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边遥早早地起床,洗漱完、画了个淡妆,拎上昨晚临时买的给钱奶奶的补品,就去了对面。
刚好,沈云铮拿了好几叠对联出来,正打算给家里的门窗都贴上,钱奶奶本来是准备在旁边打辅助,给沈云铮递胶带,见边遥来了,立马热情地招呼道:“嘉嘉,你来帮阿铮贴一下对联,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饭。”
“好。”边遥没有异议,放下东西,接过钱奶奶手里的剪刀和胶带,不忘和钱奶奶说:“外婆,不用准备什么早饭,我不饿。”
钱奶奶摆了摆手,开心地快速离开了,生怕自己耽误了两人的发展。
沈云铮微低头问面前的人,扬眉夹着淡笑问:“真不饿?”
“当然不是。”边遥其实胃口还蛮好的,三餐不少,早餐更是,只是不想钱奶奶操劳而已。
沈云铮自然看出她的想法,嘴角清浅地勾出一点弧度,“放心吧,早餐我早都准备好了,不会让外婆操劳,也不会让嘉嘉饿着。”
“那外婆......”边遥疑惑。
沈云铮黑眸专注地凝着她:“看不出来吗?”
边遥剪胶布的动作稍顿,抬眸不解:“看出来什么?”
沈云铮有些闲适地似笑非笑道:“她在撮合我和你,嗯,也不对,应该是帮她外孙实现愿望。”
边遥看着男人松散又清稳的模样,心跳快了一分,故作不懂地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愿望啊?”
沈云铮修长指尖接过边遥递过来的一截胶带,把它贴在门上固定对联,然后躬身平视边遥,四目相对,沈云铮才开口,嗓音低沉含温:“让边遥成为他女朋友的愿望。”
边遥好看的凤眼染上笑意,浓厚温柔,神色却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
沈云铮眸光在女人狡黠傲娇的表情上扫了扫,才嘴角隐着点淡笑地直起身。
他们动作很快,钱奶奶家十几扇门窗都已经贴上了对联和福字,红彤彤的,很喜庆,过年的年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两人在门口收的工,沈云铮看着对面边遥家门上光秃秃的门板,问她:“要不要把你家也都贴上?”
“不用了。”边遥往年自己一个人从来都懒得贴,她对这些并不讲究,但是看着沈云铮手里多出来的很多副对联,又改口道:“那就把大门贴一个吧。”
沈云铮随便拿了一副,两人再次协作,给边遥家的大门贴上了。
边遥不以为意地撇了眼贴上的对联,收回视线后又再次落在上面,很普遍的红底金字,只是这字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边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的正中间,顺着对联读出声:
“桃花映日笑春风,对联传情度佳节。
新春连理枝愈茂,爱侣同心福更多。”
边遥读完,故作控诉的目光凝视着沈云铮。
至少,边遥还从未见过新年对联竟然还有描写爱情的:“沈云铮,谁家大门上贴的对联是关于爱情啊,一般不都是财运事业的吗?”
沈云铮:“.......”
他真的是随便拿的,买对联时也是随便买的,不过还蛮合他意的,沈云铮想笑却不敢笑,耸了下肩膀,清隽的脸上有无辜,“这真的是随机的,要不我重新找一副关于财运事业的,重新换上?”
边遥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又看着门上的对联,读着读着其实莫名地就顺眼了,“算了,就这样吧,一般也没人会一字一字地读别人家门上的对联。”
沈云铮“嗯”了声,单字音却有上扬愉悦的音调。
沈云铮和边遥并肩而立,望着门上红彤彤的对联。
2月初,明媚的阳光下,一阵春风温柔地拂过,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骤然偏头对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全笑出了声,一时间像是真的有千树万树桃花争相绽放,形成了一副春日盛世的画面。
两句话,28个字,寥寥偶然的几语,像是巧妙地描述出一对有情人的现在和未来。
沈云铮嗓音清朗含温:“边遥,这两句话是不是还挺应景?”
