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蹭着周谨言的裤管,叫声很微弱。
他停住步子,有点害怕踩到这只猫。
徐玲悦也听见了猫叫,于是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会有猫呢?”
她蹲下身摸索着地面,嘴里自顾自地说着,突然,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蹭过她的掌心。
小东西眼睛都没有睁开,身体上蹭了一些灰尘,可能是饿急了,舌头扫过徐玲悦的指尖,乳牙磨着指腹,看上去是想要吃的。
“不要摸它,会有细菌。”
周谨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姿势有点别扭,徐玲悦只好抬起头跟他讲话:
“可是,不能直接把它赶走吧。”
摸了摸小猫瘪瘪的肚皮,徐玲悦叹了口气,说:
“哎,我也不能收养你啊,我目前只能保证照顾好自己,照顾一只猫,我恐怕做不到呢。”
“喵呜。”
小猫好像听懂了徐玲悦的话,可怜巴巴地应答了一声,脑袋又往她手心里拱了拱。
“要不,你帮我把厨房里的奶拿过来。”
徐玲悦有些不太肯定地开口,毕竟两人方才还有些不愉快,她能感觉到周谨言的冷淡。
“好。”
她没想到周谨言能如此干脆地答应她的请求。
听见周谨言重新走进去,放下笔记本电脑,然后走到厨房,大约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传来闷响,徐玲悦大声说:
“冰箱旁边的台子上面放着牛奶。”
过了一会,周谨言拿着一个小碗和牛奶走出来,他把东西放在地上,手忍不住揉了揉刚才碰到的额角。
他个子高,厨房吊顶很低,走进去束手束脚,脑袋不小心撞到了油烟机。
“我家厨房太小了。”
徐玲悦说。
“你撞到哪里了?”
她一边接过地上的牛奶,一边不经意地问:
“没事。”
“周谨言,你不要总是逞强。”
徐玲悦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语气很认真。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作为不怎么熟悉的朋友,她确实不该那么说,很冒犯,也很让人不舒服。
对方沉默着,没有任何应答。
“对不起。”
沉默半晌,徐玲悦选择道歉。
小猫嗅到了碗里浓郁的**,低头去舔里面的牛奶。
这期间,周谨言也一直一言不发,当徐玲悦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说:
“徐玲悦,你不要总是试图说服我什么。”
徐玲悦打断他,低声说:
“我没有试图说服你,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那么倔强,从光明走向黑暗是不可逆的,你要做的是修复你自己,而不是放任自己再次二度伤害它。”
周谨言还想继续说,又被她打断:
“你觉得你撞到了身体,你不在乎,你愿意逞强,但是身体上的疼痛骗不了你自己。”
“周谨言,你敢说,你不痛吗?”
周谨言所有的找补的话语被她堵死,怎么会不痛呢,自从失明之后,他不知道磕磕碰碰多少次,每次都会在身上留下一些或大或小的伤口。
“你对你自己好一点。”
说完,徐玲悦再也没说话。
小猫喝完牛奶,乖乖地卧在徐玲悦脚边。
不一会,竟然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徐玲悦站起身,绕过周谨言回到屋里,找来一个纸盒子,在里面放了一些自己不穿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放进纸盒。
“对不起,不能让你进我家,你会掉毛,我打扫起来很麻烦,只能给你在我家门口安一个小窝。”
她温柔地对着睡熟的小猫低语,像一个慈祥的妈妈。
“可是,它在这里也不安全,会受凉,会跑掉,可能还会被其他野猫欺负。”
周谨言说。
他其实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
徐玲悦笑了笑,说:
“那没办法,我只能做到这些。”
“这也算是,尊重他人命运。”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这只猫呢。
徐玲悦把猫窝移动到贴着墙的角落,确保不会影响到别人走路,然后回屋洗手。
她知道厨房的格局,也大概能猜到周谨言会撞到什么地方。
这个周谨言,别扭、难搞。
“我走了。”
外面,周谨言的声音传来。
徐玲悦一边擦手一边应答:
“好,再见,你注意安全。”
听见周谨言的脚步渐远,她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她感觉有一个硬硬的物体硌住身体,伸手摸了摸,是周谨言的硬盘。
她突然不可抑制地弯起嘴角。
她知道,周谨言肯定还会再来找她。
徐玲悦心情愉快,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点了一份经常吃的青椒肉丝盖饭,外卖刚送到,周谨言的电话跟着就来了。
听着一直响的铃声,她没有接。
过了一会,周谨言的消息也来了。
周谨言:“徐玲悦,我的硬盘是不是落在你家了?”
