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玉近来闲的发慌,青棠每日将四处街角的消息一一说给她听,左不过一句今年春闱的学子众多,右一句这事定然是要交给太子去督办的,毕竟是储君。
青棠说完后,廖青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发丝,夹杂着几页纸张的声音。
今日倒是个不错的天气,阳光正好,晒得人暖呼呼的,廖青玉搬了把摇椅躺在院子里,将早晨练的字拿出来晒一晒。
廖青玉坐直了身子,面上无神,只虚虚的问了句:“今日可是十五?”
青棠点了点头。
她眯着眼睛看向天空,被耀眼的阳光刺到后才底下头。
她算着时辰,沈望舒怕是又留在了宫中,廖青玉从正门出去,只带了府中的两个侍女。
一行人走到街上时,廖青玉熟练的吩咐她们去远处的胭脂铺子采买些东西。
自己则坐着马车去了别处。
青棠有些犹豫的问道:“王妃,我们这样岂不是有些过于显眼?”
廖青玉抬手掀开帘子,只黑漆漆的眸子看了一眼马上要到了的地方。
“京中谁人不知我姓什么?我若是忘记了,总会有人提醒我的,况且我怎么能忘记呢?”
马车前拉着缰绳的女子心有灵犀般的回头看向廖青玉:“王妃,要进去看看吗?”
“嗯。”
街上此时陆陆续续热闹起来,廖青玉侧耳听着街上的动静,面色平静,眉宇间藏着心事。
马车穿过一篇嘈杂,终于稳稳当当停在了廖府的大门前。
眼前的府邸已然是旧人故去,无人清扫,朱红的大门油彩斑驳脱落,石狮子也是没了旧日的光彩,四周一片狼藉。
廖青玉闭了闭眼睛,胸口处微微起伏才抬手掀开帘子看向眼前的情形,堪堪只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眼里多了些情绪。
青棠扶着廖青玉下了马车,眼前的一切既陌生但又格外熟悉,脑海中不断溢出孩童在嬉笑声,可一切却又隔的太远了。
廖青玉盯着府门,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她忽然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仓皇的入京嫁给一个此前从未谋面的男子。
她抬手推开木门,嘎吱一声。
绣鞋踩在了长满杂草的地上,鞋子上的珠宝不断的晃来晃去却又停下来,廖青玉环顾四周,直直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过去。
青棠默默跟在后面,廖青玉站在府中的后院,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廖父廖母以前的卧房,不过六岁之后,便没在这里生活,任由它荒着。
廖青玉抬眼看了一下明媚的阳光终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灰扑扑的房间有些呛人,廖青玉皱着眉头继续往里面走。
屋子里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青棠悄悄走了出去将门关上,透在廖青玉身上的光线也被锁在了外面。
她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踱步过去,抬手摸了摸将手指上沾着些的灰尘捻去。
“很久没有回来了。”
“我被伯父带走后送到了乡下老家,近几日才刚入京,我也成了婚。”
屋子里空荡荡的,廖青玉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像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他叫沈望舒,父亲应该知道。”
廖青玉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脸,又立马低下头,眼角红了一片。
有些哽咽的继续说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本想着就在乡下老家过一辈子算了,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父亲明明没有错,怎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过,正好上个月京中传来了旨意,我便趁此机会回来了。”
“母亲曾经说过,我若是能找到一个良人,且两人有商有量,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是不错,如今我成了亲,虽不及母亲所说的,虽是夫妻但也互不牵扯纠缠,我想也是好的。”
泪珠不断的落在地面上,打湿了沉疴已久的灰尘,廖青玉抬起头擦干净了脸,眼里又是一片往日的神色,若是仔细看过去总有些不同,好比今日多了些哀愁。
“父亲母亲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
话语掷地有声。
安静了好一会儿,门外有人走来走去,青棠还是举起手敲了敲门,廖青玉转头看过去,欣长的眼尾随之上扬,她快快走了几步将门拉开。
“怎么了?”廖青玉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青棠看见出来的人后立马松了一口气:“王爷回府后没看见你,派人来找了,跟着咋们一起来的那两个侍女现在就在马车跟前。”
廖青玉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两个侍女买了东西不见人后便一直在街上找,一路问了过来。
她将身上的灰尘拍了拍,跟着青棠走了出去,没敢再回头看一眼,回去的马车上,廖青玉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两人一同到府中的还有一位提着药箱的大夫,廖青玉没看清转头冲着王府门前的侍卫问了句:“他是谁?来府上做什么?”