边遥精致的脸上尚有余笑,嘴却很硬,是故意的:“哪里应景,人家说的是爱侣,咱们又不是。”
“嗯,现在不是。”沈云铮看着她,清然松散中有认真,又有一丝试探,落下三个字:“以后是。”
边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否认。
转身进屋之际,嘴角却往上勾出一个很明显的弧度。
沈云铮无异于再次被肯定,看着女人好看高挑的背影,胸腔跟着震动,偏头笑出了声。
过了好一会,才追着边遥进了屋。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氛围里暗潮涌动的暧昧的气息,让钱奶奶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她慈爱的皱巴巴脸上憋着笑意,向两人一齐招了招手:“对联贴完了?那过来吃早饭。”
钱奶奶正好端着最后一盆肠粉出来,放在桌上,疑惑地问道:“阿铮,你这次做的肠粉怎么有两份加了那么多香菜?”
沈云铮心跳踩空了一下,余光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人,神色却如常道:“哦,那两份是我和边遥的。”
钱奶奶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得老大,“你......”
什么时候能吃香菜了?
话未说完,就被沈云铮打断,“外婆,这份没有香菜的是您的。”
外婆“嗯”了声,话语被打断,没再继续,钱奶奶先吃了一口,看向旁边吃得很香的边遥,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有一丝不可思议,含笑地求证:“嘉嘉,是喜欢吃香菜?之前在面馆吃饭时,怎么没和我说过啊?”
钱奶奶知道边遥饭菜的喜好,但是香菜这点还真是不知道。
边遥早上很容易饿,大快朵颐地吃着美味的肠粉,听到钱奶奶的询问,才得体地停了下来,回道:“因为您之前做的面、肠粉虽然都没加香菜,但是已经非常好吃了,我就没再要求另外再加香菜了,有点麻烦,但是之后有一次,我去面馆,您不在,是沈云铮接待的,他做的是直接加了香菜的,问了才知道,他自己也很喜欢吃香菜,就很巧合地让他知道了,我也吃香菜。”
作为沈云铮的外婆自然知道,沈云铮对食物没什么明显的偏好,但是只有一个完全没办法接受的,那就是香菜,这点他们祖孙两是一样的。
钱奶奶饶有兴味地余光扫着沈云铮:“是挺巧合的哈,我都不知道我们嘉嘉喜欢香菜......”
也不知道阿铮竟然也喜欢上吃香菜了呢?
沈云铮黑眸都没抬,却察觉到钱奶奶话里话外的意思,桌子下,稍微轻轻地踢了下老人家的脚。
钱奶奶老顽童地一笑,从一旁沈云铮额外准备的一碗香菜碎佐料中,又夹了大半份给了沈云铮:“既然外孙也喜欢,那就多吃点。”
沈云铮:“......”
他悠悠地抬眼,木然地看着她,您可真是我的亲外婆。
钱奶奶憋着点笑意,眉毛挤了下,那是当然。
边遥见钱奶奶快把一整碗的香菜碎都夹给沈云铮了,“争宠”似的把自己的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外婆,你可不能偏心,我也要。”
钱奶奶这才停止往沈云铮的盘子里加香菜,憨厉地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还是边遥救了你一命。
钱奶奶变脸变得很快,转头面对边遥时,又是满面笑意和蔼的模样,把碗里的香菜碎全夹给了她,温和地说:“嘉嘉,先吃着,要是还想要香菜,我到厨房再给你准备些。”
边遥低头看了眼,入目的绿,满满的香菜,抬眼笑道,有些娇嗔:“果然,还是外婆宠我。”
钱奶奶瞥了眼旁边眼睛都不眨慢条斯理吃着带有香菜的肠粉的外孙,如果不是他嘴角轻微不正常的弧度,她都以为沈云铮真的喜欢吃香菜了。
钱奶奶看到这幅场景,听到边遥的话,含笑着低声喃喃:“这恐怕是另有其人。”
现在钱奶奶才反应过来,那碗香菜碎应该全是给边遥准备的。
边遥没听清:“外婆,你说什么?”
