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咋我一点红包,咻——的没啦?”
“欸!怎么还有撤回的?”
“祝姐!红包红包!我还没领到啊啊啊啊!”
祝泗云无视群里众人吱哇乱叫,嘀嘀咕咕的说:“谁让你们没用啦……”
这事儿真的是难办。虽说流量当道,黑红也是红。但她真的不想要这种红啊!
之前祝泗云自己陷入舆论漩涡,还能站出来直播,说她刻薄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她都能澄清。但这事儿要怎么澄清?
且不说扎染工作室刚起诉,结果未知。就是有一半儿的骂声也算是事实,前期工作确实少了调查。百口莫辩。
祝泗云愁的头发都要秃了,心里叨叨路老板这活儿真难干。
长桌前,大洋开着直播玩儿斗地主,哄直播间的粉丝,快乐得脚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祝泗云感叹,先给桌子磕一个。
砰!
路迟冬下楼来,就听见一声闷响,离着八丈远笑话人家:“你这参禅不行啊。”
祝泗云翻了个白眼儿,“你管呢!”
直播间的粉丝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洋扭头过来看热闹,被祝泗云一记眼刀,怂兮兮的转了回去,然后跟粉丝告状:“啧,那眼神儿刀我呢,不敢不敢……五十欢乐豆?欸,不稀罕!”
“刷礼物啊?得了吧,刷了也不是我的,他们得拿去撸串儿……”
大洋话密,属于是能跟自个儿唠两句的人,不用跟瑶瑶和Mike表演那些尴尬情景剧,每天雷打不动的直播俩小时的斗地主,身心愉悦。
祝泗云揉着磕红了的脑门儿,身前忽然一暗。路迟冬站在前面歪着头打量她。
祝泗云想说‘你看屁啊’,又怕他接一句‘是啊’,硬生生的憋住了。
路迟冬这两天也忙,这家漆扇手工店声名狼藉,他们还得筛选联系其他家的来补。山羊说的其实也没错,总得要有一家能当领头羊的。不过,路迟冬看重的是手艺和品质。这还真挺难找的。
他今天跟人喝了点儿酒。因为这事儿,文旅局那边也挺不是劲儿的,攒了个局边吃边聊。
路迟冬回来就去冲了个澡,身上的酒味儿闻不到了,呼吸间是清凉的薄荷香。他身上穿着件灰色的短T,离得近了,好像还能感觉到传来的潮热气。
祝泗云木着脸,伸手推他远一点,别来烦。
“怎么了这是?”路迟冬声音微哑的懒着调子问,不倒翁似的晃了晃又弹了回来。
“你找个专业的运营吧。”祝泗云抬起脸,叹了声气认真说。
路迟冬过去拿了瓶水拧开,边喝边又走过来,没什么所谓的说:“用不着,你不想干就不干了。”
祝泗云被他轻飘飘的态度气得一哽,瞪着眼珠子说:“……就撒手不管了?”
路迟冬清瘦的喉结翻动几回,一瓶水几乎见底,他两指捏着瓶口,下巴朝她的电脑屏幕抬了下,说:“过两天就消停了,你着急上火什么。”
他说着,伸腿勾了个高脚凳过来坐下,手肘撑在前台翻着瓶子说:“再说了,店里有个会上网的就行,找什么运营,浪费钱。”
祝泗云憋了憋,没说出话来。
也确实,本来就是小镇一家小小民宿,不成规模,不吃流量。它们像是隐在乡间的花草,在她来之前,虽不葳蕤,但也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祝泗云有些心急了,从她悄悄开始转向,想要‘春树下’变得与网上其他经营有声、各有特色、榜上有名的民宿一样。可她执力让乡间草变成庭院花,这事从开始就不合适。
祝泗云原本以为,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但这会儿,她才发现,其实路迟冬早就发现了。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度,任由她折腾。最初空旷宽敞的大厅,到此时的咖啡厅,杂志室,打卡处。
路迟冬没有表达过他对现状的看法,祝泗云也一直装蒜。但他现在说,她有撤退的权利。而这间蘑菇屋,也不会如抽骨而坍塌。
不远处,大洋咔哒咔哒操作着鼠标,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粉丝闲聊。
气氛安静,但并不尴尬,两人安静的坐着。
路迟冬还在转那水瓶,一条腿踩在横杠上,一腿伸展,是一个极其放松的姿态。他头发慢慢干了,蓬松而柔软。
祝泗云看着,忽然问:“路迟冬,你喜欢店里现在的样子吗?”
