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附近五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个距离,是元照特意估算过的。
一旦周府出事,以望京城白玉京修士的实力,五里之外的是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
但毕竟是用脚一步一步地量,就算两人是修士,走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日近黄昏了。
姚杏和元照走在周府后面的一条小道上,元照抬头看了一眼周府高高的城墙:“你说,如果按照周倜的谋划来,什么时候蛇才能出洞呢?”
姚杏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至少在周倜来周府找天解之前,应该是不会出来了。”
“其实我们这样两厢僵持着,也没什么用是不是?”元照看了一眼姚杏,“反正在周倜到望京城之前,他们一定在周府布下了天罗地网。”
姚杏附和地点了点头,想着今天查探出来的守备情况:“周府周围的守备是比别的地方多些。”
“所以,我现在进去看看,应该不会打乱周倜的计划吧?”
“师父想干什么?”
“简单,”元照恣意地笑着,“引蛇出洞,先让他们露一露马脚。”
姚杏突然想起了什么:“师父记得小时候给我们讲的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吗?”
元照挑了挑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你是不是跟着周倜学坏了?”
姚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周倜不坏。”
“行行行,”元照不跟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人一般计较,“你赶紧回去,到小楼上帮我看看,这些守备都是什么动势。”
姚杏点点头,几步便消失在小巷之外。
元照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抬头看小楼的方向,一条杏黄色的披帛在小楼栏杆上飘扬。
元照回头,肃穆神色,急迈了一步,身子顺势而起。
他伸手一搭墙上的黛瓦,下一息就轻巧地落在围墙以内。
落地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院中的几个阵法。
周府占地面积不算小,足足有四进,元照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周府的哪个地方,只看到眼前一片美景,不知是出自哪位园林设计大师之手。
元照啧了啧舌,怪不得周倜这么嫌弃烛照峰,原来这小子小时候过得是这么**的生活。
正欲抬脚走,身后却传来沉闷的一声响。
身形微动,渟澍剑已顺从主人的心意旋至身后。
“元照。”
元照应声回头,才发现是喻燃,竟然能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不泄露丝毫气息。
“你怎么来了?”元照皱眉问他。
喻燃掏出丹药瓶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一连两日,他都为了给别人送闭息丹而晚间现身,只是昨天是师兄,现在是元照。
元照接过喻燃手中的丹药:“下次万不可这般冒险,知道吗?快回去吧。”
元照用目光催促着对方离去,喻燃却上前一步,推着他往周府深处走。
小心翼翼地穿过几丛遮挡视线的郁郁青竹,入眼处别有洞天。
一片空地上,纵横画着棋盘,或黑或白的石墩放在横竖线的相交处。
元照先看见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些穿着粗布麻衣的吓人。
地面上血液凝固,喻燃觉得呼吸之间还能闻到血腥气:“无妄之灾。”
元照叹了口气,随便左右看了看,准备选一个方向随便走。
传闻周氏先祖也曾是名镇一方的大能,不然也不能给周倜留那么多阵图霍霍。正如周倜所说,万年前周家也曾为修真界在裂土之战中镇压魔域做出了重大贡献。
然而自那以后,周家的情势每况愈下,子弟的修炼天赋越来越低,到周倜之前的十几代,已经不曾出过修士了。
整个周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正思虑着,元照推开了一道门。
喻燃没注意,一只脚正要跨过门槛,被元照伸手揽住,他抬眼一看,一具浮肿的尸体正悬于梁上。
元照越过这具尸体往里看,周府曾经大费周章挪进院中用于观赏的名木之上,全都悬挂着一具一具死尸。
放眼望去,血海尸山。
元照随手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尸体身上都没有明显的窗口,只有一道淤痕,像是棍棒。
“用棍棒一击致命?”
元照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用棍子的他只想起来寒山寺的武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出家人?
