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只有沈家和庄家的亲眷, 葬礼结束后会有一场小型的追悼会,基本就是接受一下媒体的采访。
沈邺成刚过世,律师就简单地读了下遗产分割。
唐吉玲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紧盯着律师手里的文件。
从沈邺成住院的这段日子, 唐吉玲日夜守在他床边, 任劳任怨, 为的就是感动他,因为她知道, 沈邺成不到最后不立遗嘱。
遗嘱这事儿唐吉玲其实隐晦地说过许多次, 但回回沈邺成都装作耳背。
唐吉玲猜测,要么是早就立好, 要么是一直没立。
到他病入膏肓的时候,也是有些可怜, 发妻也好不到哪里去,亲生儿子又怎样?日日不来看一次。
唐吉玲想着,这家产怎么都会给自家多留一些, 她早早催促着沈睿言成家立业, 为的不就是让老爷子生前体会下儿孙满堂?
也不负她的念想,先前老爷子对沈明懿的确足够宠爱。
律师正色, 大致地说了一下。
沈家的商业板块也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占大头的沈家地产, 一个是仅占百分之二十的柏景酒店。
沈家地产归沈睿言。
柏景酒店归沈清徽。
剩下的零散的投资, 都捐到慈善组织里。
唐吉玲认真聆听, 如释重负。
沈睿言只有片刻的讶异, 总觉得来的太轻易,但细想也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
这地产公司,沈清徽一次都没来过。
是自己的, 也是理所当然。
柏景酒店这条线在沈家的商业板块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头。
律师又多说一句,柏景酒店脱离沈家控股,作为独立品牌归沈清徽名下。
沈睿言笑了,离开了沈家的柏景酒店还能有什么浪花?
这一条,听起来更像是老爷子濒死时终于念及了唐吉玲和自己的好,跟沈清徽断绝了关系。
唐吉玲面上也终于带笑,故意同旁边的人说,啊呀这样的决定真是让人意外,也是怪清徽,老爷子病了半年,一次都没来看过。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虚伪夸张,还带点惋惜。
沈清徽冷笑,但碍于是葬礼,也并未多说,他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睿言。
“有句老话怎么说,天上掉馅饼,还要看看你能不能接得住。”
沈睿言冷哼了一声,也就只当他耍耍嘴上功夫。
谁拿了家产,那才是正理。
“那也不牢你费心了,没了沈家的靠山……现在酒店业萧条,你还是多操操心你的事情吧。”
沈清徽只是弯唇一笑,不重不轻回一句,“是吗。”
沈睿言挺讨厌他这样的态度。
应该说是讨厌沈家人,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沈睿言起初还不姓沈,跟着唐吉玲的姓,后来改回沈,也仍然融不进沈家。
现在沈家地产交到了自己手里,还有港城的庄家,他坚信自己能大创辉煌。
——殊不知庄家早就悄无声息地抽了出来。
是怪公司的账目太混乱无从察觉呢,还是怪沈睿言最近疲于应付检查呢。
沈清徽并不多说。
律师尚未离开,房间里已经有些硝烟味道。
尤其是后面一些旁支,不满沈邺成将其他的小份家产捐赠出去。
嚷嚷着要连同沈家的其他不动产也要平均分配。
律师耐心作答,但总有人不满意,葬礼都没结束,就有几家人要法庭上见。
沈清徽去阳台,邵闻珂和邵闻瑾也跟着来,见怪不怪。
邵闻珂摸出来一根烟递过去。
“戒了。”沈清徽婉拒,“你们什么时候回港城?”
