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一夜安眠。

徐蜜缃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舒服,意识回笼时翻腾了一圈,抬起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唔嗯唔嗯地吧唧着。

忽地,她伸出去的手像是碰着了什么,徐蜜缃半眯着眼往阻碍物上摸了摸。

“别摸了。睁开眼。”

熟悉的男人声音里少了一丝黠趣,多了一种历尽沧桑的冷静和铁面无情的冷漠。

徐蜜缃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呛得直咳,咳得她眼冒泪花一脸惊恐地睁开眼。

男人坐在她床榻旁的圆鼓绣凳上,手中捏着一张纸。

似乎一夜未睡好的男人眼下多了一丝乌青,与之而来的是他俊美的脸庞上难得出现的困惑。

男人将手中的宣纸晃了晃,纸张晃动的哗啦声犹如给徐蜜缃判了死刑,她绝望地闭上眼,手指拉着被子,将自己悄悄缩回被子里。

这是梦,她睁错眼睛了。

死死闭着眼的徐蜜缃又一次被晃醒,明玉泉将写着字的纸塞到徐蜜缃眼皮子底下,认真的求问。

“告诉本王,这纸上丑陋不堪入目的……鸡爪体,是路过老鼠蘸了墨不小心按的脚印,对吗?”

徐蜜缃委屈地抬手盖住了眼睛。

“殿下这张嘴,到底在哪里开过光?比刀子还锋利。”

明玉泉看着掩耳盗铃的某人,冷笑:“本王的嘴开没开过光不知道,但本王可以让你的手开光,开个血光。”

这是真躲不过去了,徐蜜缃放下手一双眼又倔强又怂地瞪着明玉泉。

“殿下太过分了,怎么能悄悄去翻我写的字!”

越心虚的人声音越大,徐蜜缃明显做到了震耳欲聋。

明玉泉不得不往后仰了仰距离声源远一点,待耳朵撑过高音耳鸣,才明白字对徐蜜缃来说是不能提的痛点。

他低头看了眼一两银子一张的纸上,那惹得他眼角抽搐的几个字。

可这也太不像话了!

“半个时辰后,带着你的大作来西厢房见本王。”

明玉泉扔下那一张纸,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甩袖而去。

徐蜜缃在床上捡了半天,一张纸她抖着手足足捡了一炷香时间。收拢起来后,绝望地一头栽在其中。

“完了……”

晨起洗漱用膳,不用妆点的小女娘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住,才不过辰时,折柳已经悄悄提醒徐蜜缃好几次,王爷派的人在门口候着了。

徐蜜缃哭丧着脸,捏着她的著作,耷拉着脑袋拖沓着脚步,一步一步犹如上刑走向西厢房。

隔着庭院不过门对门的关系,此间空气却像是跨越山海人间,从阴间地府冒出来的一样。徐蜜缃扭头盯着庭中青松,皑皑白雪才将将融化了一层又被覆盖新雪,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埋骨处,她悲惨地短鸣了声。

西厢房里早早烧起了地龙,掀开帘子进去一股热气涌来,徐蜜缃却丝毫感觉不到,她心已经凉透了。

暖阁里,徐蜜缃的书桌跟前这会儿坐着另一个主人。

明玉泉大马金刀坐在那儿,双手抄着眉头紧锁,盯着桌案上的目光苦大仇深,听见拖拖沓沓的脚步,也懒得抬头,只扬起下巴:“坐过来。”

早有机灵的小厮搬来另一把交椅,徐蜜缃捏着裙子踟蹰了半天,还是心一横上前,坐在了明玉泉的身侧。

“不知你学识几何,本王派人寻的,大都是幼儿启蒙到入学初期的书。”明玉泉指了指桌上垒着的一套书,又指向笔墨纸砚,“不想亏待你,本王派人给你选的文房四宝皆是上上品。”

“也不指望你才高八斗,但……”明玉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扭头迷茫地看向低着头的徐蜜缃,“字写成这样德行,你真的不是故意想折磨本王吗?”

徐蜜缃脑袋根本抬不起来。

“我,我才启蒙没多久,就被我爹关起来了。”

“你九岁被关起来,儿童启蒙在五到六岁,算你七岁,两年时间书可以读得少,字不能练的少吧。”明玉泉丝毫不给徐蜜缃留面子,“启蒙两年写成这样,你还有理由了?”

徐蜜缃真没话说,她慌得心跳加速,想编造别的理由想半天脑子都是混的,一张嘴只发出毫无准备凄凄惨惨的一声‘呜呜呜’。

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让明玉泉沉默片刻。他扭头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行,重头学起罢了,本王有的是耐心。”

麟王殿下从书堆里翻出最简单的儿童启蒙读物翻开。

“字认识吗?”他问出这句话时,荒唐到他无语叹气。

徐蜜缃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回答:“字都认识。”

“院子里没有纸笔,休闲的方式也只有读书,书我看过很多遍。遇上不会的就问阿彤。”

这个回答让麟王殿下稍有回暖。

“还算有上进心,今日温书,若有生疏不懂的,问本王即可。”

明玉泉起身将位置让开,自己在暖阁的卧榻落座,短时间内两个小厮抱着厚厚的信笺堆到小几上,给麟王殿下搬到卧榻旁。

徐蜜缃自己翻开书一行一行看下去,期间悄悄偷看一眼明玉泉。他在阅信,一目十行似的看完一份扔一份,没有任何回信的行为。

她收回视线,艰难地啃读手中的千字文。

读书时不觉时光流逝,徐蜜缃慢吞吞默读完《千字文》后,脖子长时间低头到酸疼,她转动着脖子活动,一抬头发现窗边的卧榻已经空了。说是有不懂的可以询问的麟王殿下,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徐蜜缃攥着书脊莫名有些失落。