之前她没问,是觉得这人不思进取,安居一隅,能赚钱就好了,管他喜不喜欢。可不知道是此刻的光阴太过柔软,还是眼前人的包容,祝泗云问了这么一句。
路迟冬其实还是那样,他从头至尾没变过。当时大学毕业就回来的人,他想要的也就是一份踏实感。人生没有大志向,也不求大富贵,他想要的不过是熟悉的街道,三两志同道合的朋友,偶尔结伴喝酒,夜市摊上吹牛侃大山。一隅安居,看看喜欢的杂志电影。如果能有一盏灯火在家里等他,夜话闲聊,做做喜欢的事,最好不过了。
路迟冬不是漂泊的乌篷船,而是港湾。所以他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去魔都那样的丛林世界弱肉强食。
“还行,”路迟冬漫不经心的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忽然抬眼,看向了祝泗云,“来这儿,有后悔过吗?”
祝泗云一愣。
真奇怪,他们没有说两句就呛声,但不知道怎么拐到了真心话大冒险的路上。桌上没有摆着酒,也没有制定规则。
祝泗云不是喜欢跟别人剖析自己的性格,有些话说出来显得很弱,走心动情,对她来说是一件狼狈的事。可此刻气氛很好,祝泗云不想骗他。
“没有。”
“来这里的每一天都很好。”
“……家相亲那天除外。”
……
像路老板说的,所有的事都会因时间而平息。但这件事,祝泗云不想模糊处理。不管是‘春树下’,还是这个旅游合作项目,之后都不会脱离网络平台。这个烙印一旦留下,以后多的是唱衰反黑水的。
祝泗云熬夜整理了一份资料,次日一早,她一身游客打扮,背着相机出门了。
连续几日,祝泗云白天都没在店里露过面,有些休假的住客还问起了她。而路老板再是心大,这会儿也憋不住了。一天晚上十点多,祝泗云刚回来就被大洋通知,老板喊她开会。
“……”
开个屁会。
祝泗云背着包上楼,刚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灰尘,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她趿拉着拖鞋,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过去打开了门,问:“进来吗?”
祝泗云头发用干发帽包着,身上只裹着件浅粉色浴巾,削瘦的颈窝里盛着一滴水,洁净剔透。
路迟冬克制着挪开眼,说:“五分钟,收拾好,开门。”
利落的祈使句,像是命令。
祝泗云倒是没什么感觉,也干脆的拍上了门。
穿衣服,吹头发,敷面膜……
滴滴答答。
十分钟过去了。
门再次打开时,路迟冬正靠在墙边看手机。
祝泗云脸上敷着张补水面膜,开了门就没管了,过去在床上平躺着,拖鞋要掉不掉的挂在脚上晃荡。
路迟冬关上门进来,路过卫生间时,顺手打开了,好让里面因洗澡而起的潮热水汽散一散。然后瞥见了她已经满出来了的脏衣篓。
路迟冬眉头扬了下。
祝泗云是爱干净的,家里就算不是特别的整洁,至少也不会邋遢。像这种程度,祝泗阳就要挨揍了。
“这几天跟周岱玩儿什么去了,人影也摸不着。”路迟冬立在床边说。
祝泗云看着他,突然朝他伸手。
路迟冬眉眼敛着,看她两秒,伸手去拉她——
没拉动。
某人像一坨泥赖在床上。
“起不起?”路迟冬问。
祝泗云唇角一翘,笑了起来,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你看,你没摸到影子,但摸到人了啊。”
“……”
何德何能,路迟冬能让她这样哄啊。然而好听话没让人眉目舒展,反而使那双眼眸神色重了些。
“干什么心虚事儿了?”路迟冬微眯着眼沉声问。
祝泗云眼神飘忽了下,又转回来,声音很轻的说:“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祝泗云用十天的时间,走过了周边的路,逛过了每一家美食、手工店。大漠的风扬着土吹在身上,疲惫又孜孜不怠。她给了那场风波一张漂亮的答卷——
网友说,对合作的小店没有背调。
祝泗云说,那就把选择权交还。
‘选出你心仪的小店,赠送免费体验卡一张,民宿七折券。’