“就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去后还要看看姨妈——你一起回吗?姨妈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估摸也是这些天了,”邵闻瑾说,“姨妈忘了好些事,每天只在阳台上发呆。”
沈清徽静默了一会,“过几天吧,有空去看看。”
“嗯,行。”
几人不再多言。
后面主事人进来,要他们去对着媒体说几句,该配合的拍照还是要拍的。
挺没意思。
邵闻瑾要点烟,沈清徽往旁边挪了一步,“别抽了,烟味难闻。”
“……”邵闻瑾一愣,以前没他抽的花,雪茄和烟丝。
“我等会还得回家呢,”沈清徽说,“有烟味不好。”
“……”无形虐一下狗呗。
邵闻瑾默默把烟收回去了。
“对了,葬礼上,你看到沈明懿了么?”沈清徽出去前,偏头问了一句。
“没,”邵闻瑾把烟盒塞进口袋,“不过看到了王警|官,结束了你可以去问问。”
“行。”
-
外面的祠堂摆着许多花圈,各行各业的人送来的,缅怀沈邺成。
他们一众人配合拍照。
晏婧晗也被晏家人带来了,站在沈清徽旁边。
沈清徽是庄景月和沈邺成的儿子,自然捧着遗像。
媒体多拍了一些——
平日里沈清徽根本不露面,外界常常有猜测。
而现在见了真人,他已有三十五,但是身材管理极好,全黑色的西装与衬衫,肩高腿长,有种冷淡而斐然的气质。
他的五官也继承了沈邺成与庄景月的优点,骨相优越,眉眼精致,眼神冷淡。
年轻时的沈容信在港城读的中学,气质清矜,曾被誉为港城第一贵公子。
但沈清徽比沈容信的五官更加耐看,那更是一种骨子里的淡漠与教养。
而正在媒体按照流程询问问题的时候,祠堂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喧闹声,紧接着有保安跑出去。
沈睿言也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似曾相识。
是谁来着?
叫什么,于书云?
沈睿言又笑了,这葬礼上于书云再来掺一脚,明天的媒体翻出旧账,沈清徽算是完了。
柏景酒店本来脱离了沈家就什么都不是,沈清徽再背上一身骂名,以后没人再和他争了。
沈睿言忽然心里一轻,装哭的情绪也更高涨。
-
江鹊起了床,雾霭的天,她也没什么胃口,从冰箱里翻了一包吐司、煎了个鸡蛋,做了个三明治凑合。
江鹊也收到了几条新年祝福的短信,她认真回复了一会。
手指又停留在微信置顶上,他们很少聊微信,他更偏爱打电话,还有每天准时出现在她公司的楼下接她。
往上滑一滑,江鹊还能看到他发送的那张合照,在海边,一张并不算清晰的合影。
他的头像还是黑色,昵称也还是空白。
江鹊实在是很无聊,打开电视打发时间,换了几个台。
画面定格在一场追悼会上。
她一眼看到沈清徽,他捧着遗像,旁边站着昨天还见过的女人。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毛衣与长裤,黑色的高筒靴。
只是,电视的标题下写着,沈太太。
江鹊呆愣住,神经跳了一下,转而想到那个小男孩,明明是叫唐乐安。
江鹊的天平,不用多想,都会倒向沈清徽。
她只看了一眼,就关了电视,从茶柜上挑了一个碟片,可是翻来翻去,都没有一个感兴趣的。
江鹊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将沈太太三个字从脑海中甩去。
只是这样安静空旷的客厅里,她的心口不可遏止地酸涩起来。
江鹊拿着手机,忽然好无措。
门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紧接着大门被人敲响,江鹊的心口重重一跳,从监控里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女人。
是晏婧晗。
她一袭黑色的长款风衣,内里也是黑色的高领毛衣与长裤,高筒靴。
江鹊小跑着去开门,在室内穿的薄,就短短几步路,她的鼻尖儿冻得发红。
晏婧晗没进来,跟她说,换身衣服,带你出去一趟。
江鹊一双眼睛看着她,有点发红,慢声问她去哪里。
脑补的恶俗情节并没有发生。
晏婧晗说带她去警|局找沈清徽。
江鹊一路上心情很是难过,脑中更是茫然一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
晏婧晗,怎么会是沈太太?
