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不知许久,直到外面传来鸡鸣。
白择声先出声缓和沉闷的气氛,“在你来之前呢,我一直很规矩,要是……你不愿意看,我可就不怎么规矩了!”
曲红葙一愣,眨眨眼睛,心中很是纠结,看他笑意洋洋的脸,不是很耐烦地接过。
一张一张地阅览过去,眉头越发地紧皱起来。
关乎她的所有信息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命门被白择声拿捏。
介绍白择声自己的,前世今生,几十年的记忆,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前世寿得六十五,重回于十岁。
将未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记下,如如何遇到卢清萝,卢闲初,伍苏浅,白志寅的细节,在他记录的这一份里,竟能看到很多不少的事情和人物,与她现在而言,很是陌生。
他的感想,而这一份,就没有去看了。
撑着桌沿的动作迟缓,平静地看着白择声,什么也没说。
白择声见她如此平静,上前一步,俯视着她,仔仔细细地将她的表情看了个遍,有惊讶,和不解,以及难以置信。
他接起她手中的信,本能地慢慢卷起,成一个筒状,轻巧地握在掌心,“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曲红葙转身,捏紧写好给伍苏浅的信,三两步就上了木梯,也尽量地将脚步放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身冷淡地望他。
“白择声,若是你觉得我是假冒的妻子,与你不相配——”
“等等。”白择声当即打住她,他亦是步履轻快地走过来,“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你也别装傻,我也不藏着。”
曲红葙心口紧绷,警备地看他。
白择声温和地笑笑,“我知道你的底细,你现在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更不是正常人。”
曲红葙脚下慢慢地往上挪,比他高一个台阶,眼里情绪乱了,眉头轻拧,一语不发。
白择声继续往下说,“这里不正常的人有伍苏浅,宋云萌,你,我,葛丹红。”
她上前一步,他也紧紧地跟着,看着曲红葙的神情凝重,步步紧逼,“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受书内剧情牵制,随心所欲。”
曲红葙眼眶倏然间红了,面色绷紧,仍旧不发一点声音。
白择声见她如此,轻轻地叹一口气,“哎,罢了,你不愿意说,不强求。”
晨间,曲勤柳早早地就过来抱走了还在熟睡中的曲喜平,在临走之时,看见曲红葙脸色不大好,忙道歉,“喜平闹人,辛苦妹妹了。”
曲红葙摇摇头,伸手捏着眉心,“哥,是我昨夜抄书时间久没睡好,喜平睡得可香了,没闹着我。”
曲勤柳脸色也不是很自然,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低声问,“薇薇,贝家人可来找过你?”
“找了,送了请柬,到时要我带喜平一同前去。”曲红葙没打算隐瞒,只是说出来,总有不妥之处。
“哎,到时再说吧!”曲勤柳短叹,瞧着怀中睡着的喜平,不好再说什么,“今儿风大,我先带喜平回去。”
“好,路上小心。”曲红葙在门口目送曲勤柳离开后,才回身,向书房走去。
在踏进书房时,正巧碰见白择声,低下眼眸,没去看他,从他身边走过。
白择声的声音追随着她,“吃过早饭,去歇会儿,昨晚,叨扰你休息了。”
曲红葙“嗯”了一声,就往里走。
白择声揉着眉头,还没往前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曲红葙的声音。
“等等。”
白择声回头,看着她踩着小碎步走来,掌心多了一封信,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休书,休你的。”曲红葙一早起来,实在是气不过,被一个书中的配角给暗算,逼到了死胡同里,也险些闷死在这个死胡同。
索性醒来一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写这封休书。
白择声在原地站着,怔愣好久,也徐徐抬手捏起休书,唇角一扬,“哎呀,这两辈子,真是没白活,头一回被休!”
“只是……”他话锋一转,“你要休我,得有个说服我的理由,不然,到公堂之上,也不好判呐!”
曲红葙揪着手指头,仰视着他,“管他好不好判,总之,你记住,和你有婚约的不是我。”
白择声反复看了休书,眼尾一挑,笑叹了一声,“还真是、说得有理。”
曲红葙懒得看他,也不予理会。
被他这么一挑破,一听见抄书就烦躁。
她不是曲蔷薇,不必以抄书为生。
既然在这书中,都有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发生,那还不如随心去做。
站在桌前,瞧着抄写了几行字的《敦煌》上卷,眉头紧皱。
白择声在屋檐下,目光直视着屏风,在屏风的曲红葙站在那许久,陷进沉思。
可手上这封休书,着实烫手,也生起好奇,刚撕开一角,就见大哥白阒安从北院出来,怀中抱着白东旭。
白阒安见他这样,低低地笑了一声,“在看什么呢?”