照片是以游客的视角拍摄,有和蔼慈祥煮汤的奶奶,小孙女笑着跑进门来,送给他们一杯手榨果汁,身后墙上的红底黑字价格表亲民。有坐在街角默默编织手工品的腼腆大叔,人来人往,都不会引他抬首。一只只手工艺品排排坐,像是代替主人好奇张望旅客的猫。有空旷的小路嬉闹牧羊的孩童,对着镜头新奇或害羞的表情。旁边羊群里有两只羊偷偷顶角打架。有镜头从脚下坑洼不齐的石子路,到仰首看到的湛蓝的天空。路边有意思的石头雕也能获得一张合影,还有祝泗云跑去跳旁边不知道谁家小孩儿画的方格子。
这里没有摩天大楼,璀璨灯光。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都是浅浅的昏黄色,像黄昏时候。吹过的风,都透着些荒凉。也没有随地可见的城门楼,历经千年的牌匾,美轮美奂的古城美景。但穿过或热闹或冷清的街巷,有如秘境的沙丘大漠,浩瀚广袤,干燥炙热。
风土人情,自然地貌,是特点。而她走过的一砖一瓦,也都是作数的。
一场投票,一个晚上,引起了几十万的流量,还有在涨的趋势。而在那位于几日前离店的博主点赞转发后,他们迎来了第二次的流量大**。
祝泗云也是于那时,才看见自己发的照片,与对方关于这场旅行的纪闻,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叠度。
瑶瑶他们激动得都要疯掉了,在店里搞起了买二送一的自发活动。老板群里更是红包不断,喜气洋洋如过年。
“怎么说,庆功宴摆哪儿啊?”虎哥在群里发语音问,嗓门儿一如既往的大。
彼时,路迟冬和祝泗云坐在一家西餐厅。
祝泗云不接他递来的菜单,表情单纯无害的说:“老板请客,点什么吃什么,不敢挑嘴。”
路迟冬深深看她一眼,当着桌前服务员的面,也没说什么。
祝泗云端着杯水,看对面的路迟冬一本正经的点餐,唇角抿不住的笑。
等到服务员走开,祝泗云对上路迟冬的目光,眼神带着促狭,“怎么想起吃西餐啦?”
路迟冬被她笑也不恼,整个人气定神闲,“也尝尝你灯红酒绿的朋友圈里的漂亮饭。”
祝泗云被逗得扑哧一声又乐了,倒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她不好意思打扰旁边的桌,手捂着嘴巴,憋得脸通红。
路迟冬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笑。
在这样优雅、浪漫的餐厅,他也没有装绅士,穿着件旧毛衣,坐姿不挺拔,不会去迎合环境。但他身上没有那种初次踏进西餐厅的局促与窘迫。
祝泗云笑够了,拍拍脸坐好,抬眼就能将对面的人纳入目光。
“以前跟谁来吃过?”
“门口新店开业,八五折的牌子没看见?”路迟冬反问。
祝泗云又不是在问这一家西餐厅。
“你都不紧张哎。”祝泗云手指卷着餐巾又说。
路迟冬像是听见了笑话,嗤之以鼻道:“我花钱消费还得紧张才能吃?”
祝泗云哼了声,想起她第一次去西餐厅吃牛排,特意穿了件优雅的裙子和高跟鞋,好配得上那家餐厅的腔调,背脊挺直,连放松都做不到,在刀叉不慎碰到餐盘时,脸瞬间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起来,哪里有一点儿路迟冬此刻的理所应当。
其实,跳出当时的场景来看,旁边的食客也未必全然是嘲笑。可当时的她,做不到坦然。
“我第一次吃牛排的时候,都切不开,特别尴尬。”祝泗云跟他小声说。
路迟冬眼皮撩起,问了她刚才的话,“跟谁去的?”
“……”
祝泗云:“你猜。”
路迟冬轻嗤了声,极其冷漠,“不猜。”
“猜一个呗。”祝泗云劝。
“不猜。”
两人乌鸦饶舌似的嘀嘀咕咕小声说话,一个明着吃醋,一个笑眯眯的哄。
餐端上来,不等祝泗云动刀叉,对面幽幽一句——
“这牛排不值得你拍照吗?”
“……”
酸死得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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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apter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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