徐玲悦能感觉出对方的焦急。
她刚想给对方回复,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通了,她以为是周谨言,结果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陈思文的亲属吗?我们是南城修美整形医院。”
徐玲悦心里一咯噔,预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说:
“我是陈思文的姐姐,她怎么了?”
“是这样的,陈思文在我院注射水光针,现在出现严重过敏反应,需要家属过来签署相关手术同意书。”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你应该给监护人打。”
“我们尝试过联系她的父母,但一直没人接通电话。”
……
十分钟后,徐玲悦坐上了去整形医院的出租车。
她觉得太不可思议,陈思文居然问她借钱去整容。
徐玲悦深刻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她踽踽独行,手里握的剧本内容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 NPC,还是有生命的配角,亦或是龙套,但是现在她知道,她必须去给自己的这个麻烦妹妹善后。
到了医院门口,路边不好停车,司机没有帮她指路,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她敲着盲杖,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摸到了医院的正门。
随后她又拨通了刚才和自己电话联系的女人,不一会,有人从二楼快步小跑着过来。
看到拿着盲杖的徐玲悦,那个女人有些讶异:
“您视力不方便是吗?”
徐玲悦说:
“对,所以等下签字环节我们可以用手印吗?”
女医生踌躇着,才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但是您妹妹术后需要照料……您能照顾她吗?”
“我们先去把最紧急的事情解决吧。”
徐玲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目前看来确实是救治病人更为要紧,对方带着她来到二楼,签署了一些文件后,就让她在走廊上等待着。
陈思文情况复杂,中途有人过来跟徐玲悦简单交代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她注射水光针前做了过敏评估,但是结束后很快就出现了严重不良反应,身体出现很多红疹,呼吸不畅,血压急速下降,人也失去了意识。
这是非常严重的过敏性休克,必须立即停止使用,并且清除残留药物和物质,做抗过敏治疗。
徐玲悦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听着医护人员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心里很平静。
她对陈思文没有什么感情,能过来单纯只是因为医生联系不到监护人,仅此而已。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徐玲悦没看是谁,直接接通,那边却传来了周谨言的声音:
“徐玲悦,你在哪里,我在你家门口。”
“我在医院。”
周谨言听到这个回答心头一滞:
“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妹。”
那边应了一声,徐玲悦刚想挂断,周谨言却说:
“那,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谢谢。”
收了线,她靠在椅背上放空。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几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事先带着徐玲悦上二楼的女医生过来同她说明陈思文现在的身体状况,随后是去楼下交付费用。
徐玲悦掏出卡来刷,POS 机吐出单子,女医生拿过来又让她按手印,做完一切,陈思文已经被转入普通病房,女医生重新带着徐玲悦上楼。
病房里现在只有陈思文一个病患,她还没有苏醒,身上还带着监测数据的仪器。
等了半个多小时,陈思文终于醒了,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冷着脸坐在床头的徐玲悦。
“姐,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有些沙哑,气若游丝。
徐玲悦没有回答,只是把一大叠纸张拿给她看。
有开药单,有各种小票。
“陈思文,我还没等你还钱,你就又让我给你垫付这么多钱。”
陈思文想辩解,直接被徐玲悦打断: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这次是医生联系我,说打电话给爸妈没人接我才过来的。”
“姐,你别告诉爸爸妈妈。”
徐玲悦冷笑: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
“好,我出院之后就去兼职,然后把上次和这次的手术费和医药费都还清。”
“你最好说到做到。”
病房里气氛不算好,后来又有新的患者转入,两个人才闭上了嘴巴。
……
陈思文还要观察二十四小时,晚上徐玲悦要陪床。
她傍晚时说“想去厕所”,徐玲悦还得搀着她,听着她的指路把陈思文送进卫生间。
她想想就觉得荒谬。
徐玲悦等陈思文从厕所里出来之后,问她:
“你术后修养怎么弄?”
陈思文说:
“我能去你那里借住吗?”
“你别得寸进尺。”
“姐,我能睡沙发,或者折叠床,而且我能做家务,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说话一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但徐玲悦可不会可怜对方。
“我屋子小,而且我不喜欢被人打扰,我要有个人**空间。”
陈思文突然问:
“姐,你不会是跟男朋友同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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