“大哥。”白择声急忙藏起来,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休书藏于身后,“没看什么。”
白阒安浅笑,哄着还没醒困的白东旭,轻声说道,“嗯,这天冷,别老是站在门外。”
“好。”白择声应下来,心里思绪乱如麻。
曲红葙默默地收起没有抄完的书籍,连带着从四方书铺带回来的书籍,都放置在竹篮中。
吃过早饭,先一步比白择声出门,提着竹篮直奔四方书铺。
王绮才从马车里下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曲红葙,极其诧异,几步就上前,“你这是做什么?”
曲红葙面带歉意,这么一大早来,确实是不妥。
王绮留了一个心眼,“进屋说吧!”
二楼,王绮盯着曲红葙看了两眼,最终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提着的竹篮,里面露出来的书角很是熟悉。
“出什么事了?要到这里抄书?”王绮又轻声自问自答,“和白老三闹矛盾了?这父母安排的婚事,要好几个月磨合呢,这是正常!”
曲红葙把竹篮放到了一旁的矮几上,坦言相对,“绮姐,真是对不住你的一番好意,给我留了不少的书籍抄书以做谋生,只是……”
“只是什么?”王绮追问,可看她脸色不对,不知怎地,目光停在了她的小腹,“你身子弱,若有了身孕,抄书的确不宜。”
“绮姐,并不是这个事情,是,我想做别的营生,不想再抄书了。”曲红葙轻声叹息,“九年,是有些厌倦了。”
王绮面带柔和的笑意,端起茶杯品茶,直视着曲红葙,看她十分紧张,沉吟了片刻,放下茶杯,“也是,九年了,就你一个小丫头坚持这么久,你如今成家,再抄书也不适合。”
“你有什么打算?”王绮笑着问,
“逡县喜好听曲,看戏,又有皮影戏的戏剧,我去碰碰运气。”曲红葙说这话时,王绮始终面带喜色,不似前天那般心情沉重,看来,如今没有她抄书四方铺子也不会难以支撑。
“嗯。”王绮点点头,起身走到过来。
“现在南北富庶,国泰民安,人在闲暇时,自然要有打发时间的趣事。”王绮言语云淡风轻,再次盯着曲红葙看,“只不过你……以往不是对戏曲没什么兴致吗?”
曲红葙浅笑,“之前眼界浅,没有看得长远。”
王绮停顿,望着窗外,好不容易晴朗的天,晨曦与藏于灰白的云之后,如同她这阴郁的心情,一点点地被照耀在璀璨的阳光之下。
曲红葙偏头看王绮,不明白她这样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王绮还是很为难地看着曲红葙,“真要如此吗?”
“嗯。”曲红葙回答的干脆,又想到一些事情,“绮姐,余下的那七本,完成之后会给你送来。”
王绮看她这样,也不好再劝,默然地颔首,“好,不急。”
离开四方书铺,曲红葙沉重的心才放下来。
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可回头一看,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白择声巡街,在转角时,正撞见心不在焉的曲红葙。
二人见了面,白择声面上带着些许喜色,“在这等我,是与我偶遇?”
曲红葙赏他一个白眼,不理他,绕道便走。
白择声紧追不舍,堵住她,“去哪?”
曲红葙阴阳怪气,“你是捕手,该去抓捕贼犯,保这逡县四大街道的安宁,拦我做什么?”
白择声挑眉,环着双臂,倾身看向她,“是呀,是得要好好抓捕贼犯。”
曲红葙咬着牙关,看他堵着去路,“让开。”
白择声笑着看她,低低地问,“真不打算继续抄书了?”
曲红葙怔愣,“你……”
看他这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曲红葙心口疼,“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好像别人不知道你多活几十年一样?”
白择声重重点头,“说的有理,是要低调一些。”
曲红葙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越是看这样这样表现出来浅浅笑意的白择声,就觉得很是古怪。
白择声看她又沉默了,笑道,“知道你不习惯被戳穿,我下次装糊涂,好不好?”
对方的问声软语,面带笑颜,着实让人发不起火来,曲红葙舒了一口气,“你随意就好。”
白择声不理解她的意思,反问,“还随意,何为随意?”
曲红葙耐着性子解释,“因为你看起不像是很懂事的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