她决不相信沈先生是那样的人。
晏婧晗带她去的是在举行追悼会的祠堂附近的警|局。
她打了声招呼,做了登记。
然后有一个房间里,有警|察在审讯,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头发有点凌乱,神色狼狈。
江鹊隐约觉得她有点眼熟,脑中仔细地搜寻了一圈,回想起了某家超市里的收银员。
之所以留下印象,还是因为那天她神色也如现在这样恍惚。
当时还把江鹊吓了一跳。
“其实我也没别的特别想告诉你的,沈清徽可能不会对你提起这些,说也只会是三言两语带过。”她下巴扬了扬,“里面那个女人,叫于书云。”
江鹊很安静地听着,自觉没有问关于电视字幕上的“沈太太”三个字。
沈清徽年轻时做慈善,并不是他的本意,是因为沈容信以前成立了一个希望工程。
庄景月将其交到了沈清徽的手中,他便也接着,也就是每年资助一些山区的孩子。
沈清徽倒也没什么异议,觉得做善事也是好事一桩。
庄景月说不够,容信以前有时间,都是亲自去山区的。
沈清徽只得照做。
也就是那一次,有一个女孩默默把他记在了心里。
在遥远的北方山村,上学都好困难,突然有一个好心人资助着村里建了学校,买了教材。
本来是憧憬着能够同这个人道谢,可见了,他年轻英俊,待人温和有礼。
于书云的成绩相当好,从一个小山村里考到了淮川的211知名大学。
是拼了命的努力,只盼着能再见他一面。
她开始四处打听他的联系方式,想方设法地找他,起初是想同他表达谢意,让他看到自己多优秀。
后来,感激扭曲,于书云开始幻想,沈清徽资助了她走到淮川,她的生命之所以绽放都是因为他。
她开始渴求更多,想要霸占着他身边的位置,以自-杀威胁,以退学逼迫。
她出现在沈清徽有可能会出现的所有地方,以他秘密女友的身份自居。
沈清徽不是没出过声明,可效果微乎其微。
沈清徽冷处理,出了国,也是在那一年,庄景月确诊阿尔兹海默症,本就总提沈容信,后来句句都是沈容信。
沈清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循规蹈矩,他从淮川跑到了巴塞罗那,赛车,攀岩,像一头绝望的困兽,遍体鳞伤却仍旧苟延残喘。
晏婧晗也是在这一年认识了沈清徽——认识他,也是因为唐漠告诉她的,说车队来的新人,摔车摔的很猛,夸张的一次身上六处骨折,赛车服的气囊全部炸开。
唐漠笑着说,知道的这是赛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嫌命长。
同年冬天。
于书云注册了一个账号,得不到要毁掉,她在网络上、在媒体面前大肆抹黑沈清徽,自爆有抑郁症,沈清徽资助她是别有目的。
更有有心人开始谈论唐吉玲与沈邺成的绯色新闻,47岁的男主人与18岁的保姆,现在更有沈清徽与18岁的女学生,说变-态还真是遗传。
网络发酵失去控制,沈家地产的股价下跌,楼盘的价格也一路走低。
沈邺成终于坐不住了,坐飞机到巴塞罗那。
沈邺成说,你想脱离沈家,可以,跟晏婧晗领证,把晏家的关系给我打好,以后你想怎么作怎么作,死之前,把你最后的价值给我做了。
晏婧晗也被晏家胁迫着回来。
沈清徽还身上还是绷带,胳膊吊着石膏。
两人在淮川领了一张结婚证,十分钟后走向隔壁的离婚窗口。
这本结婚证,仅存活了十分钟。
沈清徽对她无任何感情,晏婧晗更是。
压下一则新闻,要用更大的新闻制造爆点。
也是同年,沈清徽彻底从沈家地产摘出来,再也没回过沈家一次。
“所以……你的意思是……”
江鹊一时难以消化这样复杂的东西,可唯一确定的,是在所有的一切沉淀后——
她很心疼他。
也是这一刻,江鹊忽然意识到,他经历那些,让她好心疼。
永远忽略他的母亲,冷漠的父亲,被人纠缠骚扰抹黑的善意。
他经历的更多、更苦痛,可他在她的面前,却永远温和,永远耐心专注。
沈清徽从不向她抱怨分毫,也从不对她提起自己的过往——单拿出一件,都足够沉重。
他同她在一起,是希望她快乐。
也是这一刻,江鹊恍惚地想到了对于这段关系,沈清徽曾经说的一些话。
他总说,希望她记得她久一点、希望她能开心、希望他能让她体验被爱。
半年里,他从不对她有过逾越,爱意却在小事上处处熨帖。
即便是在那天差点擦枪走火,他也及时停下。
她也总想,沈先生,您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确定呢?
