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退后。”
周倜本就已经退了几步，听他这么一说，直接一退十万八千里，跑到元照和姚杏身后去了。
不怪他惜命，他现在可是凡人，被喻燃炉中的丹火一烧，轻则毁容残疾，重则伤病不治，他还想留着这条命在师父和阿燃出幻境之前跟姚杏好好再相处两天呢。
喻燃的衣袖一扬，炉盖自动回到重黎炉上，但其上的旋风不减。
一根手指搭在重黎外侧，喻燃完全无视过高的温度，全数精神力都靠这手指操控。
元照站的远，却还是看得见喻燃这根手指上异常的红。
重黎看着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小炉子，却内里有乾坤。
喻燃感受到其中滔天火海，龙髓草在火海中乱窜，试图冲破重黎逃过被炼化的命运。
因为龙髓草难寻的缘故，喻燃并未从丹书上找到具体可行的炼化方法，都是凭借自己的经验随机应变的。
眼下龙髓草的反抗如此激烈，他也不曾想到。
他试图用浩瀚的精神力禁锢住龙髓草，却遭遇了对方强烈的反击。
喻燃忍着脑中的剧痛，再次试图把精神力凝实。
缓缓地将精神力凝成的壁垒向龙髓草靠近，龙髓草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这四方的墙壁。
喻燃皱着眉，化掌为拳，重黎当中的精神力也跟着这个动作骤然缩紧。
重黎炉上方的小旋风突然消失，一旁观看的元照松了口气，看这形势，应该是成功了？
喻燃的面上也是一松，但只听炉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喻燃条件反射地一抬手，接住了飞出来的炉盖。
喻燃：“……”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想在元照面前掩盖他曾经炸过不少炉的事实。
幸而重黎是上古神器，要不然一定会被龙髓草的殊死一搏给炸得崩裂开来。
喻燃忍着强烈的羞耻感，稍微收拾了一下，掏出丹书。
与龙髓草性质相近的灵草有……
喻燃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翻了两页就找到了几种药材，其中几种的炼制方法他已经试过了，没有效果，还有另外几株，炼制的方法差异过大，但龙髓草他只有一株了。
喻燃拧着眉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已然忘了方才的羞耻，整个人已经浑然忘我。
余下的这几种中，有俯拾即是的铁栏草，也有珍惜程度只略逊于龙髓草的郎心桂。
喻燃合上丹书，闭上眼睛，这世间各种药草的处理方法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龙髓草安神定志，生于东始之山，色如黄金，与郎心桂的属性差不多，但说起形坚性烈，却与铁栏草更为相似……
喻燃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他取出最后一株龙髓草，成败只在此一举了……
黄金色的龙髓草被扔到重黎当中，喻燃仿佛只是随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紧张到指节发僵。
重黎当中只有一点余烬，温度在喻燃的控制下已经降到极致。
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手指，重黎当中燃起一缕微弱的火苗。
因为温度升高得极慢，龙髓草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喻燃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增加重黎当中的火焰，绝不敢贪快多释放一丝。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站着看他的元照三人站姿已经换了好几次，连交谈的话题都从火焰山红孩儿歪到项羽一炬阿房宫去了。
周倜抬起一只脚晃了晃，缓解长时间保持站姿的酸痛：“阿燃倒是坐得住哈。”
元照收回一直注视喻燃的手，不屑地瞥了一眼周倜：“谁跟你似的，屁股底下生钉子。”
周倜耸了耸肩，非常丝滑地接受元照的批评。
“这么长时间持续释放精神力……”姚杏担心地皱着眉，“会不会有问题？”
元照：“看喻燃现在的状态还挺好的。”
他话音还未落，就感受到重黎炉中的能量波动弱了下来。
元照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是喻燃后继乏力了？
他急忙上前两步，喻燃突然从重黎上方撤回手，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元照的眼睛。
“怎么样？”元照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喻燃长时间保持一个表情，面部肌肉都有些僵，他看着元照的脸，突然绽开一个笑。
如果非要元照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在喻燃眼中看到的情绪的话，他只能找到一个词——虔诚。
喻燃的眼神实在太纯净，像是对某人献上最热忱的虔诚。
“成功了。”喻燃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刚刚完成的并不是什么为人称道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背后一身冷汗，已经湿了衣服。
