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2个小时后,边遥飞机落地,没有一分耽搁,直奔医院。

边遥是跑进医院的,她到时,冷寂的走廊,只有沈云铮一个人,垂首一言不发地靠在急救室的门口,乍一看和平日里淡然平静的状态无异,但边遥却看出那是一种平淡中带着了无生命力的感觉,孤独又无望。

边遥心微微地被刺了一下,平复了下呼吸,走过去牵住了男人的手。

掌心温度传递,沈云铮终于有了反应,一滩死水的眸光渐渐有了光,他反手紧握着边遥的手,像是抓着他生命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两人目光相对,谁都没有说话,无形之中,却已经形成了力量。

边遥牵着他的手,和他并肩靠在墙上,一起慢慢等。

一分、两分.......一小时,终于,那道判定生命归处的门终于开了,只是这一次,终究没有对抗过死神。

宋医生手术服的背部汗湿一片,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颔首道:“节哀。”

这个结局,沈云铮和边遥在钱奶奶病情逐渐恶化时,已经想到了,可是,等到它真的来到时,没有人能真的接受。

两人身体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僵得冰冷,步伐被钉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缓慢地走进房间,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病态,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旁边的生命体征监视器已经归为一条直线。

沈云铮眼睛发红,步伐沉重走到病床边,半跪下,握住钱奶奶的一只手,比他掌心的温度还要低,是一种真的近乎死亡的冰冷温度。

这一刻,沈云铮终于不得不相信外婆真的没了的事实。

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身处什么位置,想做什么,都无条件地支持他、关心他。

延庆巷的那盏,他无论何时归家都会亮着的灯,永远也不会再亮了。

沈云铮垂下的头颅,有什么东西顺着脸庞流下,性格原因,有的人的悲伤是无声无息的。

边遥看不清沈云铮的神色,却感受到了那股无力地悲恸感。

祖孙两之前生动活泼的互动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经天人两隔,边遥眼睛发酸,不敢再看,偏过头的瞬间,有什么从她眼角划过,又被她的手瞬间抹去。

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从小到大,哭的时候几乎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只是这次,情绪异常失控,大概是她知道,沈云铮以后真的没有亲人了。

她喜欢的人,应当花团锦簇,被家人关心疼爱,但是沈云铮好像从小到大得到的就不多,而现在,老天连那个他唯一的至亲之人也要剥夺。

边遥眼睛还带着红,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安慰了,可是,嗓子像是失了声,什么也说不出口。

边遥作罢,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温柔地将男人拥进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是安抚、是陪伴、也是力量。

边遥的怀抱很温暖,一如初见的温暖。

沈云铮从小到大,一直都没依赖过什么,也不敢有所依赖,可是,在边遥的怀抱里,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依赖,仿若人生都有了归处,悲伤融入其中,也增添了一分平和,没有一开始那么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只是有些伤终究是细水长流,无法磨灭的。

边遥察觉到脖子上有缓缓涌出的冰凉触感,她知道那是什么,拍他背的手顿了下,垂下的眼睫扇动了一下,才继续,只是力道更加温柔缓和了。

过了会儿,沈云铮走出了房间,又变回了那个平淡冷静的模样,站在外面跟一些还在深城的远亲打着电话,如若不是他眼尾那丝遗留的痕迹,边遥觉得刚刚在房间里那个脆弱的人都像是她的错觉。

但是她知道钱奶奶去世的伤并不是就此就这么在他心里揭过了,她懂他的克制和隐藏,成年人的悲伤有时候只能是瞬间,沈云铮作为钱奶奶唯一的外孙,也是唯一的近亲,在她离开,后面有很多事还等着他来操办。

从报丧、破孝、入殓,再到请厨、设灵堂、吊唁,一连几天,沈云铮一个人将老人家的葬礼操持得体面有序,大大小小都是他一手操办,边遥能肉眼可见短短几天沈云铮瘦了一圈,眼睛里因为长时间不睡觉布满了红血丝。

边遥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只能尽力帮他一些小事。

钱奶奶下葬那天是个阴天,亲朋好友一一在墓前告别后,最后只剩下沈云铮和边遥两人了,沈云铮给外婆烧纸磕了几个头,和外婆在心里面说了很多话后,终于准备离开了。

只是他没想到,边遥在之前已经和钱奶奶做了告别,却又跪下来给外婆也磕了几个头,她并不是钱奶奶的直系亲属,这本是不用做的,可是,她做了。

边遥跪在墓前,目光认真真诚,声音清晰明亮,“外婆,你放心,以后我会陪着沈云铮的,不会让他再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说完,边遥又给钱奶奶磕了两个头。

沈云铮站在后方,心尖突然麻了下,女人虔诚的模样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深刻的一笔,让这个阴天都晴了那么一点,一如过往的无数个关于她的瞬间。

*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而停下,钱奶奶的离开不仅给沈云铮造成了一个很大的打击,边遥也是,年后工作繁忙,她却抽出一个周末又回了一趟深城。

边荀看到突然回来的人很惊讶,正准备开口:“边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边遥猛然抱住了:“舅舅,你一定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重好身体,这个最重要,其它的都不重要。”

边荀想到之前边遥说的那个钱奶奶的事,估计是情况不太好,才会突然给他整这出,只是,边荀的眸子暗了下,他.....无法答应她。

但是在当下,却也不想让外甥女伤心,长辈式关怀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用明朗遮掩答非所问和转移话题:“我这不是一直好好的吗?瞎担心什么,工作这是又不重要了?那就回来接手嘉意。”

听到这个,边遥所有的关心、担心都烟消云散,立马松开边荀,抬眼不满地看他:“边荀,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再提的。”

边荀似笑非笑:“是吗?”