沈清徽总是抱着她说,你才二十岁。总是觉得后面还有些话,他从没说出。
现在想想,应该是,你才二十岁,以后不要后悔。
江鹊忽然好心酸,他将全部的选择权都交在她的手中——他,才是被她选择的那个。
她的沈先生,比她年长十五年,独自经历了更多的苦痛和黑暗,却仍然耐心温和地对她弯腰,他用熨帖的爱意引导着她自信、善良、勇敢,从不对她有过任何的要求,给她独一无二的温柔,又事事纵容她、尊重她。
他也有他的不确定,恐她还太年轻无法承受。
江鹊眼眶酸的难受。
晏婧晗淡淡笑了,“别哭呀,我可不是来惹你哭的——只是想要你知道的更详细些,沈清徽说的太粗糙,到时候肯定教你误会。我也有过二十岁。”
“唐乐安……”
“是我跟唐漠的孩子。”
江鹊泪眼朦胧里想起沈清徽曾告诉过她,唐漠过世了。
晏婧晗比个了个“嘘”。
晏婧晗说,“于书云可能要被拘留了,你在这等他吧。”
“好。”江鹊吸吸鼻子,“你呢。”
“我要回临江了——唐漠是临江人,我这回回来,是给唐乐安上户口的。”
“你……”江鹊忽然也很心疼这个女人,她很漂亮,很优雅,独自抚养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不管发生什么,你也会坚定选择沈清徽,不是吗?”
“是。”
“所以我也会选择唐漠,他在不在,他都是我的唯一。”晏婧晗笑笑,“我走了。”
“好,晏小姐,再见。”
“再见。”
-
沈清徽在王警-官的办公室聊了几句。
王警官对沈清徽的印象很好,所以能说的就多说了几句。
沈清徽也自知有些事情不能问,所以也只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沈明懿现在应该回来了,但是还不知道他躲在哪里,”王警-官说,“虽然这样说不太好,要是你有消息……”
“能不能给他找个律师?”沈清徽默然了几秒,“他才二十出头。”
“但也是成年人了,”王警官叹气说,“找个好点的律师,试试吧。”
“王队,于书云那边说话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的警-察进来。
看到沈清徽在这,警-察犹豫了一下,看向王警-官。
王警-官示意他说吧。
“怎么?”
“她坦白了,说是几年前一时错误,收了沈睿言的钱,故意抹黑沈先生的,但是她现在要求见沈先生一面……”
“不见。”沈清徽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沈清徽同王警官道别,王警官还有事要忙,就先不送他了。
沈清徽出来,隔壁的于书云一直死死地看着外面,看到人,她忽然激动起来,嘴里痛苦地说着什么。
房间很隔音,什么都听不到。
于书云崩溃地大哭,嘴里反复地在说对不起。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
有句话怎么说——
月亮落下一点光,是因为他本就明亮温柔,不是为了让你痴心妄想以为伸手就可以摘下月亮。
沈清徽从办公室里出来,抬眸,看到坐在尽头长椅上的一道身影。
方格毛呢裙连衣裙,毛茸茸的外套,短靴。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
沈清徽莞尔笑了。
江鹊低着头想事情,想等下见到他要说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修长而整洁的裤管,深色的皮鞋。
向上看,沈清徽站在她的面前,眼下有一点疲倦,眼神却是盈着笑的温柔。
“沈先生……”
江鹊站起来,才叫了一声,声音尾调就染上了一点酸涩。
沈清徽将她揽进怀里,大掌扣着她的长发。
“不哭了。”
本来是很有安抚力的三个字,却让江鹊更加难过。
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将他黑色的大衣咽湿了一小片。
沈清徽淡笑,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
江鹊脸上都是泪,也不顾形象了,眼泪一直往外流,引得门口的民-警一直在看。
回去的路上,沈清徽怎么哄都没哄好。
她突然出现在这,沈清徽能猜到一点。
回去之后,江鹊擦擦眼泪,“你一夜没睡了……你先睡觉吧,我等会就好了。”
想到自己哭了一路,实在是太没出息。
但没出息也就没出息吧。
沈清徽脱下外套,将她也勾过来,“昨天你睡那么晚,补会觉。”
江鹊答应,里面只是一件在家穿的薄毛衣,出来的急,衣服都没换。
江鹊的眼睛有点肿,睫毛湿成一簇一簇。
这个冬天,也算是就这样了。
剩下的日子,他们只有彼此。
窗帘掩上,遮住本就灰蒙蒙的天。
沈清徽为她擦了擦眼泪,江鹊紧紧地抱着他。
他昨天守灵一整天,向来睡眠不错的江鹊也一夜没怎么睡。
