了些许。
“我和她已经过去了。”
他慢条斯理问:“你想听什么?”
许泽麟用食指指着他这副表情,笃言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一看陆宇周仍然是那副一拳打不出个冷屁的模样,油盐不进,许泽麟收了收语气,软磨硬泡。
“既然都过去了,再多说点嘛,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她又是为什么要和你分手…….是兄弟就别藏着掖着,你都说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帮帮我啊,放心,以后我当了你姐夫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嘴角扯了扯,陆宇周的脸色莫名看上去有些阴沉,淡淡问:“你上周刚刚在一起的那个女朋友呢?”
“当然是分了啊!”许泽麟只以为他不想自己当他姐夫,拍着胸口连连保证,“刚分的,你放心,都是一家人,我肯定是不会让美女姐姐受委屈的…….”
“他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陆宇周打断他,“死了这条心。”
“谁说的?!”许泽麟惊叫着掏出手机,给他看手机屏幕,“看看你姐叫我什么——小弟弟,小弟弟哎,这说明什么?”
陆宇周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默不作声。
裴义有些无语地问:“说明什么?”
许泽麟斩钉截铁:“说明我还有机会啊,这称呼多亲密!要是对我没意思,肯定回都不回!”
裴义也看了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许泽麟发五条对方回一条的程度。
许泽麟发了很多条乱七八糟的话,那语气矫揉造作得令人咋舌作呕,完全和真实的许泽麟是两个人。
对方的回复也是隔着手机屏幕都挡不住的冷淡:
【好好读书,小弟弟】
裴义都被气笑了,但余光中瞧见陆宇周那越发缄默阴沉的表情,没有讥讽大笑出声:“你又是哪里要来的联系方式?”
“这你别管。”许泽麟又面向陆宇周,“哎呀,还是不是哥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凭啥裴义啥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
裴义实在是烦不胜烦,不堪其扰:“行了行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不想说我说!”
秉持着对最好的兄弟嘴最贱的原则,他睥看一旁的陆宇周,冷嘲热讽道:“阿周厉害的呢,对陆念枝监视跟踪争风吃醋样样不落,几乎寸寸不离人地盯着看着,生怕人跑了,要我是陆念枝,我也不喜欢这种男人。”
陆宇周视若惘闻,心无旁骛地品酒。
“不会吧?”许泽麟很难想象这些举动是身旁这个最文质彬彬什么都不在意的哥们做的,见裴义停顿,又催促道:“继续啊。”
见一个两个没点该有的反应,裴义怒气上脸,真实想法又脱口而出。
“要我说,那个陆念枝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一个两个都栽里面了。”
“阿周当年和陆念枝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那股痴迷劲比你现在还过,不仅是事无巨细地照顾人家,要是陆念枝要天上的星星,阿周也能给她摘下来,陆念枝要是给他喂毒酒,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可结果是什么呢?还不是一脚被踢开?”
他对许泽麟说道:“她从小就教唆其他人欺负阿周,长大了仗着阿周喜欢她,更是把阿周当狗使唤,多少年的感情,没了利用价值,说踹开就一脚踹开,闹得整个陆家不得安宁,阿周为了她差点就要被赶出陆家,差点都没命上大学……那个女人天天那副死人脸,也就你们会贴冷屁股……”
“现在到底是谁热脸贴冷屁股?连人家有了男朋友也不放过?”
陆宇周冷不丁刺向裴义,那森然的目光,将裴义要咒骂的话语堵了回去。
裴义面上愤慨,恨铁不成钢:“她就是个害人精!”
“不许你这么说美女姐姐!”许泽麟反驳,“她要是害人精,那也是世界上最迷人的!”
裴义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心下再次暗叹陆念枝真是好本事,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搭进去就算了,现在许泽麟也对她没由来地着了迷。
这俩货以及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简直就是执迷不悟,不可理喻!
这个女人除了脸长的好看家世好点,其他方面简直没有任何优点可言。
那张脸上总是没有表情,比他还拽,看人都不带正眼的,脾气也不好,从小到大任性无礼惯了,对长辈拳脚相加,年纪小小就玩弄继弟,还天天和苏苏那朵食人花在一起,简直就是恶毒加上恶毒,双倍的恶毒。
他就不明白了,陆念枝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有这么多人为她发疯?
特别是陆宇周,简直就是小时候脑子被打出恶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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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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