元照想了想寒山寺大师傅怀和威严肃穆的脸,在心中为自己的冒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喻燃回看元照一眼,没有出声,他心中已然知晓答案,只是现在的元照尚未与涂山猗交手过,他不便出言提醒。
穿过尸林,是周氏的祠堂。
元照的手将将搭上木门,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波动。
一旦推开这道门,周府方圆五里以内的白玉京修士就会得到消息。
思虑到这,元照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周氏祠堂的门。
他站在原地静听片刻,没有动静。
也是,若是现在立刻出动人手,该把要来开启天解阵的周倜吓跑了。
元照和喻燃二人在周府中大摇大摆地转了两圈,也没发现天解阵的踪迹,最后在白玉京修士冲进周府之前隐匿起来。
陆陆续续有身着白衣的修士从墙上跳下来,院门“哐”地一声被撞开,一队修士闯入。
元照看领头的打了一个手势,很快兵分两路来探查闯入者。
“没有人。”
“没有人。”
有人回来向领头的复命。
都是一些普通修士,元照正准备带着喻燃撤退,却有一道强悍的气息飞速袭来。
元照停住脚步,收敛气息。
涂山猗从天而降,威压展露无遗,元照呼吸一窒,在场修士的反应比他还不如,有人服跪在地上。
元照此时是分神期巅峰,能对他产生此种压迫的,只有大乘。
从万年前的浩劫开始算,九州再没有出过一个大乘期,或许正如鸿怀火所说的,修真界正在日渐式微。
这些年落下的渡劫天雷,众人有目共睹,这个大乘期的妖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带着三个小拖油瓶,对上一个大乘期,就现在的局势看来,好像讨不到什么便宜……
话又说回来,白玉京藏着一个大乘期,这些年不停地开山收徒,想干什么?
元照还没把头脑中的思绪整理明白,涂山猗先开口说话了:“人呢?”
“没有发现。”
从元照的角度,只能看到涂山猗美得惊心动魄的半张侧脸,只是阴阳怪气的语气却生生为面容减了三分颜色:“人都找不到,你们来的意义是什么?给别人看你们的部署吗?”
方才答话的人在涂山猗的威压下弯下脊背,膝盖触底发出“嘭”的一声响。
元照素来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正欲离去,却又听到一声:“那需要我们调整计划吗?”
元照暗叹一声:这种情况下还谨记自己的职责,够有职业素养。
涂山猗语气中有不屑于掩饰的骄傲和轻视:“不用,本来也用不上你们。”
涂山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府曾经有人闯入的事情。
想想也是,疑似九州唯一大乘,不把元照等人放在眼里也是很正常的。
元照和喻燃翻出周府,喻燃落地的时候,感觉脚底被元照的劲风一托,落地的动作瞬间轻巧了不少。
“落地的时候要掌握好力度和角度,不然动静太大,对自身也有害。”
喻燃面上一副虚心好学的表情:“如何掌握?”
“用真气包裹,能缓冲落地的冲击,具体是哪个地方回去再说。”元照说着,想抓紧带喻燃离开。
不料喻燃俯下身,伸手碰了碰元照的靴子:“是这个地方吗?”
元照一愣,喻燃已经抓住时机掏出了丰灯。
随着丰灯颜色渐暗,元照原本清明的眼神逐渐浑浊。
“我们做一个协定如何?”
“什么?”或许是意识不清醒的缘故,元照说话时也带着一股黏黏糊糊的感觉,让喻燃的心都跟着软了三分。
“就是……”喻燃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我希望你不要主动靠近我。”
“嗯?”元照神色中有一些受伤,在这种状态下,他表情如天真稚子,“为什么不能靠近?”
“你能分清我跟另一个喻燃吗?”喻燃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元照攥住他的手,手背蹭了蹭喻燃的鼻尖:“另一个喻燃?”
“对,另一个喻燃。”
元照歪了歪头,明显是不理解喻燃的意思。
喻燃嘴角微微扬起,如果元照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两个喻燃的事实,那才是出大事了。
“不能靠近?”
许是元照的神色过于委屈,喻燃的眉眼都拉弯了,耐心地跟他解释:“是你不要主动靠近我,我会主动靠近你。”
这要求太奇怪了,连喻燃自己都无法说得理直气壮。
他只是……不想让元照去亲近别的人,即使另一个人也是喻燃。
思及此,喻燃抿了抿嘴,他好像有点太贪心……
“奇怪吗?”
元照诚实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很奇怪。
喻燃眼神中全是懊恼,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从前他只是希望元照不要躲着自己,现在却在提一些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要求,他好像在恃宠生娇。
“那怎么办?”
元照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没关系。”
“什么?”
“奇怪也没关系。”
喻燃长舒一口气:“好,我要走了,三息之后,你就自己醒过来,好不好?”
回学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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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恃宠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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