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沈清徽大概也是真的累了,合了合眼睛,跟她沉沉睡了一会。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仍然是漆黑一片。
一睁开眼睛,对上江鹊的视线。
“睡着没?”沈清徽没看时间,但估摸着也就眯了个把小时。
“睡着了一会。”江鹊小声回答,像是怕扰了这片安静。
“晏婧晗,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是。”
“我应该跟你亲口说的。”
话音才落,江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沈清徽弯眸笑了笑,他拿下她的手,目光很深,也很郑重。
“先前,我也有自卑与怯懦,怕你嫌弃这样的我,怕你走,又想你留,”沈清徽吻了吻她的手,“是我不好,本应该早些时候告诉你。”
他从不对她要求什么,是想她留在他身边,是心甘情愿,是一如既往地坚定。
但凡她有一丝毫的后悔与不甘愿,他都尊重。
她才二十岁,是被他珍重放在心口疼爱的小姑娘,哪天不情愿了,往后也只能找一个比他还好千倍万倍的人,但他更私心地想,他才是她唯一心甘情愿的选择。
那时他想,合掌念她在他身旁一世安康,分开也愿她事事如意。
江鹊摇摇头,“自卑的是我……以前我……”
沈清徽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止住,不许她自己揭开伤口。
他眉眼浸着难以言喻的深情与隆重,像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那你还跟我吗?”
“跟。”江鹊鼻子又酸起来,“只跟你。”
沈清徽笑笑,晨光熹微,他将她抱在怀里,珍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在这件事上,江鹊有着她的恐惧与害怕,但他是沈清徽,他很温柔,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唇畔,是他对她的万分珍视与小心。
江鹊毫无经验可谈,也因为那些阴影,格外的干涩紧张。
他的手轻轻触碰到那道疤痕,其实已经很浅淡,还是惹得他心口发紧。
“怕的话告诉我。”
他的声音在耳畔,依然温涓动人。
江鹊觉得好难过。
她是难过心理上的那关,所以要格外的久。
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熹微的浅光,沈清徽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江鹊,我还没跟你说一句我爱你,”他的声音,像低而暖的春风,“只爱你。”
江鹊被他惹得眼眶发酸好几回。
她也想起了沈清徽在数月前,其实早就给过了她一次承诺。
只是那四个字,后知后觉,才明白爱意多深沉。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这一次是真的花费了太久,但他特别的耐心与温柔,也从不勉强,反而是她主动勾住他的脖颈。
早晚都要克服心中的那道阴影。
江鹊是知道他对她多耐心。
单是克服这道心理上的恐惧,足足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江鹊的眼睛潮湿,沈清徽用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
她紧紧地抱住他,这两个多小时,她终于能够一点点地接受。
神经绷紧,又断裂,他的掌心与她相扣,每一次的呼吸,都弥漫着无尽的爱意。
雾光朦胧,分不清是外面的天灰霭,还是眼前的潮湿。
江鹊轻轻伸出手,触碰到他左胸前的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的心跳沉稳,一下下蕴在她的指尖。
有好些话都梗在喉中,像闷着一大口酸涩的情绪,而她清楚地知道,这酸涩,是因为他说爱她。
她眼神落在他的眼中,满眼都是他的温柔。
“沈先生。”她嗓音有点哑然。
“嗯?”
“我也爱你。”
世间美好的事物不多,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冬夜清晨,他们依偎,只看着他独映着她的温情眼神,已经足够了。
在一点碎光里,他专注而温存的目光、万分小心而珍惜的动作,藏着他对江鹊独一的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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