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天,天气晴朗,徐玲悦和陈思文打车来到机场,她们带的东西不多,一个小登机箱就搞定了。
她走路还是有些不方便,但是脚踝已经消肿。
陈思文一手拉着登机箱,一手想去扶徐玲悦。
徐玲悦想了想,把手递给了对方,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逞强。
飞机飞入云层,一路上都很平稳。
徐玲悦拉下遮阳板,靠在座位上又睡了一觉。
醒来刚好落地。
李冉冉给徐玲悦事先安排好了下榻的酒店,她们先打车去住的地方。
这是一座小城市,没有南城繁华,但是生活节奏缓慢,路上也没有太多行人。
住的地方很豪华,李冉冉得知她要带着妹妹过来,又单独加了一间房。
先在酒店里吃了些东西,下午的时候,李冉冉过来跟她见了个面,准新娘现在很忙,很多事情要张罗,这场婚礼是李冉冉亲力亲为的,这几天她几乎不眠不休。
第二天,徐玲悦不到六点就起床了。
先在酒店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跟陈思文一起去李冉冉婚礼现场的后台。
新娘比她到的还早,有两个化妆师正在帮李冉冉做造型。
陈思文看了一眼忙碌的化妆师,然后主动过来帮徐玲悦化妆。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真的端详自己的姐姐,陈思文承认,徐玲悦是美丽的。
她用眉笔描过她细细弯弯的眉毛,又用眼影打在眼窝处,深色眼线拉出立体感,徐玲悦的眼睛顿时显得有了神采。
豆沙色唇彩涂在薄厚适中的唇瓣上,更加衬的她肌肤似雪。
长而浓密的乌发被盘起,露出白皙的脖颈,耳上坠着细细长长的挂饰,衬的脸型更加娇小。
她的礼服是内敛的唇色,不会太张扬,也不会太素净。
李冉冉那边化的差不多了,陈思文也正在帮徐玲悦喷定妆水。
化妆师看了一眼徐玲悦,说:
“姑娘,你都收拾完了,抱歉啊,刚才只顾着给新娘子弄头发了。”
徐玲悦笑了笑,说:
“不碍事,我妹妹帮我也是一样的。”
化妆师看了看徐玲悦光洁白皙的手指,说:
“我拿工具过来给你做个美甲吧。”
徐玲悦工作要用键盘,做美甲显然不太适合,但是想想,今天是好朋友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做一下也没什么。
化妆师给她贴上甲片,认真的在上面描绘着图案。
“画的内容是什么?”
徐玲悦好奇的问。
“画了星辰大海,有银河、有星星,还有一只蝴蝶。”
美甲确实很闪,水钻点缀着图案,金色的蝴蝶在中指上欲飞,翅膀是一圈细小的透明珍珠。
一旁的陈思文也忍不住夸赞:
“好美,真的像把银河系戴在了手上。”
……
李冉冉的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
今天一整天徐玲悦都要跟着李冉冉,陈思文去帮衬外面的杂事,小姑娘倒是很乖,毫无怨言。
李冉冉忍不住说:
“玲悦,你这个妹妹也挺好的呀。”
徐玲悦没有接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陈思文这段时间确实乖的不像话。
但是指望自己一时间接受她原谅她,徐玲悦做不到。
……
婚礼快开始了,主持人说完开场词,音乐缓缓响起。
新郎新娘入场。
徐玲悦很紧张,因为刚才李冉冉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玲悦,等下我可能会牵着一条狗走红毯,希望不会吓到你。”
一条狗?
很快,徐玲悦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李冉冉确实穿着洁白的婚纱,一只手提着拖曳到地的裙角,另一只手牵着一条狗,缓缓地走过红毯。
她没有家人,所以没有父亲过来拉着她的手,把她交给男方。
走过红毯,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拥吻,致辞。
李冉冉拿过话筒,语气哽咽。
“大家好,谢谢大家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
“其实我一直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我的伴娘徐玲悦小姐应该知道,我很喜欢在《神曲》中,但丁借维吉尔之口说出了‘理性的软弱’:‘谁希望用我们微弱的理性识破无穷的玄梦,那真是非愚即狂。’我从上学期间就很孤僻,我喜欢独来独往,我朋友很少,一方面是源于我自己的自卑,我是个孤儿,是的,我很害怕亲密关系,另一方面,我又害怕我得不到爱情之神的眷顾,很纠结。”
“所以,今天以家人之名出席我婚礼的,是我去年年底从导盲犬基地申请来的,我唯一的家人,它是一只导盲犬,叫米奇。”
导盲犬很聪明,听见李冉冉叫出它的名字,米奇扬起脑袋,亲密的蹭了蹭她的手。
观众席有人低声唏嘘,有人屏住呼吸。
“我知道,我们的结合,让我先生的爸爸妈妈很反对,所以从我们在一起的初期就给了我们很多考验,好在我们都完成了,最后给我们一个中级考验,看看两个盲人如果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能不能策划出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觉得我可以做到,今天这场婚礼,也是我给您二老的一份答卷。”
“其实我很开心,无论如何,我在这个世上都有了亲人,您们会担心我和先生两个盲人无法好好生活,那到底什么是好好生活呢?我们不会饿死,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甚至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同时也会把我先生照顾的很好,这难道不是好好生活吗?”