此后一个时辰里,她自己在西厢房温书,安安静静的,直到侍女来请她去用午膳。

正院里用膳一直是分开的。徐蜜缃也照例回到东厢房用膳。

偌大的一张桌子难得摆满了菜肴。只是徐蜜缃一一看过去,用筷子扒拉过羊腿,又划过熊掌,见桌上另外几个菜分别是鸭掌鹅掌和猪脚,她咬着筷子气饱了。

许是猜测到徐蜜缃这顿午膳用的会不顺畅,东厢房外有个侍卫来传话,说是有事禀告。

徐蜜缃请了人进来。那是一个脸生的侍卫,进来行了个礼后,将一份纸卷递交给了徐蜜缃。

“徐姑娘,这是徐员外郎的签字画押,请您过目。”

徐蜜缃立刻翻开手中的纸卷,那侍卫自觉复述了一遍今日的成果。

“早晨散朝过后,属下和同僚假扮贩夫撞到徐员外郎,将他拖至小巷揍到求饶。按照要求令他自称‘二孙子’,并在过程笔录上签字画押确认。”

徐蜜缃盯着纸卷最后那炭笔写下的‘徐世平’三个字,以及红通通的一个手指印,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笑得嘴角都裂开了。

二孙子,好熟悉的词,好像是昨夜麟王殿下随口说的话。

“多谢。”徐蜜缃和侍卫笑眯眯道了谢,待人走后自己把纸卷摊开来,看一眼吃一口,胃口大开,顿时看一桌子脚都顺眼了。

“裱起来!”用过膳后徐蜜缃大手一挥,请侍女帮忙寻人来把这幅纸卷装裱起来,她要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有了二伯被人欺负到只能自称‘二孙子’的乐事,徐蜜缃回到西厢房读书时人都神清气爽的,见麟王殿下早先她一步出现在暖阁卧榻上侧倚着,笑眯眯主动问好。

“殿下午安,殿下今天依旧丰神俊朗。”

明玉泉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

“先别急着拍,等你抄完《千字文》再讨好本王也不急。”

徐蜜缃犹如被泼了一桶雪水,透心凉到她眼珠都不会转了。

傻愣愣了半天,悲愤地吸了吸鼻子。

要出事了……

她坐在书案前,才知道身价的宣纸在她的眼中犹如即将嫁给农户的神女,又是惋惜又是心疼。

可她是那个配不上的农户。

徐蜜缃沉默地开墨研磨,笔润沾墨,屏息凝神,捻着袖摆坐直了身体。

明玉泉在一侧手撑着额角静静凝视。

徐蜜缃用算得上端正的姿势,抬手落笔。

一笔一划,认真到比分线穿针的老奶奶还要专注。

写完第一个字后,徐蜜缃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心虚地回头。

正好对上一双沉甸甸的眼。

她吓得后颈汗毛都竖起,僵着脖子回过头,捻着笔愣是不敢写第二个字。

“墨若是滴在纸上,我就把你倒挂在树上,用砚滴接满你的眼泪。”犹如地府传来的冷酷恶语在徐蜜缃身后响起。

她颤颤巍巍扶着手腕,艰难地继续落笔。

此刻徐蜜缃不敢有分心,认真默完十二个字。

短短十二个字写得她在冬日里出了一身汗。

她甚至紧张到手腕都开始发颤。也不过是写了短短十二个字罢了。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徐蜜缃提着笔半天没落下。

身后似乎传来叹气声。

男人翻身下了榻,大步走到徐蜜缃的身后,弯腰。

暖阁里并未熏香,徐蜜缃却被麟王殿下身上的一股新雪青松气息所笼罩。他宽大厚实的胸膛与她几乎要贴在一起。小小的身形彻底被他所笼罩。

徐蜜缃屏住呼吸,握着笔的手上,多了一只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比她的手大了一圈,将她手彻底包裹住。

皮肤带来温软的触感。

他另一只手撑在书案上,用力之下,手背青筋可见。

男人的手腕悬力,带着徐蜜缃的手握着笔落下。

笔落墨成。

“看。”

徐蜜缃感觉到麟王殿下似乎是弯腰靠在她肩膀处的,他说话时胸腔带着颤动,连带着她也跟着颤了颤。

他的呼吸声更是近在她耳边,藏在声音里刻薄之下的温柔在这一刻逐渐清晰。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徐蜜缃失了力道,全程跟着明玉泉的手走。写了什么看不清,怎么写得不知道。

明玉泉似乎轻啧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抬起在她额头谈了个脑瓜崩。

徐蜜缃吃痛之下扭头扬起,差点撞到明玉泉的下巴。

“发什么呆,本王教你写字,学会了吗?”

徐蜜缃缩了缩脖子,慌乱地移开视线。

“没,没有。”

实话实说了。

明玉泉轻轻磨牙,他手指戳着徐蜜缃的额头。

“笨蛋。”

被戳的徐蜜缃顺着他的力道,乖乖把脑袋往后仰,直接仰到他臂弯。

徐蜜缃僵着没敢动。

明玉泉忍了忍,没忍住薄唇一弯,眼底泄出几分笑意,他手指又一次点上徐蜜缃的额头,这一次却是温柔的触碰。

轻骂都被他的笑意惹得缱绻黏缠。

“——笨。”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千字文》

阿缃妹妹弱点:字不好看or对某人喜欢看不分场合爱看?

某人:本王没有被看得害羞,怎么可能哼

来啦~吃好喝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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