“是常来为王爷诊病的大夫。”
廖青玉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遣了那两个侍女,将手中的胭脂交给了青棠:“你回去替我放好。”
“王妃。”青棠有些着急。
廖青玉明白她的心思,眨了眨眼睛安慰她:“没事的。”
她说完后直接朝着前庭走去,十之**人就待在这里。
果不其然,沈望舒就坐在这里,同她一起入府的大夫就坐在沈望舒的手边,听见来人后,沈望舒抬头看了一眼。
廖青玉径直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大夫一气呵成的把脉写药方子。
终于在大夫提着药箱起身离开后。
廖青玉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体弱之症。”沈望舒说完后看着廖青玉的脸。
廖青玉眉头一挑点了点头:“听说你派人找我?”
既然他不提,总要有人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她一直盯着沈望舒。
“你去哪儿了?”沈望舒便整理袖口便说。
“没去哪儿啊,就在街上铺子里买了点东西,”廖青玉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说道:“殿下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怎么?”
廖青玉看着沈望舒的神色,他显然是不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便也不打算解释。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木桌子,廖青玉瞥眼看过去,是她早上晾在院子里还未收走的字,以及桌子下面还有一盆装满土的花盆。
沈望舒一直暗里注意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后,嘴角一笑,将那几张字拿了过来:“这几日写的倒是不错。”
廖青玉闻言眼睛亮了亮,颇有些自负的说道:“我本来写的就不差。”
话语刚落,耳边传一阵轻笑,廖青玉伸手本打算将那几张纸夺了过来,却被沈望舒发觉躲了过去,高高举在半空中,廖青玉身子往前倾倒了一大半,桌子随之晃了几下,将桌下的那盆装满土的花盆一下子撞倒了。
廖青玉伸出的手一顿,半截冷白的胳膊露在半空中,她一不做二不休将纸拿了回来。
“殿下可真是有意思。”
沈望舒默默低头看向那盆落在自己衣角上的花盆,不少的土倒了出来。
他暗暗叹了口气,将弄脏的衣角拍了拍。
“殿下打算种什么?”
“胜春。”
廖青玉闻言起身卷起袖子,将花盆扶正,伸手将土一把又一把的抓进盆子里:“胜春,胜春不错。”
正要站起身,眼前递来了一张帕子,廖青玉抬起头接了过去。
她正拿在手里细细将每一根手指擦干净,慢悠悠的将帕子叠好还给他时,沈望舒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你哭过了?”
廖青玉递出去的手一顿,直直看向他,午后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本就苍白病气脸显得愈发病弱。
廖青玉将帕子递给他,见沈望舒不接,直接塞到了他的怀里。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沈望舒手里捏着被塞到怀里的帕子,黑乎乎的泥巴沾在上面,他皱着眉头看向她:“你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廖青玉闻言低下了头,拍了拍裙角坐了下来:“没有。”
沈望舒只能点点头。
廖青玉刚坐稳没多久,府中的小厮抱着一盆盆还未开花的嫩叶嫩枝走了进来,将这些花一一摆好。
沈望舒站起身,廖青玉目光移向那盆光秃秃的花盆,也跟着他过去。
“没想到王爷还有这些雅兴,可是打算亲自料理这些花?”
“嗯,左右在府中也是闲着。”
廖青玉站在他身侧,堪堪只到他的肩膀,站的近了若隐若现的闻到一股清香,是她屋子里燃的香。
“你看这花如今虽然只是花枝,但若是再等一等,总能看到你期待的东西。”
沈望舒手指轻轻划过花枝上依旧柔软的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廖青玉总觉得他说这话意有所指,但还是想了想回道:“殿下期待什么?”
沈望舒的手指一顿,转过头看了一眼廖青玉没有说话。
只那一眼,廖青玉不免有些心惊,那双眼睛没了平日里柔软病气的模样,多了些锐利,藏在一片阴霾之下。
这与平日的他不一样。
廖青玉连忙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知道开了花是什么颜色的,殿下到时候可要告诉我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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