钱奶奶收回视线,看向她:“没什么,我是说像我这种接受不了香菜味道的就吃不了一点香菜。”
边遥赞同地点了下头:“我有一个好朋友也是这样的,她就是觉得香菜味道特别奇怪,吃着就犯冲,所以一点都接受不了。”
边遥想到了李苏青。
“是啊。”钱奶奶点了下头,余光扫到某人,话语里有意有所指地揶揄:“但就是有人明明吃不了香菜,还去吃,也不知道是图什么呢?”
“对啊,图什么?”边遥顿住不解,思考了下,“那他可能是脑子突然抽了,不认识香菜了。”
钱奶奶怔了下,明确地瞥了眼旁边的某人后,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拍手叫好:“嘉嘉,我觉得你说得对。”
旁边的某人:“......”
之前完全是情势所逼顺势应下的,不是脑子犯抽,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吃了早饭后,祖孙几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聊天嗑瓜子,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午饭后,钱奶奶精力不济去休息了,沈云铮便一个人在厨房,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了。
边遥看了会电视,觉得无聊,进了厨房:“沈云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无聊了?”沈云铮看得出来。
“是啊,工作忙的时候觉得累,想休息,真休息了又觉得有些无聊。”边遥觉得人有时候真的奇怪又矛盾。
沈云铮洗菜的手没停,笑了下,给她出主意:“那就在这里陪我。”
“好啊。”边遥眼尾坠下,正有此意。
然后理所当然地在厨房里当了个桩子,也没帮沈云铮的忙,甚至还有些碍着沈云铮做事,但是她就是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察觉到这一点,边遥自己都震惊了,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粘人的一面?
而对于这一点,沈云铮自然是觉得甘之如饴,嘴角轻轻地往上扬起个弧度。
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又抿直,稍带担忧地开腔问道:“边遥,你不回家过年,舅舅会不会有什么异议?”
那肯定是有异议的。但年后再去负荆请罪呗,不是大事。
“没事的,我舅舅很开明的,工作问题导致的,他会理解的。”自从上次她和边荀吵完架,到现在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往常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反正最后舅甥两都是莫名奇妙的和好了,这次赶上过年,边遥没回去,到底是她没有底气一层,她是准备今晚主动打个电话给边荀的,说明一下情况,再拜个新年。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一阵“叮铃铃”的铃声响起,边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明晃晃亮着两个字:“边荀”。
吓得边遥立马把手机扔到了橱柜上:“卧槽。”
沈云铮:“......”
很明显这并不像是没事。
边遥深吸了口气,又呼出一口气,才重新拿起手机,和他说了声:“我出去接电话。”
边遥在院子里,踢着一颗小石子,听边荀的声音在那边响起,里面暗含一丝不甚明显的期待:“边遥,下飞机了吗?我让程管家去接你。”
边遥沉默:“......”
边荀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常,语气有些重:“边遥,说话。”
边遥这次开口,少有的卖乖之意:“舅舅,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
听筒瞬间一阵沉寂。
边荀这人最恪守礼仪规矩,这种对于国人来说最大的传统节日,他根深蒂固的观念是理应家人一起过的,虽然古板,但是边遥也能理解,因为边家到如今,也只剩她和边荀两个人了。
边荀听着听筒里“舅舅”两个字,从小到大,边遥一直都是没大没小地直呼他大名,只会在闯祸和有求于他时才会唤他舅舅,而自从边遥17岁那年,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大学选了机械专业,后来又再次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去了申城工作。
因为这些龊龉,这么些年,边遥再也没喊过他舅舅。
乍听到,边荀还有一些恍惚,他望着柜台上的一张黑白照片,眸光暗涌克制,却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阿姐,不知不觉,边遥也已经长大了。
有些地方,她跟你真像,很倔,一点也管不住,如果你和妈还在,肯定有的愁。
想到这,嘴角落了下来,黑眸里微弱的光灭了,边荀深深地看了黑白照片上永久定格的人一眼,才像个百岁佝偻老态的人,慢慢地踱步走出了房间。
外面光线明亮,边荀这才恢复成平日端正恪礼的模样,只是语气不太好,只撂了两个字:“理由。”
边遥在依旧用工作当借口和实话实说之间还是选择了前者,哪怕边荀本来就反对她的工作,但是后者要解释的太多,还涉及到钱奶奶的**问题,边遥不愿,所以只说:“工作原因。”
边荀本来就一直不理解边遥选择的专业,以及留在申城,这下听了,神色一下子黑得彻底,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因为边遥压根不会听,反而加剧不愉快。
边荀冷“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边遥听到回音,还怔了下,因为以边荀的调性,应该是直接挂电话才对,边遥想,八成是托了不久前生日的福。
边遥已经意料到边荀的反应,所以也没生气,而且想到他一个人过年,身边只有程管家一人,还常年只吃素菜,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可怜。
边遥想着,打开手机短信,头一次作为外甥女这么体贴:【舅舅,新年了,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然后晚上年夜饭你让厨房阿姨多给你做点花样的素菜,别只吃那几道,好好吃饭,年后我再回去看你,我活得很好,不用太想我。】
边荀收到短信时,眼睛下意识地染上了一点笑意,之后意识到,又自动消散了,轻“嗤”了句:“谁会想你?”