喻燃站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高度的专注，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元照三并两步作走过来扶住他：“别勉强，休息一下吧。”
“只差最后一道工序了。”
元照看着喻燃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姚杏方才话语间的意思。
对于喻燃来说，炼制多情种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破阵，更重要的是，这能证明他也有为元照挡住风刀霜剑的实力。
“一会儿再弄吧，”姚杏和周倜也走过来，“不急。”
“嗯。”喻燃点点头。
周倜一撩衣摆，坐在喻燃和元照身边。
“这断剑……”周倜取过喻燃的断刃仔细看，“很普通嘛，应该就是云褚统一发的佩剑，这都断了你怎么还在用？”
说到最后，周倜看向喻燃：“还是出去之后再寻一把好的吧，早就想说了，你自己不就会炼剑，干嘛不自己弄一把？”
喻燃一愣，弯起唇角说了一句：“恋旧。”
“那可以用这把断剑重锻一把，云褚的剑用材也不算差，再加一些好材料就是了。”姚杏做到周倜身边，看着这断刃十分眼熟。
“只是这兵器……”姚杏沉吟了一下，“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
姚杏蹙着眉摇了摇头，周倜把断刃递给她，“你仔细看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喻燃没有说话，他的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一颗种子，这种子光泽如珠玉，色彩如珊瑚，在喻燃手掌之中滚动时还隐约响起清脆的声响。
“这就是多情种？”
元照凑近去看，倒是有点符合他心目当中想象出来的多情种的样子，像一颗红豆。
红豆最相思，明明是断爱绝情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要取“多情种”这种名字。
这样想着，元照问出了声。
“多情种的描述只有一句话，‘多情似无情，无情至多情’。”喻燃把多情种放到元照的掌心。
“做佛偈呢？”元照看着掌心的小珠子，思索什么无情多情的话。
喻燃还没来得及给元照解释，姚杏突然轻呼了一声：“我知道了！”
“什么什么？”
“在望京城周府外面，有一个持断剑的人救了你和阿燃的性命，”姚杏把断刃举到周倜眼前，“就是这把断剑，有印象吗？”
周倜转过头去看喻燃，对方只回了一个眼神，就是承认了并且不愿意多解释的那种眼神。
“哦，就是他。”
周倜淡定地回过头，对着姚杏说。
姚杏疑惑地抬眼看他：“怎么这么淡定？”
“你不知道，”周倜十分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挺了挺背，“咱们家阿燃能有这样的实力，跟我这个师兄的悉心指导绝对是分不开的。”
他一神气起来，整个人跟大了一圈似的，占满了姚杏的全部视线。
姚杏往后仰了仰头，才发现是周倜靠太近了。
对于周倜的鬼话，姚杏半个字也不想信，这样一个平日里修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还指望他指导喻燃？
于是姚杏歪了歪身子，终于看到了被周倜的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正脸。
喻燃对她笑了笑，代表是“没错”的意思。
姚杏将信将疑，问周倜：“你怎么指导的？”
“不清楚，”周倜潇洒地耸了耸肩，一点也不觉得羞愧，“是幻境外边那个周倜教的。”
姚杏满头黑线，她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觉得幻境之外的周倜跟你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周倜的目光比任何时候还坚定，“我还等着幻境之外的周倜和姚杏好好延续幸福生活呢。”
他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句话出口，其余三人全都是一静。
姚杏梗了一下，偏过头没再看周倜，换了个话题：“你说……阿燃这剑怎么重锻比较好？”
元照悄悄地靠近喻燃：“你觉得，我们有胜算吗？”
“稳操胜券。”喻燃迎上元照的眼神。
元照一愣：“这么笃定？”
“我们这一世，与幻境中这一世是不一样的，”喻燃握住元照的手，“至少，关于提高我的战力，师兄提前了七年就想到了。”
元照回握喻燃的手，笑意盈盈：“我觉得你说的对。”
周倜伸手弹了一下喻燃的断剑，泠泠的声响很是清脆：“方才我见喻燃的身法，感觉再造一把暗器比重锻成剑更合适。”
姚杏慌忙想去捂他的嘴，然而已经晚了，周倜嘴比脑子快，“暗器”两个字已经说出口。
两个人同时去看喻燃，后者的神色正常，只说：“我再考虑考虑。”
只有握着喻燃的手也被他反握的元照知道，喻燃手上的力有一瞬间的失控。
“少听你师兄乱讲，他才练了几年剑？”
只练了四百又九十二年剑的周倜被拥有两千年资历的元照无情碾压，周倜扒拉下姚杏捂在他嘴上的手：“对，我胡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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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稳操胜券