他确实没有明确说不会让她接手嘉意的话。

边遥:“.......”

顿了下,不满地骂道:“边荀,你不讲武德。”

边荀听到这个直呼大名的称呼,突然觉得比“舅舅”两个字还要习惯,他们舅甥两果然不太适合煽情,边荀嘴角轻轻地勾了下,捏着佛珠,漫不经心道:“你要是还在这啰哩吧嗦,我现在就押着你熟悉嘉意的业务。”

边遥哪还有一开始的感性情绪,假模假样地说:“边荀,你刚刚的提醒让我想起来,我工作上还有点事,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

边荀看着外甥女溜得很快的背影,有些失笑,但想到以后他必然会做的一件事,嘴角的笑又僵住了,眸光沉沉地看着那个背影,是有担心的。

可是,他终究是想要自私这么一回。

*

边遥落地申城机场,再从机场开车回了延庆巷,把车停在巷口的停车场。

下车后,边遥一眼就看到钱奶奶面馆已经变成钱奶奶小卖部了,其实沈云铮早就装好了,之前过年,钱奶奶还来看过,很是满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开业经营......

边遥神色有些遗憾低落,但是看到里面还在码货的男人,又扬起一抹笑,悄悄地走了过去,拍了下他的肩。

沈云铮在被打搅后还没完全蹙起的眉,在看见是她时,消散了,嘴角向上淡淡地牵起一个弧度,“回来了?”

边遥脸上笑容明媚,重重地“嗯”了声。

沈云铮嘴角弧度加深,手上码货的动作不停:“等我几分钟,把这筐货码完,我们回家吃饭。”

“好。”边遥也没有帮忙,因为她知道沈云铮并不会让她上手,便心安理得地从柜台上拿了一个棒棒糖,拆开塞进嘴里,闲散而慵懒地靠在一边看着。

渐渐地入了神,惯常休闲的白衣黑裤,肩宽腿长,干净而优越,一如第二次在钱奶奶面馆见到他时的模样,很好看,只是那时的她,从未想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和他会产生这样的羁绊,后悔吗?不,是觉得幸运的。

沈云铮码完了货,转头看见她对着他出神,黑眸染笑,明知故问:“边遥,看什么?”

真谈上了,边遥一点也没了暧昧期时的扭捏,坦言道:“看我的男朋友怎么长得这么帅。”

沈云铮已经习惯边遥这般大大方方夸奖的模样,对她,也是从不吝啬,黑眸认真地看着她,反夸道:“边遥,你今天也还是很漂亮。”

边遥心尖麻了下,夸奖的话从小到大边遥听过无数,假意的、真心的,边遥分得很清,但全数淡然,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面对夸奖淡淡的愉悦后只是平静。

但是,独独对沈云铮的有不一样的感受,他很真诚,又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独属于她的爱意,每一次,都能让她产生心动的感觉。

边遥心跳快了几拍,歪了下头,颇有些得意道:“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

她是不知道谦虚怎么写,毕竟这是个很客观的事实,反驳反而显得有些假。

“那就让我们嘉嘉更加确切地知晓。”沈云铮笑中含温夹情。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上都是明朗而开怀地大笑,是沈云铮先止住的,嗓音还有余笑后的低哑:“奔波了一天,饿不饿?”

边遥重重地点了点头,清晨坐的飞机去深城,再打车去边家老宅,下午坐飞机回来,再开车回延庆巷,一天全在路上,她又不喜欢吃飞机餐,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沈云铮眉目温缓,伸出手:“走,回家吃饭。”

边遥一笑,没有去牵他的手,而是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两人相依着把小卖部的门关好了,缓缓地往巷子里走,三月的深城,天气晴朗,风不急不缓很舒服,这么多天他们都是这么相处的,沈云铮在小卖部忙到她下班回来,一起相依着散步回家。

这条通往家的路,脚底石头嶙峋不平、周遭小巷建筑陈旧古老,却挡不住烟火人间的温暖,沈云铮和边遥也不过是相携着走了一个月,却好像已经走过了一辈子。

这天夕阳尚在,边遥头靠在沈云铮宽挺的肩,望着远处绚丽多彩的晚霞,突发感慨:“沈云铮,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真的蛮不错的,这条路好想就这么永远的走下去。”

沈云铮脚步顿了下,侧头在她的发上落下格外珍视的一吻:“那就这样,直到永远。”

“我们能做到吗?”边遥突然抬头,半带着玩笑地问他。

沈云铮黑眸深邃,很认真:“一定可以。”

“你怎么那么肯定?”边遥秀眉一扬,假意质疑。

沈云铮嗓音低沉,却带着仿若能穿透人的灵魂的炙热感情:

“边遥,我很爱你。”

在你不知道的无数瞬间,都曾全心全意、无法割舍地爱你,所以只要你想,我们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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