“我的伴娘徐玲悦小姐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对我的启发很大。”
“她说:两个盲人在一起没什么,在数学计算中讲究负负得正,生活也是如此。”
“爸爸、妈妈,我和先生也能负负得正,请相信我们,谢谢。”
台下有人眼圈发红,有人低声啜泣,而新郎的父母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直没有说话的新郎拿起麦克风,说:
“爸妈,我知道你们在场,我和冉冉在一起很幸福,我们都能把彼此照顾好,请放心。”
有人带头鼓掌,随即是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观众席有两个人起身,那正是新郎的父母,他们走到台上,中年男人还有些含蓄,女人已然哭成了泪人。
新郎也搂着李冉冉,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润。
导盲犬米奇蹭着李冉冉的婚纱,开心的摇着尾巴。
神父这时候拿起话筒,说:
“新郎新娘,你们愿意谨遵婚礼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对方、安慰对方、尊敬对方、保护对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对方永远忠心不变吗?”
神父的问话像一首咏叹调,敲击在每个人心里。
“我愿意。”
两个人异口同声。
随后的环节是敬酒,李冉冉带着徐玲悦一桌一桌走过,弄到了很晚才结束。
徐玲悦酒量还不错,新娘有点醉了,一直拉着她说话。
“玲悦,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过来撑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可是我过来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不不,只要你,能过来,站在那里,就能给我,给我力量。”
说着说着,李冉冉就睡着了。
她这几天确实太累了,有人把她扶回了房里,徐玲悦也收拾收拾回酒店。
一路上她跟陈思文都没有说话,徐玲悦脑袋晕乎乎,但不至于醉了。
到了酒店,陈思文要给徐玲悦卸妆,她也没拒绝。
只是当她拿着清洁棉擦过她的眼睛时,徐玲悦突然问她:
“陈思文,说说看,你又有什么条件跟我谈?”
陈思文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说:
“你把我想的太不堪了吧。”
徐玲悦冷笑一声:
“我这个人比较谨慎,被欺负过一次,我不会允许有第二次。”
“那好,姐,我现在向你道歉,小时候,我确实做得不对。”
“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陈思文颓唐的放下手里的东西:
“那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你也不需要执着于在我这里得到一句原谅的话,没必要。”
她话锋一转,问:
“为什么要整容?”
陈思文垂下眼皮,语气闷闷的说:
“因为觉得自己不漂亮。”
徐玲悦继续冷笑:
“你什么家庭条件不知道吗?”
“知道,所以我也在兼职赚钱。”
“兼职赚钱整容,然后还找我借钱。陈思文我真想告诉爸妈,让他们好好看看,你这个心肝宝贝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都在做什么。”
“姐,求求你别告诉他们。”
女孩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跟你说实话,我喜欢上一个男生,我向他表白,他说我皮肤黑,还说我不漂亮,然后……”
“然后你就旷课整容,你想证明什么呢?”
陈思文开始抽泣:
“我也不知道我想证明什么。”
徐玲悦好心的抽了一张纸给她,然后用最普通的语气,说出了最扎心的话:
“你这样证明不了你的美丽,反倒是证明了你的愚蠢。”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徐玲悦揉了揉太阳穴,说:
“我没义务管你,你回去之后清醒点。”
然后就让陈思文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
今天李冉冉的婚礼给了徐玲悦很大的触动,她从心底里佩服李冉冉。
如果不是亲临现场,她也不会知道李冉冉付出了这么多。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呢?
如果这场婚礼的主角是自己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周谨言。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每当提醒自己不能去想周谨言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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