嘴硬手也硬,边荀打字回道:【年后也不用回来了。】
边遥见有回信,嘴角轻轻一勾,看到怄气的几个字,也没跟边荀计较。
边遥收起手机,回到厨房。
沈云铮手上做饭的动作没停,清薄的眼皮掀起问:“舅舅的电话?”
边遥“嗯”了声。
“他怎么说?”沈云铮怕她舅舅责怪她,小时候在深城,沈云铮曾远远地见过边荀,那时候边荀也就二十几岁,但是却有端正老成之态,对边遥是严厉的。
边遥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发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绕了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沈云铮,你刚刚是说舅舅?这是我的舅舅,你怎么也跟着喊舅舅?”
“不能喊?”沈云铮眉梢轻挑,意有所指。
边遥没所谓地应:“能啊,只是我舅舅今年43岁,但可能因为生活比较干净规律,真的一点也不显年纪,看着很小,我一般都不喊他舅舅,当然了,你要是想喊就喊吧,希望以后见到他本人,你还能喊得出口。”
这番话,既许诺了以后,又间接默认了沈云铮的身份。
沈云铮的黑眸里划过一抹喜色,是愉悦的,他嘴角轻勾,颠勺的同时,漫不经心地说:“辈分不能乱。”
也就是当面喊得出口的意思了。
边遥想到边荀的那个多疑刻板的性格,都不好打击沈云铮,她反正是从来不显热闹大,兴致勃勃地说:“沈云铮,明年有机会的话,就带你见见边荀。”
沈云铮应下,心里喜悦期待的同时也是少有的忐忑,毕竟是他喜欢的人的至亲之人。
锅里的菜好了,沈云铮慢条斯理地用锅铲盛后装盘,边遥看到是她喜欢的菜——宫爆虾球,只是她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桌上已经做好了一道白灼虾了。
边遥奇怪:“沈云铮,你为什么做两道同样的食材?”
“外婆不能吃辣。”沈云铮眼睛没抬。
“哦,对,那你按照外婆能吃的做就好了。”边遥想都不想道,“不用这么麻烦,还一式两份。”
沈云铮声音含温中带着宠意:“不麻烦,嘉嘉第一次在我们家过年,自然是要吃好喝好,不能让她饿着肚子走。”
边遥笑:“怎么会饿着肚子走?”
心里却为他的细心认真又往上轻轻浮了下。
沈云铮正准备将装盘的虾球端出去,像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又顿住了脚步,嗓音里有意外之喜,“边遥,你发现没,你喊的也是外婆,而不是我的外婆。”
这一称呼,好像从上次在医院,边遥就已经变了,从“钱奶奶”改和他一起称呼为“外婆”。
边遥顿了下,赖皮地转了转眼珠子,老神在在的,不承认了:“有吗?”
说着,也不管沈云铮,跑到外面,大声喊道:“外婆,沈云铮做好年夜饭了,起床吃饭了。”
沈云铮听着她的前言后调,突然偏头露出一个格外清朗的笑。
很开心。
注意:
桃花映日笑春风,对联传情度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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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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