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点了点头,道:“陈家老太太七十寿诞,陈夫人特意给你单独发了帖子,昨日三姑娘也看到了。”
宋灵珊素来热衷于闺阁间的宴席,偏偏那些个官宦人家的女子瞧不上她,如今她得了这样好的一匹布可不得趁着寿宴显摆显摆。
可陈家人的宴席岂会容一个外人喧宾夺主,更何况陈家的两位姑娘都到了许亲的年纪了。
沈持玉笑了笑,道:“算了。不过是一匹布,由她去吧。”
只是再有半月就是陈家老太太的寿辰,她一时手中并没有合适的礼物,便打算明日去铺子里逛逛给老太太挑件礼物。
翌日,茶楼。
她并未见过陈老太太,也不知老人家的喜好,便想着送件中规中矩的礼物,可是挑了一个早上竟未有一件中意的。
两个婢子见她为此苦恼,在一旁喋喋不休出主意。
“不如夫人亲手绣个抹额作礼物?”
“或者送些夫人亲手做的点心?”
沈持玉幽幽叹了口气,坐在茶楼的雅间里发着呆,目光扫过楼下熙攘的街道,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蓦地站起身朝着对面的宝丰布庄望去。
红豆也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看了过去,惊诧道:“咦,那不是老夫人吗?”
从轿子上下来的妇人穿着件沙青绿绣金圆领对襟褙子,下身着翠绿马面裙,今早上沈持玉去请安时她便穿着这身衣裳,应是不会认错的。
宝丰布庄门口站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将宋老太太迎了进去,接着宝丰布庄的几扇门板全都阖上了。
这下不仅沈持玉愕然,红豆和晴雪也觉察到不对劲儿,老太太出门竟然未曾带仆从,而且这布庄青天白日地竟歇业了。
红豆见沈持玉脸色不对,宽慰道:“许是看错了吧?”
沈持玉不说话,心底却是震惊不已。老夫人怎么会孤身一人到一间布庄来,而且观她与那男子相处的默契,想来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想了想,她压低声音道:“晴雪,你去打听打听那铺子是什么来头,刚刚那个那人又是谁?”
宋老太太来奉化两载有余,平日又深居简出,除却相处的几个乡绅之家的主母,她在奉化并无相熟之人。
很快晴雪就回来了,她看了一眼沈持玉,抿了抿唇,小声道:“这间铺子的掌柜姓张,名张宝丰,铺子是两年前开起来的,据邻铺的伙计说他的口音是安庆人。”
安庆人?宋家不就是安庆临水县人氏,如果晴雪打听的消息属实的话,这家宝丰布庄就是在宋老太太来奉化后不久开业的。
她从未听老太太提过宝丰布庄,更别说张宝丰这个人。
沈持玉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她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宋冀年。
她在茶楼里坐了许久,足足一个时辰后,宋老太太才出来,悄悄上了软轿,沈持玉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无论衣衫还是身形仪态都与宋老太太一般无二。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沈持玉才恢复了情绪,她看向晴雪和红豆,沉声道:“今日之事都烂在肚子里。”
二人点了点头,都知晓此事的严重性。
老太太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传出私德有亏,不仅影响宋家人的名声,更会牵连沈家。
她私心里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日后还需盯着些老太太,倘若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必须要告知宋冀年趁早斩断关系。
回府之后,她特意去了老太太那里,见她依旧穿着那件青绿绣金圆领对襟褙子,不动声色地笑道:“母亲也是刚刚回来吗?早知道我便随母亲一道儿出去了。”
宋老太太本就心虚,拿起手边的茶水吃了一口,方才道:“哦,今日突然想听戏就去戏园子听了出戏。”
沈持玉笑道:“是隆庆戏班吗?”
宋老太太有些警觉地看向她,道:“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
“母亲误会了,我听说隆庆戏班的云老板唱昆曲一绝,想带你去听听。”沈持玉本就不善言辞,这几句套话已让她很是为难,生怕在老太太面前露出马脚。
同样怕被拆穿的还有宋老太太,她心底也是在打鼓,模棱两可地敷衍道:“是的,就是隆庆戏班。”
“我今日听人说云老板今日唱《白蛇传·断桥》,不知母亲可见到云老板了,是不是如传闻中一般风华绝代?”沈持玉心底也跟着打鼓,悄悄看老太太的反应。
宋老太太哪里去听过戏更不知晓今日隆庆戏班究竟唱的是何曲目,但被沈持玉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冷下脸呵斥道:“你问那么多干啥,你想看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是,是儿媳多嘴了。”沈持玉此时已确定下晌见到的那人就是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平日里也不太应酬,出门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戏园子,从前是没钱只能听听乡下的草台班子,如今手中有了银子,又不用每日为生计操劳,闲了便去戏园子听戏,明州府的名角她哪个不知,说起来更是头头是道。
今日一反常态不肯多言,多半是心中有鬼。
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她并不打算告诉宋冀年,况且这种事情宋冀年也未必会信她。
不过耽搁了一天也没有挑到合适的礼物,她想了想便打算从自己私库里挑选一件玉如意送过去。
夜幕低垂,深秋的夜月光与寒霜一般泛着冷光。
宋冀年深思了数日终于有了决定,他不能与于洋之流同流合污,但也必须要牢牢抓住沈家这棵参天大树。
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宋冀年踏入内室时,沈持玉正坐在妆奁前研磨一盒香粉,她喜好研究吃食,在调制各种菜品颜色时便发现这些东西,竟然与调香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而闲暇时总爱自己琢磨些小玩意。
她身着暗绿裙衫,长发披散,披泻在消瘦的肩胛上。偏首时露出后颈楚楚可怜的一截,纤细白皙,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矜贵端庄。
前些日子她采摘了不少桂花,除了做香粉还可以做些桂花头油,她想得出神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有人渐渐靠近。
直到一只冰冷的手触上她白皙的颈子,沈持玉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手中的香压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夫君。”沈持玉的确被吓了一跳,她方才的确未曾觉察到他的到来。
与平素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沈持玉不同,面前女子长发披散,前胸绣着大片大片藕荷色的玉兰花,一朵一朵爬满了裙衫,昏黄烛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明明脂粉未施,却偏偏清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宋冀年不得不承认的是沈持玉的确生了一副好相貌,此时的她与白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他抿了抿唇,忽然俯下身倏然将她拦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沈持玉惊叫了一声,她以为宋冀年今夜会留宿在书房,因而并未像平素一样绾起头发,察觉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心底无端升起一股抵触的情绪。
“夫君!”甫一沾床,她便一骨碌翻身坐起。
宋冀年对她的反应很是不喜,他甚至从沈持玉的脸上看到了抵触的情绪,这让他很不是滋味,素来只有他嫌弃沈持玉的份儿,何时她竟也不愿留他过夜。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漆黑的瞳子直直望着她,“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